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塔,绿塔……”特莉亚纳嘀咕道。
“你不会不想去了吧?明天就要出发了。”同伴有些担心的问道。
“是有点,要在那待好长时间吧。”特莉亚纳停下脚步,看着脚下的泥土发起了呆。
“哎?大家可是准备好晚上的宴会了,你真打算不去了?”
“唔……夏妮,我只是有点舍不得大家。”
特莉亚纳从小生活在普洛纳尔森林,她依稀记得自己儿时被另一只聚落的族人带到普洛纳尔森林的情景,但关于自己在哪出生,父母是谁,她没有任何记忆。
虽然她早就把森林的聚落当成家,把大家当成家人,但她偶尔还是会猜想自己的出身,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
清晨她们离开营地,在森林里闲逛,对于特莉来说这是最后一次在被她视作家乡的森林里玩耍。明日她就要前往绿塔,虽有夏妮作伴,但到达目的地后夏妮就会返回森林聚落,到时只有她孤身一人留在绿塔。据她猜想,留在那儿的时间肯定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多上几倍。
按精灵的标准看,特莉亚纳还未成年。年幼的她想到在绿塔漫长的生活,只有陌生和不安。
“我也会想你,毕竟要去那么久。”夏妮拨开前面纠缠在一起的赤松枝条。
“我没准会把那里的图德南大人气的不轻,然后很快就被赶回来。”特莉做了个鬼脸。
“有点自信特莉,整个纷争之地的聚落都没几人能赶上你。”
“能和几棵老树的说话而已,有这么厉害吗?”她对自己的这项特质十分怀疑,最初她只是以为自己没有睡醒,但后来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可以听懂树说的话。
“要不然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去绿塔?那天聚落安排的测试都忘了?”夏妮有些无奈地说道。
特莉亚纳尴尬的笑了笑,她总是没有自信,不过一个野精灵听到要去绿塔,都会对自己祖先知识的宝库抱有巨大的敬意吧。
“我开始对你有点担心了。”夏妮帮她通过被赤松细长的枝条统治的小路后再跟了上去。
“那跟我一起待在绿塔吧。”
“特莉。”夏妮的声音变的低沉起来。
“嗯?”
“除了你我们都没资格。”她笑的十分勉强。
“夏妮都没资格的话,我肯定也没有。”
“特莉,别再说了。”
夏妮眼神中的失望让她非常不解,族人仰赖的夏妮都去不了绿塔,仅凭那奇怪能力的她却能获得通行证。
嫩黄的阳光穿过森林伟岸的树冠,洒到她们身上,淡淡的光像她头发的颜色一样,虽不炽热,但那微小的暖意让人十分安心,不过她却没有心情享受这样美好的早晨。
“我不明白,为什么祖先遗产的保留地会不允许其他精灵拜访。”
夏妮捡起被风吹落的一片绿叶放到了她手上。椭圆形的毛榉树叶边缘长着锯齿。
“我们追寻祖先之道,祖先的生活方式。”她走到一棵硕大的毛榉树前,“被人称为野精灵,不同自称高贵的同族为伴,也因此被他们厌恶,他们认为我们主动放弃了祖先留下的文明,所以不允许我们的拜访,但是你和我们不同。”夏妮顿了一下“你能感受到自然之道,可以和树交谈就是证明。”
她们沉默了好久,特莉亚纳在认真思考夏妮说的话。想到为部族带回祖先的学识,绿塔之行在她心里变得更重大了一点。
“大部分是图德南大人让我跟你说的。”
“嗯,我理解了点。”
“明天我们就要走了,再多看看家乡吧。”夏妮对她招招手。
“听到了什么特莉?”同伴向她问道。
特莉亚纳站在一棵硕大的毛榉树前,紧闭双眼的她把手放在树干上,完全没听到同伴的声音。
这是森林里颇为年长的一棵树,特莉亚纳经常听他讲述自己漫长的过去。据这棵毛榉树所说在他们聚落还未定居普洛纳尔森林的时候他的树冠就已经非常巨大了。为此他和其他树经常为谁更年长而争论。
会带来危险的人进入了森林。
“危险,是人类进来了?”属于精灵的森林禁止入内的法令在特莉亚纳诞生前就存在许久了,虽然之前有过人类误入森林的时候,但她还从未听说过会给森林带来危险的人。
有好多人,骑着马匹,带着利斧。
一只猫头鹰拍打着翅膀从特莉头顶掠过,把她吓了一跳。她看了一眼夜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相比其他同伴她总是起的很早,尤其是最近还未到拂晓她就已经睡意全无,反而一点也没有因为睡眠减少而困倦。
刚才就是她正要起床的时候听到了毛榉树的呼唤,她推醒最好的朋友,听了她一路的抱怨后来到了这棵树前。
“是什么事啊,诸神在上,天还黑着呢,不会是你听错了吧。”同伴打着哈欠说道。
“不好的事……嗯,很糟的事。”特莉亚纳开始结巴起来,她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有多糟?”她收起了放松的语气。
“好多人类进了森林,他们骑着马,拿着武器。”
“你相信这棵树吗?”
“之前他从没说过假话,所以这次应该也是真的。”
同伴点点头。“那我们快点回去。”
尚未成年的精灵的脑袋还是一团乱,那群进入森林的陌生人让她无比慌乱,他们仿佛就藏在被夜色笼罩的树影中,她迈出的步子越来越小。
“夏妮。”她轻唤同伴。
夏妮闻声朝她走过来,她背着的弓箭给了特莉亚纳强烈的安全感。
“要怎么做……他们会做出什么事?”她低着头,一点也不敢看周围的夜色。
“那只有诸神知道。”她握住特莉亚纳的手。“所以我们快回去告诉大家。”
特莉亚纳点点头,拉着夏妮的手朝聚落走去。
她抬起头望向四周的树影,猫头鹰咕咕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鼹鼠爬行和风抚摸树枝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无比熟悉的“家”传来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就像孩童走入陌生的森林一样,让人心生畏忌。
随着他们离聚落越来越近这种感觉反而越来越深,漆黑的树后仿佛就是那些闯入森林的人类。明明就是从小就一直嬉戏过的森林,她早认为自己可以对这里了如指掌。
夏妮的背影虽不宽大,但比她高出不少。她背上的弓是森林里最好的,射箭的本事也是无人能及,而且现在面对这种危机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特莉亚纳觉得反而她才是该去绿塔,而不是只能和几棵老树交谈就被选中的她。
特莉亚纳越想越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自信,她真的可以去绿塔学习祖先的知识和技艺吗?这么胆小又笨的她。
突然间她踩到了一块石头,石头上的青苔向冰面一样滑,一个踉跄摔倒了地上。
“我真的可以去绿塔?”她拍拍手上的泥土,向过来拉她的夏妮伸出手。
“你在想什么啊?”夏妮把她拉起来,拍了拍她的头,“绿塔可是有一棵母树的,你不想看看?最重要的是你能学到无数祖先留下的技艺。”
“我觉得还是留在森林比较好。”特莉亚纳低着头,她不敢看四周,更不敢看夏妮的眼睛。
她听见夏妮叹了口气,随即像挨骂的孩子一样一动也不敢动。现在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自己真是个笨蛋……
“你不想去肯定不会有人强迫你,不过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这个话题。”
特莉亚纳连忙点了点头。
之后她们一路谁都没说一句话,特莉亚纳一直羞愧地低着头,还好回到聚落的时候天还和刚才一样黑。
聚落营地位于巨树给他们好心腾出的一大片空地中。虽然睡在帐篷比在外面舒服的多,但还是有好多精灵选择睡在外面。
听着族人打出的呼噜声,特莉亚纳放下了悬着的心。
“我去叫图德南大人。”夏妮说完钻进了一顶帐篷的帐篷。(图德南:精灵语中对长者的称呼)
特莉亚纳四处望着聚落,望着自己的家。不久前大家刚开完庆祝她的送别会,当时她虽然对森林和族人们有些不舍,但可以去绿塔的喜悦和大家的些许尊敬还是让她的脸上挂起笑容。不过现在随着那群不速之客的闯入,她不想离开家乡半步了。
那是只小巧的手,白玉般剔透的肤色让他想起了姐姐。不过这只手比姐姐的还要小一点,显然不是鲁拉巴达爵士。
他伸出手的时候浓雾变的淡了些,弗雷德看见对方的手上戴着白色花朵做成的手镯。
在两人的手相碰前他猛地收回手,握住了剑柄。雾淡的已经可以看清来者的脸,一对纤长的尖耳先映入弗雷德的眼中,他从没想过精灵的耳朵如此美丽,不过现在他却没有半点喜欢。
纯种精灵的耳朵不光又尖又长,而且是横向长在脸颊两侧,所以他一眼就能认出她是精灵。
她个子不高,比表妹薇琪还要矮一点,只到弗雷德的肩膀。浅亚麻色的头发两侧用绿色的绿叶样式的细带编成辫子。
“特莉亚纳!你在干什么!”一个恼怒的女声从后面传来,弗雷德现在才看见对方有两人。
弗雷德把长剑从鞘中抽出一半,满脸警惕的退了几步。遇到野精灵也好不到哪去。
“他的手受伤了。”
叫做特莉亚纳的女精灵向他走近几步,不过看到了弗雷德握剑警戒的样子后犹豫了一会儿。她没穿鞋,赤着一双脚丫。
“看不见他腰带上的剑吗?”她的同伴把她拽了回去。
一声拉动弓弦的声音让弗雷德松开了手握剑的手,他可不想见识精灵的箭术,即使在雾中。
“我没恶意。”
“哼,被箭指着谁都会这么说。”
雾又变淡了,淡的已经可以看清她们全身。她们的衣服都以绿色为主,拿弓的精灵穿着短袖上衣和棕色裤子,她娇小些的同伴穿着一条裙摆及膝的连衣裙。两人的衣物都有着颜色很浅的藤蔓花纹,使朴素服装变的典雅起来。
看到精灵,弗雷德又燃烧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就是他们导致家乡孤立无援,还有杰姆的家乡斯坦利。
“德纳奇人,不知道普洛纳尔森林禁止你们进来吗?”短发精灵质问道。
她的一番话让弗雷德更加恼怒。“我被人追杀,不得已才进入你们的森林”。他口气生硬的回答道。
“我没法相信你说的话。”
“他的手臂确实有伤,怎么可能说谎。”
之后两个精灵开始用精灵语交谈。短发精灵听完同伴的话后,脸色阴沉下来,言语也变的激烈起来,最后她挑起两条细眉端详起弗雷德。
“也许你说的是真的,也许是假话,为了森林的和平,我们要把你带到营地。”
“我还有走散的同伴,不能丢下他们。”他摇头拒绝。
“我们也有族人在雾中失踪了,你见过他吗?是个男孩,比我高一点。”略微年幼的精灵笑着询问道,露出整齐的皓齿。
“没有。”
她低下小脑袋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抬起那张微笑的脸。“嗯那就没办法了,现在森林很危险,你跟我们回营地会很安全。”
“我说过,我还有朋友在林中。”和家人。
“我们同样担心自己走失的同伴,但是现在森林面临危险,不能放任你在这里游荡。”短发精灵的口气也柔和了一点。
弗雷德看着精灵的弓箭,放弃了些自己的坚持。虽然他不觉得精灵会对他动手,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曾经他无意间在凯德蒙给姐姐上的炼金课上听他讲过一点白狮湖水在他们体内的作用,湖水治好黑死病后也提高了身体的些许抵抗力,但并不是说他像斯坦利人一样免疫所以疾病。
“好吧。”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特莉亚纳。她是夏妮。”小一些的精灵如同交到新朋友般高兴。
“弗……瑞·霍克。”他结结巴巴的回答,自己还是不太擅长说谎。
“弗瑞·霍克在那之前,你的剑先给我保管。”短发精灵说道。
“为什么?”
“为了森林的和平,而且一直拿弓箭对着你那家伙又要唠叨了。”夏妮指了指特莉亚纳。
“好理由,没了剑,谁又来保护我的安全?”他反驳道。
“我们带你去营地,自然会照看你。”夏妮有些不耐烦。
“一会儿会起雾,很安全的。”特莉亚纳被弗雷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
他把鞘中的剑从剑带拿下来丢给精灵。
“皮革打磨的很好,做工优良。”夏妮赞叹道。
“带路吧。”他冷冷地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刚才的那阵强风你知道什么吗?”
似乎每次他来到森林都会遇到一堆稀奇古怪的事,上次在危难之时遇到了白狮,这次被雾和他见过最大的风整的一团乱。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这是你们的森林。”
他们出发前往后不久雾就变的浓厚起来,不过远没有昨天的雾大。一切因雾而起,如果没有这场雾他们说不定早就能走出森林。而这场雾他认为跟精灵脱不了关系。
“为什么你会被那群人追赶?”特莉亚纳回头问。
“我也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精灵要入侵纷争之地?”他冰冷地反问。
“我听闻过东方的战争,虽然作为追寻祖先之道的精灵并不该认同战争,但那些高等精灵宣战的理由你了解吗?为了收复过去的家乡。几百年前是你们德纳奇人渡海而来夺走了我们的土地。”夏妮说道。
“过去的旧事我不了解,我只知道纷争之地击退了三次灰祸,你们族群才能在我们的土地上安全的生存。”
“所以争论没有意义,你是德纳奇人,而我是精灵,我们活在两个世界。”
“为什么不能互相理解呢?”特莉亚纳嘀咕道。
因为我们只看到别人戴着的面具,父亲的话他多少明白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