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利克望着泽尔镇门躺着的几具尸体，他们中有须发斑白的老者，也有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的年轻人。逝者统一身着亚麻制成的布甲，个别还戴着铜铸的半罩头盔。
附近一伙衣服上有金色葡萄藤纹章的人正在搬运这些尸体。他们面色阴沉，仿佛死去的是自己的好友。
一个年轻女子扒在一具矮壯的尸体上，她嘴唇干裂，眼神呆滞。那具尸体的脖颈上有一处锐器所致的伤口，血早已凝固。
刚才艾维利克凑近瞧的时候发现尸体大部分都只有脖颈和背部的小伤口，四肢和脑袋都完完整整。
搬运尸体的人附近站着一个穿短斗篷的中年男人，他的短斗篷也有金葡萄藤纹章，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那是用金线绣上去的。这位贵族的视线聚焦到艾维利克身上，不是因为他在镇民中鹤立鸡群，而是他的腰带挂着一把长剑。
艾维利克注意到贵族的眼神后，挤过人群，往小镇里走去。
小镇全部房门紧闭，人们不是聚在镇门就是躲在家里。昨晚那场灾难入同世界末日，冲击着镇民脆弱的神经。
蜂蜜酒馆附近的地面还能看到蹄铁肆虐的痕迹。酒馆也大门紧闭，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后走到了酒馆后面的马厩。
马厩有两匹马，一匹棕色的高大公马和一匹有黑斑点灰色母马。两匹马看到艾维利克后朝他凑了过来，艾维利克拍拍他们厚实的背回应。
突然他低下身子，他闻到马粪和干草之外的味道。在马厩靠里的位置他找到了几根白色的长毛，他拿出藏在衣摆下的匕首朝白毛割去，钢铁打造的锋刃怎么也无法割断跟头发一样细的白色毛发。
他把白毛收了起来，抬头看到马厩最里面处有一扇紧闭的窗户。窗户从里面反锁，似乎可以直通酒馆。
他检查了一下窗户周围，没有发现异常。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踢到了一枚铜币。铜币刻着一个浓密胡须的男人头像，背面则是一把镶嵌五枚宝石的锤子。
发现四周无人后，艾维利克站了起来，走进酒馆。
老板正低头擦拭着木地板的血迹，满脸疲态。清晨他们刚到酒馆的时候，室内如同遭到洗劫，桌椅不是东倒西歪，就是断成碎片，找不出一个能坐的位置。
现在他的同伴正坐在老板收拾好的一副桌椅上，咬着蘸了肉汁的面包，接着又喝了口酒。
老板冲他打了声招呼，之后继续擦拭地板。
“大人。”褐色短发的年轻人站起身，向他问好。
他点点头，坐了下来。“说说发现的事。”艾维利克的口气比起询问，更像在下令。
“昨晚一伙外地人、矮人和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在酒馆大打出手。老板说是那群来历不明的人先动的手，而且他们动手前轰走了酒客，一个客人也没受伤。”
“真好，他们远征开始的时间比我们动身还要快一天。”艾维利克把在马厩捡到的铜币扔给他，语气充满不悦。
“这是矮人帝国的铜币，大人已经确认昨晚的人是他们了？”
“我们运气不错，先天堂领一步找到他们，不过只限今天早上。”艾维利克观察着那扇通往马厩的窗户，“那群来历不明的人长什么样？”
“老板提到他们带的武器十分丰富，既有铁打的长剑，也有钉头锤。对了，领头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是他让酒馆的无关人员离开的。”
“我以前见过这种作风的人，不过如此隐蔽的干掉小镇的八个守卫，就算我们的人都有点困难。”
“没有一点声音？”年轻人睁大了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所有守卫的伤口都在要害，全是一击致死。”艾维利克有些不满他的吃惊。 ，“加文·盖奇，以后在议会外你还会碰见更多怪异的事，保持沉稳。”
“我谨记在心，大人。”加文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动身吧，时间不多了。到头来鲁拉巴达找的小丑还得我们照看。”他招呼老板过来结账。
“真不好意思，各位风尘仆仆的来到泽尔镇，休息的地方却乱成这样。”他接过艾维利克的银币，找给他一把铜币。
“没事儿，受苦的你们。”艾维利克点点头。
他们正要去马厩时，一个穿深灰色短袍的男人进了酒馆。艾维利克回头看了一眼那名客人，继续往马厩走去。
艾维利克牵着自己高大的棕色公马，正要上马的时候，刚才在镇门的贵族带着五个穿着皮革背心的士兵朝他们走了过来。
“要走了吗？”贵族问道。
“是啊，镇子出了这种事，我们多待也不太好。”艾维利克回答道。
“昨晚那群和矮人混在一起的人，你见过他们吗？”
“从没见过，大人。”艾维利克盯着他胸口的金葡萄藤回答道。
“你们看起来不像本地人。”
“听说附近有几场比武大会，我们来玩玩。”
“你们是骑士？”贵族打量着他们，眼神充满怀疑。
“都不是，我家做珠宝生意，练武是我和我侄子的爱好。”他指指旁边的加文。
贵族点点头。“如果你遇到了他们或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可以随时找梅尔维尔家族报告，我们会掏钱。”
“好的。”他说完后牵着马起行。
梅尔维尔的举动让他很不满，虽然从西境的角度看，追回公爵的子女是大事，但他们寻求旅人帮助的做法，无疑于把那些人失踪的消息公布于众，这对逐冬远征队和他们都十分不利。
“我们很显眼？”加文问道。
“两个携带武器的外地人是挺显眼的，不过再显眼，也没有三个矮人在人类的地盘上晃悠引人注意。”艾维利克冰冷地甩出后半句话。
“该死的鲁拉巴达。”艾维利克盯着贵族的队伍离开小镇，低声骂道。
“大人既然反对发起这场远征，为什么还要亲自出马？”加文问道。
“交给其他人我不太放心，对我来说局面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行。”
看着贵族的队伍消失在镇门后，他们从一间废弃的木屋后走了出来，现在他们换上了一身棕色长袍，戴着兜帽，免得被镇民认出。
虽是正午，街上仍然人迹罕至，天堂领的烈日把他们的长袍烤的有些发烫。
他们回到了蜂蜜酒馆，两人先去看了一下后面的马厩，发现空空如也后，回到了酒馆门口。酒馆的木门多了一个黑色的字，那既不是德纳奇通用语，也不是精灵和矮人的语言，是凡人永远无法了解的领域。
“盯着外面，我很快出来。除非有急事，不然别进来。”他对同伴叮嘱道。
“遵命。”
艾维利克拽了拽兜帽，把自己的一头红发塞进亚麻兜帽里。他轻轻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穿深灰色短袍的人。他坐在他们之前的位置上。
唯一的客人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惊讶，他瞥了眼艾维利克，握酒杯的手有些抖。
“老板不在吗？”艾维利克问道。
“他刚出去，可能要过会儿才回来。而且我觉得他给不了你什么好的服务。”他还没说完艾维利克就拔出了被长袍盖住的长剑，剑刃划过剑鞘金属部分的声响让他把酒杯摔到了桌上。
“多亏了你在门上写的字啊，现在没人进得来。”艾维利克持剑朝他走去。
“你知道我在门上留的文字？！”他站起来的途中左腿绊到了椅子，摔到地面前把唯一一张摆正的桌子也弄倒了。
“不可能！那群家伙不可能到天堂领来抓我！”他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向后窜去。
“确实我跟拂晓教会无关，不过你们入暗者碍到我们的事了。”
“那你是？”客人背对墙壁，已经无路可退。
“你，以及你背后一切的死敌。”艾维利克用剑指向客人，“昨晚你们追赶的人在哪？”
客人看着眼前的雪亮长剑浑身发抖，但他听到艾维利克的话后开始笑了起来。“你想知道他们的下落？”他说完后又开始笑了起来，最后捂住肚子笑的好像快要断气。
艾维利克用剑柄撞向他的胸口，“救”了他一命。
“你？”客人捂住肚子一阵咳嗽，身体因为胸口传来的疼痛不断抖动，他望向艾维利克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你以为我不能杀你？而且你们认为死亡是去乐园的路对吧？”
“但没有我，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下落？”他虚弱地抛出自己的疑问。
他一直带着的兜帽早已抖落，从皱纹看出他年到中年，灰色短发略微谢顶。
“所以你知道他们的下落。我还担心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白逮到你了。”艾维利克嘴角上挑，露出冷冷的笑意。
入暗者吞吞口水，他一直被眼前的陌生人耍的团团转，有能力施法的他眼下似乎只剩下恐惧。
这时酒馆的门被推开，正午的阳光洒了进来，一个宽大的身躯在阳光与阴影的环绕下一步步走了进来。
是酒馆的老板，他走到离艾维利克还差几步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拿剑指着他的客人的艾维利克没有任何表情。他手里握着一把砍柴斧，滴滴鲜血从斧刃落到地上。
“为什么他能进这道门，你干了什么？”
就在艾维利克的注意放在入暗者身上的一瞬间，老板举着伐木斧朝他扑了过来。艾维利克用剑招架住了斧刃，同时一脚踢翻了趁机从他身旁跑过的入暗者。
“回答问题。”他用剑刃顶住老板的斧刃，把他朝倒在地上的客人推去。失去平衡的老板压在了比自己小一号的入暗者身上，引得他惨叫连连。
“能默念咒语的人在现在可不多见。”
“能进这道门的人也不多。”被老板扶起的客人虚弱地说道。
还没等艾维利克开口回答，空手的老板就空手向他冲了过来，入暗者趁机朝门外跑去。艾维利克收剑入鞘，左倾身子，闪过老板的拳头，接着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向地上推去。
“昨晚在场的客人全被他杀了，就算你放他一命，他也难逃一死。”他嘶吼道。
哼，还说不好。艾维利克瞄了一眼晕倒的老板，转身离开。
他跑出酒馆时，酒馆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镇民。加文把入暗者摁在地上，人群惊恐地望着他们。在他们聚集成早市的规模前，艾维利克拔出长剑，在手里颠了几下，朝他们做出劈砍的架势。男人和女人们发出几声尖叫，四散而逃。
人群散开后，他俩并没有离开，镇民的脚步声中夹杂着蹄铁撞击土地的声响。骑手戴着漆黑的铁盔，外面穿着黑色外套，从金属的晃动声来看他衣服里面穿了锁甲。
“大人我早说过你应该等等我。”骑手向主谋者说道，语气轻松无比。
“他等不了你了。”艾维利克站到加文身前，双手握剑。
黑色骏马全速朝他们三人冲去，在相撞前，骑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稳稳地在地上站好，拔出了长剑。
“带着这混蛋快走，问出远征队的下落，我随后就到。”艾维利克对加文命令道。
“大人，我不能丢下你。”加文用铜锁链把入暗者铐了起来，拔出了他的佩剑。
“黑议长已经下令了，执行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