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圆场
江山雪2020-07-31 13:343,758

  谢府藏书阁旁的暖阁里,谢蔚然正对着一盘围棋思索。倏尔,暖阁帘子被掀开了,谢大公子捧着盘干果走进来。

  “你瞧见三郎了没有?”

  “没有。帘子一直落着,我如何瞧见?”

  “这倒怪了,我看他匆匆的往前院走,叫他也不理人。”

  “兴许有事吧。”谢蔚然仍在思索,不久眼前一亮,捻起颗黑子破了眼前的局面。他才想起来。“晚上宫宴,我记得大哥也要去吧。怎么还这样悠闲?”

  “时间还早。”

  谢蔚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便拿了果子慢慢吃着,又继续低头看着棋盘。

  谢大公子也没有下场的意思,只慢慢吃着果子,不时看眼棋盘,又看眼谢蔚然。

  如此三番两复,谢蔚然有些不自在。

  “大哥,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哦。好端端的,豫章公主怎么想着来府里过节了?”

  “……”

  “我都听人说了,上次陛下和会稽长公主吵架,却赏了豫章公主一条裙子,可见豫章公主也很受宫里待见,怎么好端端的,不去宫宴倒跟你回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谢大公子笑而不语。

  谢蔚然头疼道,“大哥,与其关心这些有的没的,怎么不想想前方战事,万一真让北朝打了来,难道我们家又要流离失所?”

  “各司其位,我又不是管粮草的?再说了,豫章公主那条裙子若换了钱,也能抵十车辆草了,我就不能问问?”

  “这么贵?”谢蔚然想起付欣看见那条裙子的表情,当时他以为是欢喜的傻了,如今想来,应该是、厌恶?也不一定,那人想来锦衣玉食,那条裙子说不得在她眼里当真平常。

  谢蔚然回神,就见谢大公子目光灼灼看着自己,他不由咳嗽一声道,“我也不懂。其实我很早就想和阿娘一起过中秋了,可从回家后,也就过了一回。这次,我以为又要去宫宴,谁知道她说要来谢家,早早就定下了。”他回过神,又觉得别扭,“我说,那好歹是你兄弟媳妇,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谢大公子顿时在谢蔚然头上敲了一下,却道,“你不是一直想投军吗?我琢磨着,我们家没人,你倒不如和豫章公主商量商量。将来、无论如何,上面的总是她兄长,若真能盘桓一二,说不得能如你的愿。”

  “还是不了!这个,我倒是不怕名声不好听。那天陛下和长公主争吵,豫章公主去劝,我在门口听了个全乎,如今的陛下,很古怪。”

  “古怪便古怪,只要能听进去旁人劝告不就行了。”

  “可你想想先前,他说着笑话都能把人杀了,万一哪天豫章公主说了惹他生气的话,被人咔嚓了……”

  “你正好娶个新人啊,这不正合你意?”

  “……”

  “罢了,我只问问你,不愿意就算了。”谢大公子看眼那盘围棋,“大概是习惯了,这几天你既没跟父亲顶嘴,也没在里面说些不该说的话,我总觉得不对劲,甚至觉得你可能背地里准备做出什么事情。”

  “……”

  “你既没有便是好事,”谢大公子唏嘘一声,又道,“如今,你也别着急,日子还长着。先前你既然能入先帝的眼,将来,总有机会。”

  谢蔚然忙不迭点点头,面色微红,“我先前让大哥操心了。”

  谢大公子拍拍谢蔚然的肩膀,再次唏嘘,“罢了,长兄如父么。”

  “……”这话怎么怪怪的?

  蓦地,一个儒雅的声音从帘后传来,“谢芸,我还活的好好的,你便‘长兄如父’了,真是有出息!”

  谢芸,便是谢大公子的大名。

  谢大公子腾的站起来。

  与此同时,帘子一掀,已穿了官服的谢太傅走进来,似笑非笑。

  “父亲,儿子错了。”和道歉声一起的,是谢大公子郑重其事的大礼。

  谢太傅冷哼一声。“你错在哪里?”

  谢蔚然抢先道,“阿爹,大哥这是不敬。都说‘长兄如父’,可哪有父亲在世时说这句话的,他这分明是居心不良,居心叵测,也不知安得什么心思……”

  谢太傅摘了腰间的环佩就朝谢蔚然砸了过去。

  谢蔚然说得正痛快,冷不防没躲过去,立时喊道,“阿爹,为什么打我?”

  “你大哥做错了。”

  “那为什么……”

  “他太弱,打伤了哪里还要费事养,不像你。”

  “……”

  “打的顺手,不用花钱养。反正从你回京,你大哥也带你受了不少过。”谢太傅越说越信服,干脆拿起桌子上放着的一卷书册朝谢蔚然砸去,还回味道,“说起来,这几天没揍你,我手还有些痒。”

  谢大公子,“……”

  “可我没犯错!”谢蔚然梗着脖子,他喊出话后突然明白了,自己这次没犯错,自然可以躲。于是一掀袍子便冲到暖阁门口,然后一掀帘子,跳了出去!

  暖阁正对的路上,有中年妇人领着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往前走,身后仆从如云,文雅且安静。

  谢蔚然急忙低头,“见过母亲。”

  正此时,一卷书册从暖阁里飞出来,直直砸到谢蔚然的腰上。

  谢蔚然岿然不动,书册被反弹到了地上。

  身后,谢太傅喊道,“你竟还敢躲!”说着话,就追出来了,然后站在原地不动。

  谢大公子也出来了,他本打算劝架,见状低头笑道,“见过母亲,豫章殿下。”

  谢夫人简直无地自容,却又不得不说话,便勉强笑道,“好端端的,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谢太傅低头当鹌鹑。

  “想来是说及学问,起了争执吧。”付欣看眼谢蔚然,笑着向谢夫人解释,“我常听人说,学问不辩不深,为着一些至圣明理,亲友间打起来也是有的。不想今天倒见到了,太傅学问高深,如今仍精于钻研,豫章万分佩服。”

  谢夫人顿时露出和煦的笑,“可不是,他们父子,平日里看着和睦,其实为书册吵起来常有的事。既如此,他们说他们的,我们看我们的,走吧。”

  “是。”

  两人领着丫鬟很快走了。

  谢蔚然目视两人出了岔口直接进了藏书阁,才收回目光。又看向谢太傅。

  谢太傅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道,“走吧。回去,看书。”

  “您不会还打我吧?”

  谢太傅顿时恨铁不成钢,他嫌弃的看眼谢蔚然,“你要是有豫章公主这样的眼色和说话的本事,我便是腆着老脸,也把你送到卫大将军或傅大将军的麾下。”

  “阿爹你也说了是说话的本事,不过动两下嘴皮子,在京里惯用,在战场上可不管用。从来真刀真枪的,哪有时间让人啰嗦?”

  谢太傅登时吹胡子瞪眼。

  谢大公子笑道,“阿爹,左右刚才已经揍过了,就由着二郎胡说去。反正他又不对外人说。”

  “你倒会卖乖。”

  “儿子再也不敢了。”

  两兄弟于是伺候着谢太傅坐下,一个给沏茶,另一个给手炉换金丝炭。

  谢太傅喝了茶,又吃了几块糕饼,才觉得慰藉几分,便问谢蔚然,“好端端的,你们怎么想起来回府里过节了?”

  “……”

  “不过这会你倒好,也没乱说话,也没让豫章公主当着众人给你甩脸子,丢我们家的人。”

  “我也不明白,刚才大哥问,您也问。”谢蔚然却想起来,“这件事您不如问阿娘,我瞧着如今阿娘和豫章公主关系不错,先前彼此送礼物,之前大姐的事情公主还带了消息,之后也帮了大忙。到今天,还和公主约着去藏书阁找书。”

  母亲是那样容易和旁人亲近的人吗?谢蔚然虽长在母亲身边不长,对母亲却格外了解的。自家母亲,为人虽和气,但因出身名门,学问极深厚,对寻常人的掉书袋都是很不屑一顾的。如此看来,豫章公主倒有几分学问。

  “你大姐有什么事?”

  “前几天,义和公主做什么百花宴,强行把大姐请了去。她那种宴会,想也知道没什么好,卫家却也不拦着。那种场合,大姐若被人灌了酒,就算没做出什么事怕也风言风语的。母亲就请公主照看大姐,等宴会那天完了,大姐滴酒未沾回了卫府。”

  “卫家为何不拦着?”

  “不知道。他们连义和公主都不敢管。说起来,您和卫大将军都是辅政大臣,管不了皇帝便罢了,连一个公主都管不了。”

  “浑说什么?”谢太傅觉得手又痒痒了。

  谢蔚然依旧坐在身侧,不依不饶道,“那义和公主,她自己胡闹不算完,还想着带旁人,也不知她脑子进了什么,竟然整天想把公主带着跟她一起。您说若真让她得逞了,我成什么了?谢家名声怕也好不了!”

  谢太傅一时沉默,不久低声问,“这件事,豫章公主是什么态度?”

  “我见到的场景,她都是躲着的。我觉得,豫章公主其实不喜欢义和公主,她那人,冷心冷性的,也就对着会稽长公主好一些。”

  可不是嘛,为了会稽长公主,连皇帝都对上了。

  谢太傅微微舒展眉头,笑道,“你倒是运气好。说来先前,我一直以为豫章公主是要许给卫赞之的,如今兜兜转转,倒是我们的福气。”

  谢蔚然心思一动,“那要是,豫章公主许给了卫赞之,义和公主……”

  “你说呢?你从前虽然不成器,但说到青年才俊,这满京城里,也就卫赞之,你和林家的小孩子勉强算得上。那孩子的父亲官位却不高,林家也有一个驸马了。”

  谢蔚然顿时得意的一笑。

  谢太傅却道,“不过比你大哥差得远,先前,要不是年纪不合适,大郎也能尚个公主回来。”谢太傅看着谢大公子微笑,“我记得,广德公主险些就说给了你。我记得,那位公主是个贤良淑德的。”

  谢蔚然却轻嗤一声。

  “你又怎么了?”

  “阿爹,若你有个如广德公主一般的女儿,你也说她贤良淑德?”明明家世也不差,却整天巴巴的望着夫家,毫无半点骨气。

  “可她做儿媳妇很不错。”

  父子三人又开始闲聊,眼见快到时辰,谢蔚然打算送父兄出门,正此时,有人来报,徐尚书府来人了。

  徐家心腹很快过来,对谢太傅道,“太傅大人,陛下在建章宫拟了旨,说江夏王谋反,下令诛杀。徐大人和傅大人,劝不住。”

  谢太傅急忙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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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塘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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