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南瑾和温半夏听了半晌,只觉得钱桂花说得越来越夸张,会越来越传奇。
难为了钱桂花平时爱看戏,竟然把他们两句半便能解释的话,说得比话本还精彩。
不过,现在一切都平安,钱桂花愿意说说,便也随她了。
从此刻钱桂花的兴奋劲儿中,萧南瑾和温半夏多少也感受到了些许钱桂花对二人的担心,心中各自有着几分感触。
要说钱桂花这个人,贪财是真的贪财,很多时候为了钱财,会苛待温半夏。
可是,对于萧南瑾,钱桂花却发自内心的疼爱,也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今日下午,不过是虚惊一场,可钱桂花她们在家中,却提心吊胆,全都神思不属。直到他们好端端的回来了,依然心有余悸,没有彻底恢复情绪。
崔大婶儿听钱桂花兴奋地说了一会儿之后,心中也是对当时的情形担心不已。好容易等钱桂花说完,到萧南瑾和温半夏身旁打量,见他们两个人都眉目含笑,好端端地站在那里,这才放下了心。
“真是上天保佑,上天保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崔大婶儿拉着温半夏的手一个劲儿地说着,脸上满是庆幸,“赶明儿,真该去庙里上柱香……”
“该去,该去!顺便求个签儿,眼看着凝琴也大了,之前……正好连带着一起拜拜菩萨……”钱桂花点点头,对崔大婶儿的话深以为然。
不过,钱桂花毕竟是小气惯了的,话刚说出口,便立刻思及去庙里拜菩萨,断少不得几个香火钱。顿时又掰着手指头,把家里需要拜菩萨的事情都数上,争取一次多解决几个问题。
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分了。
萧南瑾一家开开心心地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寂寥的街道上,惨白的月光下,萧光德正有些颓然地往回走着,脸上满是忐忑。
真是见了鬼了,这一下午,他跑了好多个地方,原来在席府的时候,所认识的那些衙门里的人,此时竟然一个都不理他。
不仅是不让他见萧彭泽,便是这个案子的相关进展,却也是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多说。
而萧光德那帮兄弟们,也是人去楼空,他印象中热热闹闹的地方,变得一个人都没有了,一片清冷。
可以说,整整一下午,萧光德一直在不断地碰壁碰壁碰壁,晚饭都没有吃,一直流浪到深夜,实在没有了办法,这才往家走去。
“光德,彭泽怎么样了?彭泽没有出事吧……”夏香儿见萧光德回来了,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夏香儿没有点灯。
原本夏香儿是打算让萧光德回来,看到这一派狼藉的模样,明白钱桂花和萧陈氏是怎么欺负她的。
结果,在钱桂花的战斗力下,夏香儿被推了几下受了点儿伤,心中又心痛被拿走的银子,又累又气之下,夏香儿不知不觉地便昏睡过去。
萧光德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椅子,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这才把夏香儿给惊醒。
“鬼啊!”萧光德被夏香儿冷不丁的扑到面前,顿时吓了一跳。
窗外的月光斜透了窄窄的一道光线,照在披头散发、面容红肿的夏香儿脸上,看起来分外狰狞可怖。
萧光德从未见过夏香儿这般模样,一时吓得惊叫了起来。
“呜呜……”夏香儿悲泣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萧光德抱怨着钱桂花和萧陈氏二人的“恶行”,虽然萧陈氏一进来便被刺激的晕了过去,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这并不妨碍夏香儿绘声绘色的描绘。
“光德,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她们就那么强抢走了,一丁点儿都没有留下来……”夏香儿一脸的心痛和不甘,“你一定要把银子拿回来!她们连我那十两银子的本钱都没有留下,真是,真是……”
夏香儿越想那包银子心里越憋屈,脸色也开始扭曲了起来,萧彭泽的事情,也被暂时的扔到了脑后。
“光德,我和你说,这银子的事情没完,没有这种强抢的道理……”夏香儿咬牙切齿地道。
萧光德猛地一哆嗦,被夏香儿的模样吓得惊起了一身冷汗,在那一瞬间,忍不住身子僵直。
所幸,夏香儿总算清醒了过来,开始上前去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屋内,渐渐地亮了起来。
萧光德看着这屋中的凌乱,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这家里莫非也进了歹人?”
萧光德想到醉仙楼里的那摊子事儿,第一反应便是家中也进了贼。
夏香儿和萧光德两个人鸡同鸭讲地掰扯了半天,最终把事情全都说清楚了,全都颓然地倒在了那里。
“光德,你说彭泽不会出了事吧?你娘又把所有的银子都拿走了,咱们现在来连打点的银子都没有,现在,现在……”
夏香儿呜呜地哭着,满脸楚楚可怜的样子
“行了行了,别哭了,号丧似的!”萧光德不耐发地把夏香儿推到一旁,自己坐在椅子上,开始发起了呆。
这么多年来,萧光德在席府中过得都是些顺风顺水的样子,有夏香儿这个席老夫人面前的大丫鬟帮着他,在加上萧光德自己这个席府管事的身份,席府和外面的人都给他几分薄面。
现在,从席府中出来了,萧光德才蓦然发现,在众人心中,他什么都不是。
频频的冷遇和挫折,让萧光德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那些银子……那可是彭泽的命……呜呜……”
夏香儿兀自在旁边哭闹不休,萧光德越听越烦躁。
那些银子,萧光德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银子得来的容易,大不了他改天带点儿银子去赢回来便是。
就是萧彭泽的事情,让萧光德心中无力到了极点。
这样下去,不行啊!
萧光德狠狠地顿了一下,猛得站了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过来,我跟你说……”
萧光德凑到了夏香儿耳畔,嘀嘀咕咕地说了半晌。
夏香儿停住了哭声,有些疑惑地道:“这行么?这样……”
“闭嘴,让你去做你就去做,都这个时候,还小心眼,你以为我乐意?还不都是为了彭泽……”萧光德有些没好气地道。
夏香儿心中隐隐有些不妥,但萧光德毕竟是个男人,如今打定了主意,神色间的坚定之色,让夏香儿不知不觉间便听从了萧光德的话。
夏香儿虽然对于去萧家,让陈兰芝那个女人的儿子去走县令大人的门路,打探清楚彭泽这到底怎么回事,有些不甘心,但是,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一晚上两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一个人能睡着。
大牢中。
萧彭泽失魂落魄地待在一个角落中,一阵寒意猛地袭来,让萧彭泽整个人身子一颤,随即抖得更严重了。
冷,极度的寒冷。
在这春寒料峭的时候,只有一堆稻草御寒的大牢里,情况分外惨厉。
“放我出去!我是秀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快放我出去……”萧彭泽不甘的抱着栏杆大喊,整个人脸上充满了无助。
“滚回去待着!有什么冤情,等过堂再说,我们可不管这些!”
一个狱卒过来,恶声恶气地把萧彭泽推到一旁,让萧彭泽重重地摔倒到了地上。
萧彭泽重重一跌,痛叫一声,脸上忍不住流下了几滴泪,无边的绝望瞬间包裹住了萧彭泽的整颗心。
狱卒威胁地挥了挥手中的铁链,对着萧彭泽恐吓了一番。
萧彭泽再也不敢过多言语,在角落中纠结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寒意,俯身把那一堆又臭又酸的稻草,盖到了自己身上。
有生以来萧彭泽何曾经历过这种境地?
萧彭泽的心中,此刻又是委屈又是害怕,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参加个诗会,怎么会招惹上这一番无妄之灾。
天地良心,他什么都没干,他是冤枉的!
想到这里,萧彭泽又想扯着嗓子喊冤,可是刚一张口,想到狱卒刚刚的威胁,又把声音吞了回去,整个人小声的抽噎着,吞咽着委屈。
在这番打击之下,萧彭泽的眼神渐渐开始有了些许变化,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痴呆之色,活脱脱地同离开席府的时候一样。
“折腾吧!来这个地方的,哪个不是一个劲儿的喊冤?老子见过的多了去了,信你才有鬼……”
刚刚的狱卒拿着鞭子骂骂咧咧地走出去,和另一个狱卒在桌旁吃着酒。
“王哥,这小子到底犯了什么罪啊?看他细皮嫩肉的一脸怂样,不像是个敢做坏事的人……”王狱卒旁边,一个年轻狱卒刘安有些好奇地问着。
刘安刚当上狱卒不久,对这大牢里的事情不怎么熟悉,看到萧彭泽这个和他年纪一般无二的人这番模样,本能地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哼!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我告诉你,这家伙,那可是上面交代下来的,务必看好咯……”
“上面交代的?”刘安吓了一跳,感觉到了王狱卒声音中的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