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儿,给我十两银子,今天有大生意可做,保证赚个盆满钵盈……”一大早醒来,还未从床上起身,萧光德便笑嘻嘻地向夏香儿讨着银子。
以往的时候,萧光德也是这么向夏香儿要银子,只是那个时候,萧光德所要的,都是他赚来,暂时存在夏香儿这里的银子,而现在情况却截然不同了。
现在的情形是萧光德没了收入来源,夏香儿手中却也只有这往日里存下了的少量体己。
“十两银子?”夏香儿吓了一跳,猛得从床上坐起了身子。
十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夏香儿想过神儿来之后,便扭过头来看向萧光德。
萧光德有些不自在地转过了头去,不过一瞬间便又信心十足的把头转了回来,直视着夏香儿。
“嘿嘿,我当然是有正经事情!你放心,我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不会胡乱花销,这不是做生意需要点本钱么,家里也不能一直靠着你的那几个银子坐吃山空。”萧光德笑了笑,温声哄着夏香儿。
夏香儿听着萧光德这体贴无比的话,心中顿时淌过一阵暖流,被深深地感动到了,鬼使神差般地便打开了自己梳妆的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了十两银子。
萧光德看着夏香儿放银子的地方,眼神一阵闪烁,接过夏香儿给他的十两银子,响亮地亲了夏香儿一口,便得意地笑了起来,穿上衣服,早饭都没吃便扬长而去。
夏香儿待萧光德的身影消失之后,这才回过神儿来,有些懊恼。
她现在手里银子也不多了,哪怕她是席老夫人身旁最得宠的丫鬟,被赶出来之后,又托以往要好的姐妹把她在府中的细软偷偷地运出来了一部分,却也不过只有区区五十两银子。
这五十两银子,可是夏香儿后半辈子的指望,这一下子便去了十两,让夏香儿瞬间一个激灵,充满了悔意。
萧光德是什么人,没有人比夏香儿更清楚了,这些银子原本便是准备用来等自己年老色衰,对萧光德没有吸引力之后,再拿出来以便于拴住萧光德的。
谁知道今天一个不小心,竟然鬼迷心窍,提前拿了出来。萧光德既然知道了这些银子的存在,过几天只怕又少不得花用。
一时之间,夏香儿心中泛起了一丝忧愁,想到萧光德,时而面上带笑沉浸在美好回忆中,时而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就在夏香儿纠结的时候,听到外面萧彭泽唤她的声音。
“娘,娘!”
“进来吧!”
夏香儿已经穿好了衣服,没有多想便开门让萧彭泽进来了。萧彭泽明显是跑着来的,头上还带了抹汗。
此时正春寒料峭,夏香儿连忙帮他擦去头上的汗,生怕萧彭泽染上风寒。
“怎么这么急?有什么事吗?”夏香儿神色间有些奇怪。
“娘,今儿我和几个同窗约好了,要一起组个诗会,大家交流一下。”萧彭泽对夏香儿汇报道。
组诗会交流?
夏香儿一听和读书有关,顿时心中便先赞同了几分,“这是好事啊!你记得早些回来,在外面莫要贪杯……”
夏香儿一边叮嘱着萧彭泽,一边帮他整理着跑得太急而凌乱下来的衣服。
“娘,这出去组诗会,怎么能没有银子呢?你看着给我点儿银子呗!”萧彭泽见夏香儿不上道,顿时有些不耐烦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银子,又是银子?夏香儿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但毕竟是自己儿子来要钱,用途也是正当的,夏香儿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你要多少银子?”夏香儿有些小心翼翼地道。
萧彭泽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百文?一个诗会怎么花费得了这么多银子?”夏香儿大惊失色。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在从席府搬出来之后,一家的开销,里里外外都是夏香儿操持着。这些天以来,夏香儿已经充分的知道了银子的不经花。
现在萧彭泽只是去个诗会,就要花两百文钱,让夏香儿一下子有些心疼了起来。
当初,在席府的时候,夏香儿的月钱也不过一两银子一个月。若非有席老夫人时不时的打赏,他们哪里维持的下去那锦衣玉食的生活?
现在没了席老夫人的打赏,夏香儿继续又只拿出来了一部分,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
“什么两百文啊!是二两银子。”萧彭泽嗤笑一声,嘲笑着夏香儿的小家子气。
“娘,这诗会上可都是我们这一届的同窗,其中甚至还有张县令家的远房侄儿,赵司吏家的独子,据说连府城官学里的举人都来了好几个……”
“你们这诗会还请到了举人老爷?”夏香儿吓了一跳。
经过三年一度的秋试,方能称为举人。而举人,已经有了做官的资格,含金量远超过秀才。
整个白头镇里面,秀才尚且有着数十个,这举人的数目却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那当然!不然我会管你要这么多银子?”萧彭泽有些得意地道。
这次盛会规模不小,里面有许多大人物参加,但却不是所有秀才都有那个资格参加的。
原本萧彭泽也没有参加的资格,是他从赵泉那里得到消息之后,软磨硬泡,好容易才让赵泉同意了带他去长长见识。所以,萧彭泽无论如何都想要多带点银子,在众人面前有点面子。
夏香儿在萧彭泽的说辞下败下阵来,转身又去拿了五两银子交给了萧彭泽。
“喏,这是五两银子,省着点儿花!”
夏香儿有些心疼,却又知道这个银子省不得,还多给了萧彭泽三两,以备不时之需。
萧彭泽看到手中的三两银子,顿时两眼冒光,接过银子兴冲冲地便跑出去了。
夏香儿看着剩下的银子,又开始愁眉苦脸了起来。看来只能想法子挣银子了。
夏香儿思虑良久,决定把自己之前置办的那个铺子收回来,做点小买卖,也给家里多捞几个钱。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受挫,夏香儿已经彻底认清楚了席府不会再做她后盾的事实,万般无奈地决定自力更生。
那个铺子是夏香儿用好容易才攒下来的银子悄悄地置办的,大概有十年了,每年都有着租金入囊。
在席府的时候,夏香儿体体面面,又有着席老夫人的眷顾,衣食住行全都席府提供,也不在乎铺子租金这几个银钱。
可现在缺银子了,夏香儿便立刻觉得这租金太少了。铺子的地段不错,若是收回来卖点什么东西,挣得钱少说也是租金的数十倍。
夏香儿低着头,开始飞快地算计了起来。
这边萧光德离开了家,径直走到了一个幽深的胡同里。
“萧老哥,您来啦!今儿哥几个就等你了,来来来,先干一个!”
几个汉子的爽朗大笑响了起来,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大汉伸手向萧光德递上了一杯酒。
萧光德接过酒杯,毫不犹豫地一口喝干,把杯子倒过来,向众人量了量杯底,引得众人惊叹声一片。
“没说的!萧老哥就是爽快!”
“萧老哥,咱今儿来换个新花样,玩个别的,您看怎么样?”
几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气氛很快便热烈了起来。
萧光德又喝了几杯之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心里舒坦无比。
这才是生活嘛!有酒,有肉,有兄弟!哼!待我发达之日,定不辜负这帮雪中送炭的好兄弟!
萧光德心中暗暗地发着誓,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心了起来。
自从事情败露了之后,萧光德在这白头镇上就不大好混了。
很多之前对他毕恭毕敬的人,现在再看到他,大多是一阵嗤笑,有的还会故意在他身边说一些什么“赶出门”、“小老婆”、“负心汉”之类的词来刺激他。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萧光德感觉到无比的压抑,可偏偏又有苦说不出。
萧光德现在毕竟已经不是席府的管事了,别人就算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他,他又能怎么样?
这些天来,在夏香儿和萧彭泽看不到的地方,萧光德受尽了冷眼和打击,几乎都要抑郁成疾了。
是这些人,在萧光德最寒心的时候,挺身而出,同往日一般无二的喊着萧光德喝酒、谈笑。
这些人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一样,一下子便融化了萧光德心中的寒冰。
萧光德整日混迹在这里喝酒,一方面是在别的地方太容易受到白眼了,在这里永远感觉暖意融融,每个人都对他笑颜以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萧光德想要谋算些银子。
这些人都是兄弟,这是毫无疑问的。可是,赌桌之上无父子,更遑论兄弟。
萧光德面上带着笑,满是意气风发之色。
在席府的时候,萧光德无聊的时候,便会和其他下人玩上几把,一向精于此道。现在这些人既然让他跟着一起玩,那他就不客气了。
这桌上的一堆银子,他就当仁不让的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