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湿热的触感把弗雷德从黑暗中拉回现实。
头疼欲裂,浑身的酸痛仿佛他昨天参加了一场战役。刚才被多南舔过的皮肤刺痛起来,他连忙把脸伸进毯子里蹭了蹭。
“早上好……没事吧?”坐在一旁的野精灵关切地问道。
“早上?过了多久了?”
帐篷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他庆幸自己能活着回来。不,不该庆幸,而是该感谢多南。弗雷德向白狮凑过去,在他巨大的脸上蹭了蹭。
“现在是第二天。你昨天被马库斯搬进帐篷时已经失去意识了,真的没事吗?”野精灵凑近他问道。
“我喝过这家伙父亲的湖水,比普通人恢复的要快。”他掀开毯子,同往常一样站了起来,不过酸痛的全身让他差点摔倒。
“小心点呀。”特莉亚纳丢下披着的被子,扶住了他。
“你的冻疮好了?”他问道。
“好了!”特莉亚纳在帐篷里蹦了两下,又转了个圈,如同病愈的小鹿,“多亏了凯德蒙先生的药膏。”
“他人挺好,只是说话有些冰冷。”
“远征队的大家都很好,我很幸运能加入这支队伍。”她小声说道。
在弗雷德穿上外套,肉汤的味道从帐篷细缝中传来,这香味让他的肚子翻滚起来,难受到如同被人打了一拳。
“多长时间没闻到这么香的一餐了。”他擦擦流出来的口水,掀开帐篷。
两人刚走出帐篷就看到同伴们朝他们热情地打招呼。杰姆斜眼望着跟野精灵一出来同的弗雷德,弗雷德听到杰姆在咂舌。
杰姆和矮人们坐在一个篝火前,另一个篝火旁坐着雷蒙爵士、凯德蒙和波恩·梅里林。
炼金术士正在修剪一张鹿皮,雷蒙爵士见他们出来了便开始盛汤,吟游诗人则轻弹一下鲁特琴表示欢迎。
“你们关系可真好。”杰姆嚷道。
“你能不能消停会。”马库斯把一碗汤推给杰姆。
“先喝碗热汤,鹿肝还在烤。”雷蒙爵士把一碗放了洋葱和鹿肉的汤递给弗雷德。
“味道真好。”他顾不得汤的热度,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鹿肉和洋葱混在一起美味的惊人,和这几个月的硬牛肉相比这简直是国王的早餐。
“鹿肝有什么好吃的,来吃肉。”马库斯递给他一串烤鹿肉。
“昨晚的举动真是英勇,我能把他写成诗歌吗?”梅里林眼中闪动着兴奋。
“当然可以,不过我觉得萨林、马库斯和雷蒙爵士的事迹更值得你创作。”弗雷德咬了一口鹿肉,虽然没有调料,但依然美味让他直流口水。
“那都是我没亲眼见过的事,尤其是雷蒙爵士,我相信他之前的事迹已经有诺尔的诗人写成诗歌了。”他扫视了下营地的众人,“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你是怎样在暴风雪中狩猎的,但之前的艰难险阻我同各位一同经历过,此刻你就如同诗歌里的英雄。”
“只是一场危险些的狩猎而已。”他品味着一块带筋的鹿肉回答道。
“那可未必。”正准备盛第二碗的弗雷德发现三个矮人正拿着碗朝他们走来。
“各位。”萨林的音量吸引了营地所有人的注意,“让我们敬弗雷德的勇气!”他对着弗雷德的碗碰了一下。
“敬你!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在暴风雪里打到猎物!”马库斯用力碰向弗雷德的碗,导致他的汤洒到了雪地上。
“我们能吃上热餐、能活下去都是因为你啊,勇敢的孩子。”库林轻轻碰了一下弗雷德的空碗。
“你喝完了?来我给你倒。”马库斯从弗雷德手里抢过空碗开始盛汤。
马库斯把汤递给弗雷德后朝独自坐在另一个篝火旁的杰姆望去。“喂你还不快过来?”
杰姆喝了一口汤,没有回应。
“我的眼好了,雷蒙爵士也是。自从你昨晚狩猎回来后,一切都在变好,暴风雪也在凌晨停了。”库林笑着说道。
“我的脚也痊愈了,谢谢。”特莉亚纳带着羞赧地微笑说道。
“那场暴风雪连我也感到畏惧,你父亲会以你为荣。”雷蒙爵士和他碰了下碗。
父亲才不会感到骄傲,我弄丢了姐姐,连杰姆都想去救她们。而我决定的理由是什么?大局为重……
即使这看似正确,即使这是成熟的人会做的决定,但曾经的我会这么做吗?为了正确的决定抛下姐姐?她都愿意为了救你孤身面对入暗者!成长真是让人厌恶……
“就像打破了命运之轮转动的轨迹啊,一切都变好了。”诗人夸赞道。
杰姆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说的就好像他做了什么伟大的事一样。是阻止了四季失衡还是击败了兽人部落?什么都没有,让我们以后有鹿肉吃而已,那女人也能做到。”他说到最后声音变的低落下来。
“他说得对,我并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弗雷德接过雷蒙爵士递过来的烤鹿肝吃了起来。
“对于一支处境艰难的军队来说一场小胜也足以高振士气。我们更是急需提高士气。”萨林说道。
杰姆仍坐在另一个篝火旁喝汤,他的吃相并没有食物丰盛起来而变好。不过弗雷德倒是很喜欢他的这些改变,至少……他更像一个斯坦利人了,虽然是跟矮人学的。
“霍顿大人,我用那张鹿皮做了件斗篷。”在临行前,凯德蒙叫住了弗雷德。
那张鹿皮原本已经破裂不堪,他没想到炼金术士能把完好的部分做成斗篷。受限于场合和工具,这块斗篷的工艺仅比斯坦利要好上一点,仅仅只是把鹿皮剪裁平整,并加上了条用于固定的细绳。
这块斗篷对他来说有些小,只能称作是披肩。他正想着怎么处理这块斗篷时,看到了瑟瑟发抖的特莉亚纳。
“喂,野精灵。”他把斗篷向特莉亚纳丢去。
弗雷德扔的力气似乎有些过大,野精灵回头时正好被斗篷砸中头。她惊呼一声,摘下遮住眼睛的斗篷,疑惑地看着他。
“虽然在赛弗尔穿多少衣服也不管用,但你还是多穿几件吧。”他说完后不等她回答,掉头就走。
“谢谢……和那条裙子一样,我会好好珍惜。”野精灵认真地说道。
暴风雪停歇后,天气晴朗起来。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色,白色的雪地,白色的云朵,连太阳也是白色,只有没被云层覆盖的小片天空是一片湛蓝。
他们继续向东前进,寻找那片可能有矮人聚落的森林。
背上的补给比以往更加沉重,寒风依旧吹得脸颊生疼,而每天行军的时间也依旧只有短短几小时,但众人士气高涨,自己昨晚的狩猎让他们重拾斗志。
不过弗雷德认为自己跟杰姆说的一样,他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就算他昨晚没有去狩猎,暴风雪也会在今天停歇,远征队照样可以外出寻找食物。
他低头沉思的时候注意到了身边背负两座帐篷的多南,多南与他的父亲救了自己的家族,这算改变命运吗?
还是他的家族本就不该毁灭,而从中参与的鲁拉巴达爵士是否也和萨林所说的一样,他的出现改变了他们两人的命运。
不管怎样,他和萨林以及大家共同组成了阻止四季失衡的队伍中,这都是因为鲁拉巴达爵士。
他让他们重拾生存和抗争的信心,即使在赛弗尔的严寒下他们的生命之火也绝不会熄灭。
丰盛的早餐让大家大块朵颖,他们一直走到日落才停下来扎营做饭。正当弗雷德准备从多南背上拿下帐篷时,一股强风刮来,差点把他吹倒。
他向风吹来的方向看去,这时第二阵风又刮了过来,寒风与大雪混合在一起,灰色的雾霭瞬间笼罩了四周。
“快准备帐篷!”萨林喊道。
就在他从多南背上拿下帐篷的这段时间里雾气越来越大,他手中的帐篷如同两只雄鹰在他手中扑腾,想要挣脱他的双手。
寒冷的白鸟们争先恐后的落到他的外套和帽子上,被厚重手套包裹的手指现在是那么笨拙。他压低身子,竭力抓稳两张帐篷等待同伴的到来。
“不行!风太大了,没机会加固帐篷。”不知是谁喊道。
雪花如同沙子般涌进他的耳朵和鼻中,咆哮的狂风压过了所有活物的声音。
弗雷德抬起一只胳膊想抵挡下风雪,那只手抓着的帐篷瞬间消失在暴风雪构成的灰雾中。
一个白色巨物从风雪中出现,如同一座白色岩壁般为他挡住了寒风。弗雷德连忙靠近多南,把仅剩的一张帐篷绑在白狮身上。
他张开嘴想呼唤同伴,却吃了一嘴的雪,凉意瞬间从嗓子涌进体内,自己的声音消逝在风中,仿佛根本不曾存在。
棕狮依偎在强壮的白狮身上,试图寻找同伴,但刚才就在附近的远征队员就如同被大雪吞没般消失了,周围只剩呼啸的风雪。
终于一个驼背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眼看他就要在弗雷德眼前消失,他连忙用尽力气喊他。他微弱的呼喊声消逝在暴风雪中,没有任何回应。
眼前的人影要消失在雾中时,多南的一声吼叫让他停下脚步。那人朝弗雷德走来,弗雷德看见他黑色的络腮胡上挂着冰霜,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悲伤。是雷蒙爵士。
白狮丝毫没有被暴风雪影响,他昂起巨大的头颅,接连发出怒吼,仿佛一个挑战大自然的勇士。越来越多的人跟随白狮吼声的指引,来到弗雷德的面前。矮人们最为狼狈,他们茂盛地胡须挂满冰渣,看起来仿佛老了几十岁。
弗雷德眯着眼睛清点人数,杰姆跟在矮人后面赶到,就在他数完一遍时,炼金术士和吟游诗人相互搀扶着走了过来。
一共八个人,少了野精灵。
“之前那座山脚有可以遮风的地方。”马库斯喊道。
“太远了。”雷蒙爵士说。
“帐篷呢?”萨林问道。
“只有一张了。”弗雷德不断扫视四周,希望能看见她的小小身影,但什么也没有出现。
“所以怎么办?”杰姆嚷道。
“回后面那座山!周围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马库斯坚持道。
“我们走不到一半就会冻死在路上。”杰姆质疑道。
弗雷德把头凑近多南,让他去找特莉亚纳。白狮用头蹭了蹭他,很快消失在暴风雪中。
他猛然发现凯德蒙已经倒在雪地上。杰姆提议把他丢下不管,马库斯推了他一把,大声训斥了几句,但具体说的是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昨夜在暴风雪中狩猎的恐惧涌上心来,他瘫倒在地,被风雪和黑暗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