放学之后,赵凛竹拿着成绩单回家,手里捧着刚刚陆巡一给她买的冰激凌,走在回家的小道上。
很多时候,她都是比较喜欢一个人走路的。
不是说和别人走不好,但是一个人走的时光,她可以轻松地放空,丝毫不用去听别人说的话,然后费力地给出反应。
一个人在家里生活,无聊是无聊了些,却也是舒坦的。
那些时光再无趣,也是真真实实地把控在自己手里的时光,她不希望别人来打扰。
总有些不长眼的人,比如陆巡一。
赵凛竹有时候总想切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的构造,是不是跟正常人的不一样。
陆巡一跟谢忱骑着车出去浪了一圈才回来,回家的路上就看见赵凛竹磨磨蹭蹭地走着,手里的冰激凌就剩下最后一点。
他憋足了坏心思,屏息从她后面慢悠悠骑着车子,然后突然拍了一下赵凛竹的背。
赵凛竹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又是陆巡一!
每次破坏她悠闲时光的都是他!
上次是在她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的时候突然叫她去喝鸡汤,还不问缘由地把家里的门碰住,害她找了开锁公司才解决。
上上次是趁她不注意把她头发给剪了。
再往上数,恩怨能倒回十年之前,这个王八蛋说她是整个小区里最丑的小女孩儿。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也不怪赵凛竹总是下狠手对他。
偏偏这个罪魁祸首一点儿愧疚之心都没有,还笑得十分猖狂:“这是在思念谁呢,想得这么入迷,连身后有个人都不知道。”
他死定了。
赵凛竹转身就走,懒得搭理他。
陆巡一笑得格外开心,一脚蹬上车子,从赵凛竹的身边飞驰而过。
等回到家里,正好电话在响,赵凛竹放下书包接起来:“爸。”
“回来啦,怎么回来的有点晚?”
“做值日。”赵凛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我听说你们学校今天出成绩,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第一名。”
“嗯。”那边还是学者一般波澜不惊的调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又或者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要坚持,别松懈。”
“知道了。”
回答也是千篇一律。
于是两边同时陷入了沉默。
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严谨的父亲,和一个不愿意表达自己感情,淡漠的女儿又回到了公式一般的对话里。
“还缺钱吗?”
“不缺,够的。”
“行,我这儿的研究还有几天,要是缺钱了,记得打电话和我说。”
“好的。”
挂掉电话的赵凛竹瘫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天慢慢变得昏沉,夕阳的光燃烧了大半个天空,开始慢慢失神起来。
如果说世界上什么最可靠的话,大概就是数学公式吧。
它有标准的题型、标准的答案,可以探索的空间。
而最不可靠的,大概就是感情,来的时候轰轰烈烈,看到的世界都是五彩的,走的时候也毫不留情,根本不考虑之后别人该怎么过。
考虑什么呢,人生都是自己的,自私一点大概能过得很好,就像她的母亲一样。
最后赵凛竹是被一阵香气唤醒的,她再怎么超脱,再怎么通透,终究还是一个消耗很快,容易饥饿的青春期少女。
冰箱里面是有速冻水饺的,但她不是很想吃。
想吃陆家的饭了。
更何况,刚刚陆巡一惹了她,她必须要去报复回来。
赵凛竹站起来,从玄关拿起钥匙,走向对面的门,摁响了门铃。
里面响起来飞快地脚步声,然后门打开,露出陆巡一那张精致的脸,他手里还握着手机,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几分疑惑:“你怎么来了?”
赵凛竹闻到屋里飘荡着的排骨的香气,深深地吸口气说:“来吃饭。”
她终于又感受到了人气,鼻子还有些发酸。
刚刚在屋子里的时候,她甚至有一种自己饿死在房间里都不会有人知道的感觉。
那样多不好,尸体腐烂了味道那么难闻,平白无故给别人添麻烦。
陆巡一看她精神状态不大好,但又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先侧身让她进来,然后大声喊叫:“妈,赵凛竹来咱家吃饭。”
“喊这么大声干什么,”陆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有些嗔怪地说,“凛竹来了,等会儿饭就好了啊。”
赵凛竹就乖巧地坐在沙发上。
陆巡一坐在她旁边,原本还想玩儿会游戏,但看着赵凛竹情绪低迷,干脆就把手机放一边,问她:“你怎么了?吃冰激凌冻到脑子了?”
“你冻一个我看看。”
“我又不吃冰激凌,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赵凛竹眯着眼睛看他。
陆巡一立刻心领神会:“我错了,放过我吧,你是我姐。”
“晚了。”
“不是吧,我最近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儿,你就算想整我也没有门路的啊,赵凛竹,今日留一物他日好相见啊。”
“谁要跟你相见。”
陆母把饭菜都端上餐桌,走到客厅叫两个小孩儿吃饭,顺便也把正在书房的陆父也叫了出来。
赵凛竹非常乖巧地帮陆母摆碗筷,陆母又忍不住感慨一次:“生个女儿多好,生个女儿多贴心呀。”
赵凛竹眯起眼睛笑了笑。
“妈我也挺贴心的啊。”陆巡一非常不服气地说。
“你?你先把屁股从凳子上移开再说。”
“我这不是给她表现机会么。再说了,我刚刚还看她心情不大好,慰问她了呢。”
陆巡一欠嗖嗖地看她一眼。
“怎么了,凛竹?是有什么事儿么?”陆父拉开凳子坐下。
“没什么事情,就是刚刚在改卷子改累了。”
陆巡一立刻警惕起来。
完了,他忘性太大,竟然把刚发成绩这回事儿给忘了。
就算没忘也没打算告诉家里,反正就是一次月考,不用开家长会,他就打算糊弄糊弄过去算了。
这个节骨眼竟然把这尊大佛给惹到了。
死定了。
“改卷子,什么卷子?”陆母给赵凛竹盛了一碗汤,“哦哟,你不说我都忘了,A中是不是一个月一考试?今天发卷子?那就是出成绩了?”
赵凛竹拿着筷子,笑眯眯地说:“嗯。今天刚出。”
陆父转头看了正在龟缩的陆巡一一眼。
陆巡一有气无力地说:“我发誓,我是忘了……她不说我就记不起来这件事情了……”
“是吗?身为学生,成绩这种事情你都敢忘,那跟战士上战场忘了带枪有什么区别。”
“得嘞我知道了吧,从小到大您就这一个比喻句,我这就把成绩单取来上报给您。”
顺便回头狠狠瞪了赵凛竹一样。
赵凛竹旁若无人地喝着汤,非常真诚地赞美了陆母的手艺:“阿姨,您做得也太好吃了吧,我能吃好多呢!”
“那就多吃点,哎哟,还是女孩儿好呀。”
又是一阵拖鞋声,陆巡一非常不情愿地把成绩单递给了陆父,然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哟,咱们凛竹是第一名呢,真厉害。”
“是吗?”陆母听了,给赵凛竹夹了一块排骨,“多吃一点,补补脑子,咱们凛竹就是厉害。”
陆巡一吃味地说:“我还是不是您的亲儿子了,不应该先看我的成绩才对吗?”
陆父冷哼一声:“我倒是想要找你,你人呢,我能看到你名字吗?”
行吧,是他理亏。
“真厉害,倒三呢,还想让我一眼看到你的名字。”陆父把成绩单拍到桌子上。
“马失前蹄……”
“你会的词儿倒多哈?”
“行了行了,先吃饭吧,”陆母打圆场,“咱们巡一能考上A中就挺不错了,提高成绩的事情慢慢来。”
说完又赞许地看了陆母一眼:“哎哟,我们凛竹进了A中还能拿到第一名,真是踏实。我要是养这么一个女儿,太省心了。”
赵凛竹羞涩地抿嘴笑笑。
装,可劲儿装。
陆巡一腹诽,装什么小白兔,你是什么幕后大魔王当他不知道吗?
赵凛竹开口说:“其实陆巡一他挺不错的,就是把玩儿的心思用到学习上一点点,他就能成绩上去一大截。”
“就是,我也这么觉得,咱家孩子就是玩心太大,”陆母接话,“高中可不像是初中那么松懈,你必须得重视起来,知道吗?”
陆父自然也是希望夸自家孩子的,于是顺着赵凛竹的话说:“你看凛竹说的,你就稍微收收心,就能提高不少。这样吧,下个月不进步的话,就把手机没收,不准再玩儿了。”
“不是吧……”
“就这么定了。让凛竹监督你,成绩提高才有资格在我这儿说话。”陆父下了最后结论。
他就知道!
赵凛竹来肯定没有什么好心思!
这家伙下手是不是太狠了一点啊?
陆巡一怨念地瞟了赵凛竹一眼,想要反驳却没有底气,最后还是咬咬牙:“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全部听命。”
陆父这才非常满意地接着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