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狗,对着鱼早早嗅了片刻之后,开始对着她狂吠起来。大狗子见状,急忙对着狗子喝斥着,不一会儿就把它赶跑了。狗的叫声却惹得一些人出门来看,他们也没有走近,只是站在大门口的一方橘色灯光里,远远望着散步的三人。
“春梅家来客人了?”
“亏你还不知道咧,这是春梅家大狗子的媳妇啊,听说啊,花了这个数……”
“模样像是不错,挺白挺俊的,就是太瘦了,我跟你说啊,这女人太瘦了对生育方面不太好。”
“……”
鱼早早趁着自己带来的小小骚动,跟兄弟两人攀谈起来,不过大概事先被家里叮嘱过,具体的信息也没有问出什么来,大致知道,自己现在在贵州省一个非常偏远的小山村,这里世代种田为生,据说好几户娶的媳妇都是像鱼早早一样被买进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吓唬她的,大狗子形容这里的偏僻时说道,“我们村到乡里有二十三公里的路,这个路很不好,因为没有铺水泥,大雨洗刷一次就不成样子了,所以啊一般的车子来不了,都是资深老司机偶尔才来一次。到了乡里才有水泥路,从乡里坐车到县里,要两个小时差不多。”
“二叔家在吃面饼呢,真香。”二狗子说道。
大狗子望了一眼鱼早早,突然说道,“明天家里收稻子,要不午饭让妈也做面饼吃?”
鱼早早知道大狗子这话大概是说给自己听的,可能面饼在这里是好的食物,在二狗子欢呼雀跃的时候,她的心里却在把刚才听到的信息作了一个分析:从村里到乡里二十三公里路,没有公交车,如果逃跑的话,缺点是路程很长,不过也有优点,那就是沿路都是山林什么的,好藏身一点。逃到乡里以后就好办了,赶紧坐车去县城,一般来说,这样偏远落后的地方,县城里才有长途客运站。
这时候,鱼早早突然悲哀起来,因为她身无分文啊。即使她凭借一双脚力死命跑二十三公里的路,到了乡里,她没有钱如何坐车?
她立刻心灰意冷,仰天长叹了一下,被大狗子看在眼里,“你怎么了?”
鱼早早赶紧岔开话题,“你们上过学吗?”
“我念到初二就没念了,二狗子上完六年级就没念了,一是因为家里没念书的钱,二是因为上学要去乡里,走二十三公里的路,实在太远了。”
走了几步,她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实在不行的话,乡里应该有公安局一类的地方,到时候直接到那里去,让警察送自己回家,不过这一招,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想不起来。她又随口问道,“你们这里有电话吗?”
大狗子眼光闪烁了一下,立刻起了警惕之心,“村子里信号非常差,手机基本是打不了的,村民们家里倒是有电话,不过基本不会借给别人打,尤其是你这样的外地媳妇,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试一下,我拿人头担保,不管你给别人多少钱,都不会有人借电话给你打的。”
“哥我们回家吧,明天一早还得去割谷呢。”
到达所谓的“家”门口时,春梅竟然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模样,见他们回来,立刻眉开眼笑的,“媳妇儿呀,去哪儿散步了啊?”
鱼早早当然不肯叫她“妈妈”之类的称呼,点了点头,“就是在村子里走了走。”
“哦,走累了吧?锅里的洗澡水烧好了,赶紧进屋洗澡去吧。”说到这里,她又热情地拉着鱼早早的手朝里走去,一面露出喜色,“今天你们洗澡,就用那只喜盆吧?”
鱼早早有点抵触这个妇女的热情,因为她抵触自己如今的身份,她迅速抽回了手。
妇女春梅倒是不介意,仍然眉开眼笑的,“大狗子快去舀热水来,让你媳妇洗澡,那只喜盆就放在你的房间里,记得第一遍的热水把盆子泡一下,然后倒掉啊。”
“知道了。”大狗子应了一声,立刻去火房舀热水。
春梅又笑着对鱼早早说,“这只喜盆做了好久了,怕里面积灰呢,所以第一遍的水不用,怕脏,你们年轻女孩子肯定爱干净。”
在一个四面灰黄土墙壁,上方黢黑楼板加房椽的房间里,一只朱红的澡盆显得触目惊心。热水已经舀好,大半澡盆,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烫刚刚好,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大狗子还未经世事污染,心地并不坏。
鱼早早觉得自己的逃跑之路,应该不像新闻里说的那么凄惨。
在进澡盆之前,她先检查了一遍房门和窗户,确定都关牢以后,才脱掉衣服坐在澡盆里,这才发现,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只肥皂盒,里面有一块七八成新的肥皂,如果是沐浴露她倒还可以挤点用一下,对于有洁癖的处女座来说,别人用过的肥皂她是不会再用的了。舒舒服服地在这只朱红木澡盆里泡了好久,依稀听到房门外面的脚步声以及春梅的嘀咕声之后,鱼早早才从澡盆中起身。
穿好衣服把房间的门闩拉开以后,春梅眼尖看到鱼早早出来,大喊着,“大狗子,快给你媳妇倒洗澡水!”
然后就看到大狗子低着头走到房间里,这时候鱼早早才发现,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了。春梅说:“本来按照规矩,今天是你来的第一天,大狗子也是要用你那只喜盆洗澡的,但你洗澡的时间太长,他不想等了,就用旧的洗澡盆洗的。”说到这里,她看到大狗子正吃力地端着那一大澡盆水,从房间里走出来,往大门外走去,不久听到“哗”的一声,一澡盆的水就泼在了大门外边。
春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好了,你们都洗过澡了,接下来就是我们洗了,大狗子你快带你媳妇去休息吧。”
鱼早早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该不会要让她跟大狗子一个房间睡觉吧?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呢?她看着春梅一脸的笑,额头的汗涔涔落下,“那个,我不能跟你儿子同一个房间住!”
虽然她的语气非常坚决,但春桥压根就没当回事,仍然笑着说:“夫妻两人,当然要住一个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