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是一团只有婴孩拳头那么大的光，没什么生机的躺在烛阴的手上。
法阵的光渐渐暗淡下去，最后一魄被取出来，安静的躺在烛阴的手里。
“最后一魄。”纪仲渊道。
取出来的一魂一魄被放在一起，魂魄的光晕柔和温暖，互相挤挨在一起，竟然显得有几分可爱。
“蠢。”纪仲渊看着两个光团，对烛阴刻薄的评价道。烛阴难得的没有和他呛声，他沉着眼看着躺在阵中的人。
“你后悔了。”纪仲渊将一魂一魄调换了一个位置，淡淡说道。
“我后悔了。”烛阴声音嘶哑，有一丝颤抖，“你知道我从前有多恨这命数吗，我恨他它令我落到那般尴尬的境地，我恨它让我做不得神也无法做妖。”
“但倘若没有这命数的话，我不会遇见她。”
江离眼眶红红的，吸溜了一下鼻子，看向躺在阵中的女子问道：“小仙芝……死了吗？”
一魂一魄被拿出来以后，阵中女子的面容越发的干枯，哪里有半点以前灵动的影子。
烛阴眼神温柔地将她散落下来的发别至耳后，仙灵没了灵魄，便和凡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衰老得比凡人还要快。是以烛阴只能化成本体躲在清风洞中，用自己的灵魄来吊着小仙芝，去寻找其他的办法来救他。
将灵魄给出去，这个妖灵从本质上来说，便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何况烛阴还将自己的灵魄放在损耗如此大的一具身体中，也亏得他是上古妖神，不然早就消散了。
“璟珲，我曾经不信天命，到现在才明白，天地命数，谁都逃不过。”
烛阴看向神色淡然的女子，道：“包括你，纪兄。”
纪仲渊一挑眉，一双杏圆的眼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现在才看出来，你的瞎病还是趁早治吧。”
江离精神一振，问：“你怎么知道的？”
烛阴没回答这个问题，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的身体，末了摸了摸下巴，对纪仲渊说道：“纪兄，看来你也逃不过啊。”
女子淡然的眼眸里终于闪过一丝恼怒：“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一魂一魄已经取出来了，烛阴眼神眷念，食指轻触光团，突然想起那时候她没有化成人形，整天就是一个小光团的样子精力充沛的蹦跶着，一口一个大魔头……
“魂魄重置以后，她的记忆很可能变得错乱，甚至忘记你。”纪仲渊说完后，烛阴没什么表情，倒是江离又红了眼眶，被他瞪了一眼又眨巴眨巴眼，将眼泪收回去。
“还有一种可能，灵芝魂魄强劲，苏醒以后记忆并为受损。”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你都没办法看到了。”纪仲渊如此说道。
江离：“当小仙芝醒来以后，你自己的灵魄归位，便会有地府的鬼差上来，替你引路，过忘川河，走阴阳道，喝孟婆汤。”
“届时她是记得还是忘记，都与你无关了。”
烛阴的眼神仍落在她身上，闻言道：“开始吧。”
魂魄重新进入到她的身体中，两个小光团渐渐消失，同时一团火红色的光团被“挤”出来，那便是烛阴的灵魄了。
光团像是一小簇将熄未熄的火苗，飘飘荡荡的落在烛阴的手上。
小画的脸上渐渐显出几分生机来，灵芝的恢复能力到底是强，没一会儿她的容貌就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小仙芝闭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灵魄回到烛阴的体中，他额间妖花的印记已经淡了很多，江离自觉的站起身来往外走，给他们留一点话别的时间，走的时候顺手拉走了端坐着不动的纪仲渊。
一下子离开了昏暗的环境，外面的阳光依旧炙烈，江离眯着眼抬头，叹气道：“最为无情是天地。”
纪仲渊甩开她的手，负手站着，没说话。
“你说，小仙芝真的会忘记烛阴吗？”
“本座不能未卜先知。”
“嘶，我知道，我就是问问你……算了算了，你这人真没劲。”
“江小离，你真吵。”
“啊！对了！”江离猛地想起什么来，激动的说：“你答应过的我啊，到时候要让烛阴的魂魄跟我走……”
她怕说得太急切引起纪仲渊的怀疑，又补充一句：“你知道的，解灵师也可以引渡妖怪的魂魄，我就靠这个攒点功德了嘿嘿嘿。”
纪仲渊那双冷淡的眸子轻轻瞥她一眼，那眼神看得江离浑身一紧，心跳快得像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她故作镇定的挺挺胸：“看我干嘛？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而纪仲渊什么都没说，别开了眼神。
他不说话不是因为反悔，而是实在看不下去自己那张脸瞪大了眼睛，咬着嘴唇的样子，试问有什么比看着自己脸做出这副神情还要恐怖的？
两人说话间，烛阴推门走了出来，他看了纪仲渊一眼，转身往屋后走去。
纪仲渊提步跟上，江离也想跟过去，被他轻描淡写的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啧，会瞪人了不起哦。
烛阴看了一眼他身后，道：“不让她知道？”
纪仲渊语气不善：“比起百年前，你还是没什么长进，话还是这么多。”
烛阴：“呵，上次一战，叫你侥幸赢了我，若是再来一次可不一定了。”
纪仲渊眼神讥诮：“不妨试试。”
烛阴盯着他淡然的眉眼，吐出一口气，蓦地笑出声来：“说吧，你要问什么？”
纪仲渊道：“你可知道，冰川玄灵涧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
江离蹲得脚都麻了，才看见纪仲渊踱着步子出来，她站起身来，掸掸袍子：“烛阴呢？”
纪仲渊将一个火红色的小光团随手扔给她，江离手忙脚乱的接住，那光团闪了几下，江离赶紧将它放进乾坤袋中。
他步伐不停，江离恨恨地咬牙，大喊：“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打开门，看见小仙芝已经醒过来了，江离愣了一下，关好门，小心翼翼地道：“你……”
小画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
江离挠挠头，心想她不会全忘了吧，这该怎么解释：“我是……”
“大魔头呢？”小仙芝打断她，问道。
“你没忘啊？那太好了！”江离怕纪仲渊等久了臭脸，几步走到她身边，从乾坤袋中轻轻的掏出烛阴虚弱的灵魄，又拿出一根红线，在光团上打了个灵巧的结。
“这是……大魔头吗？”小仙芝问道，眼泪坠下来，眼里仍是茫然的神色。
江离冲一她招招手，凑到她耳边细细叮嘱着什么。
小画带着哭腔问：“真的吗？”
江离就差拍胸脯保证了：“啧，我忘川一枝花会骗你？”
于是小仙芝破涕为笑，江离叹了一口气，想到烛阴给人家取的名字，用一种姐妹之间谈心的口吻道：“唉，这些臭男人啊……”
她是忘记了自己现在就盯着一副臭男人的皮囊，小画擦了擦眼泪，认真道：“多谢你这个臭男人了。”
江离：“……你真实诚。”
不管怎么说，两万功德是有着落了，连纪仲渊的冷脸看着都舒坦了几分。
江离哼着小曲儿，走在纪仲渊身后，还有几分闲情逸致的想：“我的背影真好看，嘿嘿嘿。”
“江小离，闭嘴。”
“我唱得不好听吗？”
“呵呵。”
“这可是你的嗓子啊。”
“这不是。”
“那也是怪你的声音太粗了，不信你唱两句来听听。”
“本座看你最近是越发大胆了。”
“你这人，怎么说不上两句就呛我啊……走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