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墙、纯白的床单,季小虹睁开眼,就看到一片雪白,她转过头,看到了一旁一脸担忧的岑云白。
“小七,我怎么……?”她一活动,就觉得头昏沉沉的,鼻子里又有血液流了出来。
“别动。”岑云白既心疼又害怕,一边帮她擦去鼻血,一边取下氧气罩,扣在季小虹的脸上。
“你是高原反应了,都是我不好。”
季小虹微笑着摇摇头,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我没事。”
岑云白坐在她的床边,拿起她发白纤瘦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懊悔地说:“都是我不好,我只想带你出来散散心,偏偏选了这么远的地方,你现在这么难受,我不该带你来西藏的。”
“我没事的。”季小虹轻轻地说:“这里的天很蓝,云彩很白,我很喜欢。”她笑着抚摸岑云白的面庞:“小七你要对我有信心。等我好些了,一起去布达拉宫好不好?”
有星星点点的光从季小虹的眼睛里跑出来,岑云白用力点点头,笑着回应她。
“砰!”的一声让季小虹吓了一跳,她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原来这病房并不只有季小虹一个病人,靠门口处还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神色清冷的长发美女。刚刚发出的声响就是这个美女挣扎着起床,却把床边的暖壶踢倒了的声音。
“娇娇!你怎么样了?有没有烫到?”陪护的男人急忙扶住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我没事。”徐娇娇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与那男人的殷勤热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暖壶塞子被摔了出来,滚落到季小虹的床下,季小虹笑了笑,岑云白便弯了腰,将木塞拾了出来。
“谢谢。”那男人走上前,热情地和他道谢,又拿过来几个橙子,笑着说:“你女朋友醒了啊?”
岑云白噙着开心的笑容点点头,余光看向季小虹,那是他幸福的源泉,是他全部的欢喜。
“听你的口音,是S市的人吗?”
“是啊,难道你也是?”
岑云白同季小虹相视一笑,“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咱们也算是有缘。”说着,岑云白将名片递了过去。“我叫岑云白,这是我的女朋友,季小虹,”
男人双手接了,看了一眼,笑着说:“岑老板,我叫蒋永泽,是做园林设计的,这是我妻子,徐娇娇,是个自由撰稿人。”
“原来你们已经结婚了啊。”
“是啊。”蒋永泽回头看了一眼毫无表情的徐娇娇,心头的满足和幸福洋溢在脸上:“这趟也算是我们的蜜月游了,回去就办婚礼。”
“那倒是先要恭喜二位了。”岑云白拉着季小虹的手:“我们也快了。”
两朵红云爬上季小虹的面颊,她嗔怪地看了一眼岑云白,又背过脸去,装作拿起水杯喝水。
“你女朋友,也是高原反应?”看到岑云白点头,蒋永泽又说:“娇娇也是,本来我们想第一天就去布达拉宫的,结果这一病就是三四天。刚刚我听到你们也是要去布达拉宫,不如一起吧?”
“咱们这么有缘,当然是好。但是小彩虹的反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缓解,行程我们还定不下来。”
“应该没什么事,左右我们也是自由行,等你们两天也无妨。”
“嗯。”
季小虹看了一眼病床上靠着枕头沉默坐着的徐娇娇,她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所有的爱恨情仇仿佛都与她无关,只是安安静静地垂着头,目光盯着自己的小腹。
接下里的两天,季小虹渐渐有了力气,与岑云白说说笑笑的,虽然在医院,却觉得远离了S市的纷纷扰扰。拉萨的天总是湛蓝清透,像一汪纯洁的泉水,涤荡尽了心中的焦躁和烦闷,两人都对即将到来的朝拜期待万分。
蒋永泽对徐娇娇也是呵护备至,每日里端茶喂饭就不用说了,可是徐娇娇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冰山美人,整天怏怏的,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蒋永泽变着法得逗她开心,不是说了笑话,就是买了鲜花首饰送到病房来,可总是收效甚微。
终于到了启程的时候,四个人跟了一个当地的旅行团,采买了一些简单的食物和水,带上氧气包和药品,登上了一辆大巴。
蒋永泽像哄着小孩子一样对徐娇娇说:“娇娇,你不是一直想去布达拉宫吗?你想去的地方,我会带你一个一个走遍。”
徐娇娇目光看着窗外,语气十分疏远冷淡:“谢谢。”
坐在两人后面座位的季小虹有些无奈,看着岑云白,正好岑云白也看了过来,两个人的手不约而同拉在了一起,小虹靠在岑云白的肩膀上,小声说:“人这一辈子,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真是幸运。”
走在群楼重叠的布达拉宫的阶梯上,季小虹像一只欢快的燕子,她穿了一身藏服,洁白的哈达围在身上,随着风扬起在半空,腰间的藏银铃铛装饰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落在岑云白的耳中,比梵音仙乐还要动听。
半生坚定的岑云白在见到大昭寺里的佛像时,内心的信仰发生了动摇。
神佛在上,我这一生不信神、不信鬼,是因为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有牵挂。现在我衷心发愿,求菩萨能够保佑季小虹一生顺遂,事事如意。
季小虹看着跪在蒲团上的岑云白,不由有些好笑,她扯了扯岑云白的衣服:“岑大BOSS,你在美国修习的是佛学吗?”
岑云白站起身,将蒲团递给季小虹:“我拜完了,该你了。”
季小虹摇摇头,把身上的哈达取下来,套在岑云白的头上,两只手不松,转过身向殿外走去。
夕阳斜斜照在殿门口,岑云白被哈达拴着,只好跟着走在后面,偏巧季小虹猛然停住脚步,转身面对着他。
两个人的鼻尖差点碰到了一起,呼吸交互,岑云白能看清季小虹的每一根睫毛,她眼睛里的冰霜都融化成春天里的山间溪水,清粼粼地映出自己的样貌。
“我不拜佛,我不求他,我只求你。”
季小虹的声音低低的,穿透岑云白的肌肤和骨骼,击中他的心脏。
“求我什么?”
季小虹咯咯笑着:“求你永远像现在这样,肯心甘情愿被我牵着。”
“好你个小彩虹,又在变着法的说我是狗了是不是?”岑云白佯装生气,一把抱住季小虹的腰,好像抓住了全世界:“你放心。”
两个人随意逛着,岑云白好奇问道:“那个蒋永泽,真的和徐娇娇有缘分吗?”
季小虹看着西北方向,刚刚蒋永泽两人与他们分开,往那个方向参观去了,她没有直接回答岑云白的问题,反倒有些伤感:“有没有缘分又怎么样呢?”
“我的爸爸妈妈,虽然结婚了,又生下了我,却纠葛半生,除了给彼此带来痛苦,这样的结合有什么意义?”
岑云白紧紧抱着季小虹,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季小虹却不以为意:“我对这件事已经看得比较开了。就像是你和我,我会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哪怕在一起一分钟,也要幸福一分钟。这就是我想要的。”
“云白,小虹!你们看到娇娇了吗?”蒋永泽气喘吁吁,边跑过来边说道。
“怎么了?”
“刚才我和娇娇一起走,不小心被人潮挤散了。”
“打电话没有?”
“打了,一直在占线。”
岑云白和季小虹也十分着急,季小虹闭上眼,过了片刻指着一个方向:“这边找找。”
三个人走了过去,离老远便看到一棵巨树下面站着徐娇娇。
她穿了一身砖红色的藏服,像一团燃烧的暗色火焰,正拿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越走得近了,三个人越看清她脸上的笑容,这笑容是相处几天来,季小虹从没在她脸上看见过的。
徐娇娇其实长得很美,一张鹅蛋脸上眉目精致、樱唇红润,只是整日里闷闷的,没什么神采。这个时候的她却像是突然活过来了,整个人有了生命力,像一株干枯的玫瑰骤然喝饱了水,盛放了花苞。
“娇……”季小虹张口,却被蒋永泽拦了,徐娇娇的声音被风吹了过来:
“嗯,我很想你。你最近怎么样?……别挂电话……听我说就好……我真的一直在想你……看着日出时想你,吹着晚风时想你,听着叶落时也想你。”
这么轻柔的情话,却是说给不是丈夫的人听。岑云白拉着季小虹止住了脚步,看着蒋永泽拖着踉跄的步履走了过去。
见到蒋永泽的一刹那,徐娇娇顿时变了脸色,她的神采像退潮的海水,顷刻消失殆尽。
“别吹了风,这里冷。”蒋永泽脱下外套,披在徐娇娇身上。
徐娇娇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两个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很有默契地选择了缄口不言,或许沉默是最好的结果。
喜欢是势均力敌,爱是愿赌服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