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猛然惊醒，四肢冰冷而僵硬。他的背后倒是无比温暖，白狮挨着他躺着，另一面则是野精灵。
几道灰色的晨光洒进洞穴，他逐一看到同伴们睡在周围，渐渐放下了悬着的心。
一脸郁闷地杰姆盯着寒风呼啸的洞外，他似乎没注意到弗雷德醒了。
几个新面孔进入他的视线中，他们全是矮人，穿着颜色不一的兽皮外套，须发浓密。
“我是不是该向你们道谢？”他用矮人语搭话道。
两个清醒的矮人跳了起来，其中一个亮出了生锈严重的斧子。
弗雷德下意识地去摸腰带上的矮人阔剑，虽然他不认为这些矮人是敌人，但他们也有可能不是朋友。
“放下斧子，要说几遍？”一个矮人推开同伴的武器。
“你也放下剑。”等这个须发皆白的矮人看到他把手从剑柄上拿开后继续说了起来，“矮人语说的不错，德纳奇人。还好你们不只有一个会说我们语言。”
“谢谢你们没伤我的狮子。”他望了眼正在熟睡中的多南，诚恳地向他们道谢。
“你不用道谢，我们对你的狮子射了两箭，但打在它身上的箭头就如同是纸做的。”老矮人的语气仍有着吃惊。
弗雷德抬头看了眼多南，他的吃惊不比他们小多少。在他的印象里多南确实从没受过伤。
“各位就是赛弗尔矮人？”他望着三个矮人说道。
“我们的部族有名字，德纳奇人！”刚才对他掏出斧子的矮人大声嚷道。
“我的家乡也有名字，我来自纷争之地的诺尔。”
“我们部族曾经的名字是战吼，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我是多戈。”老些的矮人悲伤地说道。
“我是弗雷德。”
“你们来赛弗尔干什么？”多戈问道。
他思量着是该把真实目的告知赛弗尔矮人，还是保密，不过这种事不该由他来决定。
“来帮你们，朋友，帮你们部族拿回曾经的名字，帮你们离开这片寒冷的荒野，回到曾经的家乡。”萨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他走到赛弗尔矮人面前对他们郑重说道。
三个矮人瞪大眼望着眼前的萨林，他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开始哈哈大笑。上年纪的矮人笑得连连咳嗽，最后他的嗓子发出仿佛卡了根骨头的呻吟声。
他的同伴连忙替他拍打后背，这才防止他差点笑死。
“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老矮人喘了几口气问道。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把你们带回帝国。我是萨林·加洛韦，都灵之子。”萨林的语气依旧平稳。
“你们听到他的话了？跪下！”马库斯大步走来呵斥道。
“讲笑话是有分寸的，外地人们。”老矮人止住了笑，语调变的严肃起来。
“分寸？”马库斯拽下他右手的袖子，在露出尼姆文前被萨林拉住。
“你能带我们去找你们部族的族长吗？”萨林问道。
“若你真是帝王之子，为什么会跟德纳奇人在一起，还有精灵。”赛弗尔矮人问道。
“他们是我的同伴。”萨林回答道。
“哈！帝王之子会选德纳奇人和精灵当同伴？”年轻的矮人嗤笑道。
弗雷德发现赛弗尔的矮人似乎并不知道上任帝王已死，也不知情现在全矮人帝国都认为萨林·加洛韦是凶手。
“你们的狮子很奇特，而且他很聪明，我们攻击了他，他却没有反击，因为他知道我们可以救你们。他也很强壮，我从没见过体型这么大的狮子，或许……”多戈捏着白胡子说道。。
“你不会想把他们带回营地吧？”年轻些的矮人瞪大眼睛嚷道。
“欧隆，他们对营地有帮助，而且你没听他说是来帮我的吗？”秃头的矮人第一次加入了对话。
“这么说我们能跟你们回营地？”弗雷德问道。
“是我们的村落。丑话先说在前，我们没说会带你们去见族长。”老矮人声明。
“我们会走路，谁非要跟着……”马库斯还想说什么，但被库林捂住了嘴。
他们收拾好行李后跟着赛弗尔矮人朝他们的村落进发。他们在暴风雪中丢失了两袋补给，幸运的是这些背包在他们出发后全部被找到了。
太阳浮在空中，不论是直射或是由雪层反射的光线都十分刺眼。天气好的根本看不出来刚刚经历过一场恐怖的暴风雪。
“这么说你们的村落真在森林附近。”弗雷德问道。
“赛弗尔唯一的森林，所以叫孤林。前年还能种东西呢，这鬼天气！”欧隆咒骂道。
弗雷德转头看到吟游诗人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自从他认识波恩·梅里林以来他似乎从未说过谎，弗雷德几乎要打消对他的怀疑了。
但想起伊蒙堡瘟疫的元凶，他又对诗人警惕起来，入暗者可没这么简单辨认。
在赛弗尔矮人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了山谷，虽然仍没有看见一棵树木，但他们看到一群山雀盘旋而过。
随着一声弓弦颤动的声音响起，一只深褐羽毛的小鸟应声而落。
斯坦利长弓不论是长弓本身还是箭都太过巨大，这只体型较小的山雀被弓箭的力量驱使，坠落的离他们越来越远。
“好身手，我第一见到有人射中飞的那么高的山雀。”秃头矮人夸赞道。
“他在夸你。”弗雷德给杰姆翻译道。
“这不是废话吗？”杰姆头也不回地跑向自己的战利品。
“他说这不算什么。”弗雷德对赛弗尔矮人回应道。
这时杰姆拿着那只小山雀跑了回来，这只鸟的体型比在空中看到时还要小，体长只有杰姆弓箭的八分之一，看起来如同一只被长矛刺穿的雏鸡。
“哈哈，还不够我塞牙缝的。”马库斯大笑道。
“这肉要塞进我的牙缝。”杰姆嚷道。
弗雷德望着两边的陡峭山脉，又看了看前方被雾笼罩的尽头，他期望那里出现一片森林，接着是赛弗尔矮人的营地。
看到有其他种族住在这片荒凉的雪原，对他来说是极大的慰藉。
一声刺耳的吼叫从空中传来，那叫声不同于白狮雄厚的声音，嘶哑而尖锐，听起来绝不是什么温顺的动物。
赛弗尔的矮人们瞪大眼睛扫视着四周的山脉，他们握紧了武器，仿佛刚才的吼声是敌人进攻的号角。
虽然现在起了些薄雾，但视野还算良好，弗雷德可以把两侧山脉的状况尽收眼底。那只吼叫的猛兽从声音来看应该体型很大，不过他却什么也没看到。
白狮像发现了什么似的，他转向一侧对着空中发出一阵低吼。正当弗雷德想顺着多南的方向看时，暴风雪呼扫而来，位于两山之间山谷中的他们瞬间被雪花遮住眼睛。
“那是什么东西？”马库斯问道。
“恶龙的狗！”欧隆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会飞的狗？”马库斯不解地问。
“那条恶龙的手下，爪牙，有些曾是我们的族人……”老矮人多戈沉着脸回答道。
“我从没见过他们来这么靠东的地方。”多戈说道。
“那些畜生可是会飞，好了，让我们对付他。”欧隆挥动斧子跃跃欲试地说道。
“在暴风雪中跟他们打？应该撤退……”多戈说。
“你疯了？我们会像兔子般被这些疯狗追杀。”欧隆吼道。
在赛弗尔矮人的争吵声和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中弗雷德听到了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这声音大到好像风雪就是由它的翅膀扇出来的。
又一阵嘶吼传来，随后响起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杰姆的箭在它落地的瞬间朝它飞去。
弗雷德没有听到箭命中目标的声音，风雪肆虐着他们的耳朵，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一声惨叫传来，他转头看到欧隆被一张长着蓝灰色鳞片的嘴咬住。
欧隆举起斧子，还没砍到怪物就已经被它拖往后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骨头碎裂的声音盖过风声，矮人嘶叫几声后再没动静。
弗雷德拽住正准备扑过去的白狮的鬃毛，虽然多南似乎有钢铁般坚硬的皮毛，但冒然冲进雪雾和那怪物战斗中太过危险。
老多戈瘫坐在地上在雪中瑟瑟发抖。“我们完了，完了……”
“你们部族就这么胆小？不被驱逐才怪！”马库斯骂道。
“我之前在北方的营地待过……从没有人能杀掉它们。”老矮人的声音充满恐惧。
嘶吼再度响起，弗雷德下意识的后退，那张长满倒刺和鳞片的尖嘴只离他不到半个手指的距离。一声闷响传来，木块四散而落，雷蒙爵士的木盾少了一截。
白狮向怪物咬去，被它闪开。弗雷德回过神来时它又退到雾后。白狮冲雪雾咆哮一声，向前扑去。
他立刻呼喊多南让他回来，但白狮很快消失在了雾中。弗雷德握紧这把依然用不惯的阔剑，思考着应对的架势，但他练习的剑术从来没考虑过要如何对付这种怪物。
那张可怖的尖嘴很快又出现在弗雷德面前，这次它张大嘴巴露出两排钢刺般的牙齿。怪物动作极快，即使弗雷德连连后退还是被他咬住剑刃。
怪物死死咬住阔剑不肯松口，弗雷德竟然浮现出钢铁剑身会被它咬碎的感觉。一股冷气不断从怪物嘴中涌出，这冷气夹杂着冰渣喷吐到弗雷德的脸上。
他感觉头一下子变得麻木不堪，甚至连握剑的手也逐渐失去力气。阔剑被怪物慢慢顶到他的面前，即使那对尖牙咬不到他，剑刃也会伤到他。
他的牙齿不断打颤，低温让他头痛欲裂，几乎连睁开眼的力气也没有。
就在世界变得一片漆黑前，一道火焰从他面前扫过，他冰冷的全身立刻苏醒过来。弗雷德被这异变惊得一屁股坐到雪地上。
“弗雷德！”特莉亚纳跑了过来，试图把他拉起来。
他用手套擦掉脑门上被冻成冰的汗，汗水似乎证明着刚才火焰的真实性。
前面多了两个高大的陌生人，他们都穿着深红色黑边的外套，其中一个人披着的黑色天鹅绒斗篷在风雪中摇摇飘舞。
多南出现在弗雷德的视线中，他和那只怪物撕咬在一起。白狮咬住了这个长满蓝灰色鳞片怪物的肩膀，它则用爪子不断撕扯着多南的脖子。
披斗篷的陌生人慢步走向和白狮厮打在一起的怪物，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剑，姿态犹如走向刑场的刽子手。
长满鳞片的怪物对靠近的陌生人嘶叫着，但它现在早已失去了之前的凶猛。多南咬穿了它的鳞片，怪物的伤口流出和其他生物一样颜色的血液。
陌生人高举长剑，用弗雷德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些什么，然后一剑把它尖长的头颅砍落。
白狮对杀死怪物的陌生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后者淡淡地收剑入鞘，向众人走来。
等他们走到众人面前时风雪戛然而止，那怪物的全貌清晰的展现在他们面前。
它有对巨大的翅膀，与它的翅膀相比怪物的身体显得有些瘦小。黑色倒刺布满它蓝灰色的全身，即使已经死去也让人生畏。
不过弗雷德没有像众人一眼把注意力放在死去的怪物身上，另一个陌生人让他感觉无比熟悉。浅褐色头发的年轻人正对他们报以微笑，他的同伴则板着张脸。
“是不是之前在普罗纳尔森林见过他？”特莉亚纳拽拽弗雷德的衣角，指着那个年轻些的陌生人问道。
他猛然想起之前在野精灵营地对他和特莉亚纳施以援手的年轻人，弗雷德记得他叫加文。
“加文先生？”
“真高兴看到你们平安无事，弗雷德大人。”加文笑着说道。
“这家伙是谁？”马库斯问。
“鲁拉巴达的同僚，虽然我很想这么说。我是艾维利克。”杀死怪物的陌生人没好气地说道。
“感谢你们一如既往的援助。”萨林说。
“等你坐上帝王之位后，要谢的人可多了，萨林·加洛韦。”自称鲁拉巴达的同僚把手抱在胸前逐一打量众人。
“你就是这么对他说话的？”马库斯嚷道。
“你们少了两个人？”艾维利克问道。
“我姐姐和葛拉尼雅遇到入暗者后便没消息了。”弗雷德告诉他。
“遇见入暗者只有一种结局，当你姐姐已经死了吧。”艾维利克冷声说道。
弗雷德沉下脸来，虽然可能就如同他所说，姐姐凶多吉少，但他的语气未免太过粗鲁无礼。
“那怪物咬住我的剑时，有一道火焰从我眼前扫过。那是你们弄出来的吗？”弗雷德问加文。
“我听说你在野精灵的森林里中了入暗者的毒药，似乎有致幻的效果，应该是你的幻觉。”叫艾维利克的人抢先说道。
“可之后我出汗了，我感觉到热度，就跟真的火一样。”
“看来那毒药对你的身体影响不轻。”艾维利克瞥了眼弗雷德腰带上的阔剑，“矮人的剑用不惯？”
“没有护手有点不适应，不过以后在战场也并不是时刻能有趁手的武器。”
“哼，你想的可真远，先做好眼前的事。阻止四季失衡？听着就不简单，做起来只能更难。”艾维利克说完后，快步走到队伍前列。
“抱歉，大人他最近心情不太好。”加文说。
弗雷德点点头，打消了询问鲁拉巴达爵士的念头。
走出山谷时，天色早已一片漆黑，不过孤林村落篝火的烟尘在几公里外就能看见。矮人的村落挨着森林外围，借助篝火的光亮能看见有几十间木屋屹立在这寒冷之地。
等他们靠近村落，顿时有十几个拿着生锈斧子和木矛的矮人迎了过来，他们的胡子又长又乱，纠结缠绕成一团，连克劳登的乞丐也比他们的胡子整洁。
“他们站我们这边。”老多戈对他们说道。
“你确定？”赛弗尔矮人警惕地用武器对准他们。
“没有他们，我和乔德根本就回不来，欧隆被龙杀了，而他们替他报了仇。”
“忒兰塔在上，杀了一条龙？”守卫瞪大眼睛望着多南和秃头矮人乔德拖过来的龙尸。
“是是是，能让我们进去取暖了吗？”马库斯不耐烦地问道。
“你们到底是谁？这么多德纳奇人，还有三个矮人。”
“我是萨林·加洛韦，来赛弗尔是为了把你们带回家乡，也就是夺回至上之锤，取消对你们部族驱逐的法令。”
欧隆望着疑惑的同伴们叹了口气。“情况就是这样，我觉得他没有理由说谎，来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我想请求各位带我去找你们部族的族长，以及提供路上的一些支援，毕竟各位在这寒冷之地生活了百年之久，没人比你们更精通在赛弗尔的生存之道。”
一声嘶吼响彻夜空，所有人都抬起头仰望空中。几个黑色的影子在空中划过。那不是坠落的星辰也不是飞翔的鸟，而是弗雷德只在故事和诗歌中听闻的……龙。
它们扇动翅膀掀起的声响让矮人村落乱成一团。
上百矮人拿着似乎是武器的东西跑出外面。木棒、石斧、连把木头削尖的矛在里面都算得上是精良武器。世界擅长锻造的矮人的装备还不如诺尔一个村落的民兵装备精良。
“先停下。”弗雷德拦下杰姆准备射箭的举动。
“干嘛？你脑袋被冻傻了？”
三头龙飞到距营地百米时停在空中，在它们背上坐着的人似乎想说什么，但营地中除了数百赛弗尔矮人惊慌的大叫声外，什么也听不见。
三头龙对着下方的人群吼叫一声，矮人们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无数道武器落地的声音。
“各位晚上好啊。”一个和气的声音说道。
附近的矮人们瞪大眼睛望着天上的龙和骑手，无人回话。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一个骑手嚷道。
他让龙下降，弗雷德看出他是矮人。与周围的矮人不同，这个骑龙矮人的胡须绑成的两条辫子上挂了六串金环。
“听好了！给你们个机会。看在我曾经是你们中一员的份上。大后天早晨，我要看到你们把这群杀龙的混蛋绑起来放在营地门口。不然……”
骑龙的矮人拿出一把短斧向人群丢去，斧子旋转着飞速下坠。马库斯一手举起双刃斧，一手推开附近的矮人。一声金属交击的清脆声响起，短斧落在一旁的雪地，没有伤到任何一人。
“一共十三个人，如果大后天早上我们来的时候，发现少了任何一个，你们就准备成为龙的早餐吧。”骑手说完后狂笑几声，和同伴们消失在夜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