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溪水里捞鱼虾的时候,并没有拿两个筐去装,用以区分鱼和虾,原来是有原因的:农家吃小鱼时,须得用剪刀剪去鱼头,免得鱼鳃里有沙,还得挤去鱼的内脏,在一条条剔除的时候,顺便就可以把鱼和虾分开了。
鱼父鱼母仍旧忙田间地头的活儿去了,鱼早早表示午饭由他们两人来弄。把小鱼都剔干净了以后,陆远负责把它们洗净,而鱼早早则把竹筐里面剩余的小虾给晒起来,用一只篾编平底筐,里面垫上几张报纸,把小虾都倒上面,然后放在外面阳光充足之处。
鱼早早说:“昨晚的菜实诚有余,档次不足,以前农村人招待客人便是如此,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客人吃得多就表示领情了,但那是上世纪吃不饱饭的年代的习俗了,我们今天来个清新的做法。”
陆远笑笑,“一切都听老婆的指挥。”
将小半汤碗面粉倒入一只瓷盆里,放入盐、韭菜末、大蒜末,一通搅拌,搅匀了之后再把方才洗净的小鱼倒进去,再搅拌,尽量让小鱼都分开。此时铁锅里的菜油已经烧热了,取下一只小的铁漏勺,舀一勺放进油锅,待它炸干后自动脱离漏勺,又去舀第二勺。不多时,油锅里漂满了金色的小团子,而食物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第二道菜是腊肉。鱼早早看了一下,因为平时招待客人,出于好客,多半会剜下瘦肉,故而剩余了很多肥肉,鱼早早决定把肥肉利用起来。她先将肥肉放在铁锅里炸,然后将一只汤碗里倒入少许淀粉,仍然撒入一撮韭菜末和姜末,然后倒入半碗清水,拿筷子反复搅拌,这时候,油锅里的肥肉都炸熟了,四方块,红褐色皮连着浅黄色肥肉。接着鱼早早把那调好的淀粉倒入油锅里,尽量均匀地浇在所有肉片上,不时翻动一两下。出锅以后,陆远也忍不住尝了一口,外面酥脆的一层壳,里面是软的肉,一点都不腻味,甚至非常香,他忍不住称赞起来。
鱼早早道,“其实这还是做土菜的法子。”
接下来,两人又将几样蔬菜洗净,采用农村与城市的结合的方法做了出来。
午饭的时候,陆远神色凝重地告诉鱼家,“叔叔阿姨,还有早早,我可能明天一早就要回C市了,本来还想多住一阵子,但刚刚工作室打来电话,说是出了点情况,比较紧急,我得赶紧回去处理。然后呢,我的意思是,希望早早跟我一起回去。”
鱼父鱼母倒是无所谓,甚至因为急于促成女儿与陆远的好事,都询问鱼早早感觉伤好得如何了,还建议如果感觉差不多了,就跟陆远一起回C市。
父母的样子又让鱼早早反感起来,估计他们看到村里人都羡慕自家攀了门好亲事,怕一个不留神给弄糊了,后来又招笑话吧?顺着想像一下,以后如果真的嫁给了陆远,如果婚姻幸福,那自己仍是全村人羡慕的婚姻范本,万一……要是陆家待自己不好,父母除了唉声叹气以外,将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突然间心里涌起一阵烦躁,她脱口而出,“你有事要回去便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陆远一怔,惊讶地看着鱼早早,不过也没有询问。
倒是鱼父鱼母,皆责怪起她来。
鱼早早再去C市的时候,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在这一个多月里,她完成了《大雪城堡》这一系列的最后一笔。事实上,因为她遭遇绑架受伤,整整断更两个月,追更的读者基本上流失殆尽,再加上之前自己被骗稿导致的误会,不知情者议论纷纷,总这,这一本陆远抱了很高期待,自己在初期也投入了大量心血的作品,不想后期命运淡薄,就草草收尾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在作祟,再回去的时候,感觉陆远不如想像中那般热情了。
他们还是住两对门,先前陆远为鱼早早租的房子还在,鱼早早原本以为自己去的第一天,陆远又会为她弄一个接见宴,如同刚刚搬过去那样,但是没有。他甚至都没想到这茬一般,晚上在工作室加班到十点多才回来。好奇心发作的她,点开了“小若若发呆中”的微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最新的一条微博就是她和陆远一起吃晚饭的晒照,一看时间,鱼早早更加悲哀了,正是今天晚上。
她没有再往下看,生怕往下翻时,看到更加让她心碎的情景。站在窗前深呼吸,外面万家灯火,尽管已经十点多了,但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出门走走。
打开门的时候,她怔住了,因为对面的陆远也正好开门,四目相对,皆是一愣。随后鱼早早心里想着,“难道是心有灵犀?或者他故意想制造一个惊喜给我?”于是一脸微笑满怀期待地问道:“你是要到我这儿来坐一会儿吗?”
“哦不,我下楼买个东西。”
接着就没有其它的话了,直到两人一起往外走了五六步,他这才回过头来,“咦?你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她像是第一次看到陆远的反射弧这么长,苦笑了一下,“有点闷,出去走走。”
“可能是刚刚过来,感觉到房间太小吧?不过这么晚上,你走一会儿就要赶紧回来哦。”
然后再没别的话了,一直到鱼早早走在街上,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了,陆远也没有打一个电话过来问问她,满眼的灯光好亮,可心里却倍儿凉。鱼早早看着四周偶尔疾步走过的人,觉得一切都陌生起来。
突然间,一个年轻人的身影闪入了她的视线,一套青色底灰色花纹的运动衣,在夜色里很不走眼,鱼早早之所以瞬间认出来,是因为那张脸上有一个醒目的鹰钩鼻,他脚步匆匆,不过从鱼早早旁边经过时,还是停了下来,大概是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打量他的眼神吧?不得不说,他的察觉力以及警惕性都很强。
“小鱼姑娘,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