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仲渊虽然嘴上说着要找她算账,但江离心里知道他并会真的怎么样。
她的那条小船果然不知道被遗忘到哪里去了,江离废了老大劲儿才把船拖出来,现在也没什么生意,二毛子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江离坐在船舷上,看着眺望着忘川河的纪仲渊——
以前就知道他长得好看,初遇的时候江离就是受他的脸蛊惑,大着胆子上去问,后来发生了互换身体这样荒唐的事情,除了照镜子的时候,江离大部分时间还是对着自己那张脸。
现在这么认真的看,江离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突然想到什么:“纪仲渊……”
“何事?”纪仲渊不耐烦的答道。
“你要去哪里啊?”江离颇有些惆怅的问道。
身体交换回来以后,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吧,江离心里竟然有些奇怪的不舍,纪仲渊瞥了她一眼,挑了一下眉,说道:“自然是离开这里。”
江离说:“我当然知道你要走啊,我是问你要去哪里。”
纪仲渊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她:“你知道冰川玄灵涧吗?”
冰川玄灵涧?江离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她摇摇头。
纪仲渊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竟然解释起来:“上古时期妖魔祸世,天帝辟开一境,名为冰川玄灵,其间收押妖魔无数,数万年以来,妖魔被炼化,冰川玄灵涧也消失于世间。”
“更有传言,这个炼化了无数妖魔的冰川玄灵涧,再次现世必将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江离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些久远的事情,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天界战神。
“近来,下界却频繁传来有冰川玄灵涧的出现的消息,这些消息不知真假,却不能忽视。”纪仲渊说,忘川河水今日格外的平静,没有恶鬼的咆哮,也没有汹涌的波浪,江离有些出神,又听他说道:“我下界的任务,便是寻找冰川玄灵涧。”
江离一时间有些怔然:“所以你要走了吗?”
“嗯。”纪仲渊回头,看了她一眼:“江小离,你该庆幸本座不和你计较了。”
江离没说话,她心里有点奇怪的悸动,仿佛在说,你要是和我计较就好了……
纪仲渊见她一反常态的没有顶嘴,心下奇怪:“怎么了?高兴得失语了?”
“不是……”江离说:“那你会有危险吗?”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眼里的担忧明显,眉头皱起来,像那只又愁又丑的肥猫,“本座的实力在你在看就如此不堪一击?”
他一如既往的冷漠且毒舌,江离却生不出半点反驳的心思:“真的没有危险吗?”
河水浮沉,纪仲渊别过头去不看她:“没有。”
如果冰川玄灵涧并不是真的重现世间的话,那就没有,倘若这个魔鬼之境有一点出现的迹象,那身为天界战神的他,就必须身入此境,找到无数妖魔被炼化以后留下的玄灵弓,并且很大可能要用战神之魄来祭奠这把戾气很重的弓。
不过这些事情,纪仲渊认为完全没有必要给江离说,她胆小又怕事,听到这个说不定会害怕得掉眼泪,怎么着那副身体那张脸也是自己曾经用过的,他可不想看到上面出现这么脆弱的表情。
那天的谈话过后,江离心不在焉的划了半天船,回到纸钱铺的时候纪仲渊却已经不见了,她问江德明:“老江,纪仲渊呢?”
江德明头也未抬:“早走啦,和我打了声招呼,阎王爷亲自送走的。”
走了?江离有些怔然,纪仲渊就这么……走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江离问道。
“说什么?”江德明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裁纸刀悬在画出来的雏形之上:“没有。”
江离愣愣的,心里有说不上来的失落,一个人走去忘川了。
二毛子旷了两天工,今天可算是回来了,打老远看见江离就开始吆喝:“哎哟喂,我说是谁呢!”他瘦小的身板往船上一站,轻轻一撑,就划过来了:“你多久回来的?”
江离整个人都恹恹的,闻言答道:“前两天。”
二毛子哦了一声,看她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又问:“你咋了?功德被扣了?”
江离摇头,否认:“没。”
这么惜字如金可不像江离,二毛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就听她长叹了一口气——
“唉——”江离朝他看了一眼,“那什么,我问你啊……”
二毛子一拍胸口:“你问。”
江离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的,阴阳道上有个小鬼……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都说了是一个小鬼了!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二毛子说。
“这个小鬼吧,因为一次意外,认识了个厉害的人物,本来和自己的生活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物,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被挂在墙上受人祭拜的那种人物。”
“小鬼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和大人物绑在了一起,小鬼之前并不知道大人物那么厉害,时常和大人物顶嘴,还做出些特别逾矩的事情,仗着大人物没办法收拾自己,似乎有越来越放肆的趋势。”
“但是当小鬼和大人物之间的羁绊解除了以后,大人物没有收拾小鬼,甚至连平时经常说的刻薄话语都没留下一句就离开了。他没和小鬼计较,小鬼本来应该开心的是吧?我也以为小鬼会很开心来着……”江离说道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二毛子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拆穿了她:“是上次和你一起来划船的那个男人吧?”
江离:“……”
江离:“是。”
二毛子激动起来:“我就说看他气质不凡呢!到底是个什么大人物?”
还气质不凡呢,那时候纪仲渊那个壳子里住的可是自己,二毛子这个净会溜须拍马的!
江离含糊其辞,只说:“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二毛子也没在追问,他上下打量了江离几眼,直把江离看得毛骨悚然,才摸着他那并没有胡子的下巴故作高深道:“你喜欢他。”
简简单单四个字,江离却如遭雷击——
“切,你失了智了吧?我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这话是反驳二毛子,其实何尝不是问自己。
二毛子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不是你。”
江离的脑海中一遍遍闪过纪仲渊的脸,他刻薄又毒舌,气量还小,整天只会奴役命令自己……
但当他站在自己面前,以一种同样欠打的姿态说“有本座在,慌什么”的时候,有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他在竹月滢扑到竹梦云怀里的时候会用袖子遮住自己眼,漫不经心说一句“走了”……
这是喜欢吗?江离不确定。
同样接踵而来的问题是,纪仲渊也喜欢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