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劲儿下去之后,刀疤丁等一行人自己便惊出了一身冷汗,明白头昏脑胀之下,他们到底闯下了什么祸事。
那醉仙楼中的,可都是些富户子弟,不少都有着秀才的功名,家世远不是他们这些街头混混可以比的,他们根本惹不起。
待知道里面不止有许多秀才公,甚至还有着不少举人老爷之后,他们便已经开始闭目待死了。
民不与官斗,他们这一行人目标明显,随便一问就能问出来,到时候那两个恼怒的举人老爷,一旦追究下来,少不得给他们一顿教训,轻了挨一顿板子,重了直接流放都有可能。
刀疤丁原以为自己等人没有活路了,却没想到赵司吏竟然派人去把他们给送出了城外,让他们暂且避避风头。
除此之外,那一天所有看到过他们的人,都仿佛集体的失明失声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去衙门里举报。
在衙门面前,他们仿佛变成了透明的一般,但看着衙门中的人进进出出,四处查问,却没有一个人去查问到他们那里。
刀疤丁知道是赵司吏在背后出力,对赵司吏多少有几分感念。
于是,这次回来处理一下事情的时候,特意打算等散场之后,见一下赵司吏。
只是,在看到那几个被砍头的死囚的时候,刀疤丁等人齐齐心中一凛,猛然觉得,他们若是再去见赵司吏,那么就不会再有人去替他们死了。
明明赵司吏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可是刀疤丁等人心中就是无端地有这么一份直觉。
可是,正在他们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的时候,却碰到了这一幕。
萧光德一刀下去,把赵司吏的独子赵泉,整个的开膛破肚了。
萧光德手中的刀,不过是一指长的小刀,平时用来切个水果,削个东西用的。
可偏偏这么一个甚至不会被人当做凶器的东西,从赵泉的喉咙中,划开了一个口子,然后又顺着赵泉的身子,划开了一道血线。
砰!赵泉的喉咙中咯吱了几声,立刻倒了下去。
血腥味儿瞬间大作。
原本堵住赵泉嘴巴的那个混混,见状立刻吓了一跳,紧走两步,距离赵泉离得远远的。
“咕咚!”刀疤丁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地上的赵泉两只眼睛兀自睁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死去。
赵泉的鼻尖,已经没了丝毫热气,身上的鲜血却依旧不停地向外流淌着,将整个地面染成了黑红色。
“老、老大,怎、怎么办,杀人,杀人了……”一个汉子磕磕绊绊地道,声音中满是惧意。
其他人虽未说话,却也看着刀疤丁,一切以刀疤丁马首是瞻的模样。
“艹!”刀疤丁忍不住爆了个粗口,早知道会摊上这麻烦事儿,他带着小弟们进来干什么?
他管他赵泉死还是萧光德亡,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黄泥巴掉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成了屎。无法解释,无法辩驳。
谁会相信,在他们一群身强力壮的彪形大汉之下,萧光德一个软成了一滩烂泥的醉鬼杀了赵泉?
且不说人们相信不相信动手的是萧光德,便是相信了萧光德动的手,他们总跑不了一个见死不救的名头。
到时候,赵司吏不下死命报复才怪。
怎么办?刀疤丁急得直挠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这血腥味儿的扩散极其快捷,最多不过半刻钟,便会有人过来,他们是怎么都跑不掉了。
踏踏踏!
刀疤丁还未想到合适的方法,便已经有个脚步声传了过来。
说时迟,那是快!
就在那个踩着脚步声前来的人,到达巷子前的一瞬间,刀疤丁猛地扑上前去,把萧光德狠狠地一脚踩醒,然后愤怒地大叫着,“萧光德,你,你为什么要杀赵公子,你儿子萧彭泽那是自己犯了事,关赵公子什么事!你竟然下此毒手!”
“赵公子,我们来迟了一步哇……”
众人纷纷反应了过来,跟在刀疤丁身后鬼哭狼嚎了起来。
萧光德被刀疤丁狠狠地来了一下,整个人懵懵懂懂地抬起了头,眼神茫然。
来人看到萧光德手中兀自握着的带血的刀,再看看倒在地上的赵泉,吓得大喊,一边喊着“杀人啦”
一边往外跑着。
这个人的进入,如同一滴油落入了水中,瞬间便炸裂了开来。
“杀人了”的声音,一开始还没激荡起浪花。
但是,待人们反应了过来,这指的不是处决那些死囚,而是有人在小巷子里被杀了之后,顿时便都淡定不起来了。
砍头那是砍贼人的头,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可是,这巷子里出现了杀人事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萧南瑾本能地握住了温半夏的手,想要抚平温半夏的惊惧。
可是,一转头,萧南瑾却看到温半夏的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正望着他,一副随时准备保护他的架势。
萧南瑾忍不住有些郁悴,他身为一个男人,却每次都被温半夏保护。但他身子孱弱,却是个不争的事实,有的事情,不是逞强就可以的。
萧南瑾撇了撇嘴,没有过多说什么,有些无奈地拉着温半夏想要避开这麻烦。
然而,萧南瑾想要避开麻烦,麻烦却径直找上了萧南瑾。
“就是他!他就是萧光德这个杀人凶手的儿子!”
“带走!”
“你不要命啦!这可是县尊大人的贵客……”
几个差役过来,其中一个对萧南瑾稍微有一点不客气,立刻便被同伴好生提醒了一番。
萧南瑾面色微变,这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萧光德杀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止萧南瑾,温半夏也偏过头去,眼神中满是惊诧。
萧光德也会杀人?
萧南瑾和温半夏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怀疑之色。
萧光德这个人缺点是不少,薄情寡性,贪财好色,外强中干,自私小气……
但要说他会去杀人,却让人实在难以想象。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萧公子,请,我们需要您跟去了解下情况。”差役中明显主事的那个客气地对萧南瑾道,说罢,还狠狠地瞪了一眼最初有些无礼的那个差役。
“还请带路。”萧南瑾没有过多矫情,拱手淡淡一礼,示意差役带路。
温半夏自然而然地跟在了萧南瑾的身后,一双美眸中,依然满是困惑之意。
宅院中。
夏香儿瘫坐良久,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双目红肿地收拾着东西。
时辰已过,不用纠结了,也已经没有了纠结的机会。
她的儿子,她后半辈子的希望,就这么分分钟的没了。
这一切太快,快得让夏香儿觉得如同做梦一样。
夏香儿一合上眼,便仿佛回到了席府一般,她是席老夫人面前最有脸面的大丫鬟,而萧光德则是外面说一不二的大管事。
那时候,她的彭泽……
夏香儿突然掩住脸,有些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若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她就不应该相信萧光德,她要是早一天下定决心,把那压箱底儿的银子都拿出来去运作,萧彭泽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可惜,现在处斩都完了,便是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哎!”夏香儿猛得长舒了一口气,身形有些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十多岁一般。
彭泽就这么没了,但是生活却还是要继续。
夏香儿觉得,她需要慎重的思考一下,她的未来,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娘,我回来了,娘,呜呜呜……”萧彭泽那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哭成这个样子,怕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吧!
夏香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想驱走自己耳畔响起的幻音。
“娘,我饿死了,呜呜,我好饿,好冷……”
萧彭泽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委屈比第一句话更重了数倍。
夏香儿的身影猛然僵住了,她有些呆滞地扭过头,却看到门边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正惨兮兮地看着他。
这个人,不是萧彭泽却又是谁?
“彭泽,彭泽你没死?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夏香儿慌乱地把萧彭泽抱在了怀中,丝毫不嫌弃他满身的污秽和臭味儿。
“我在外面叫你那么多声,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萧彭泽的语气当中带着质问的味道,面上带着三分愤怒,三分委屈。
他在牢中受了那么多的罪,以为回家了他娘一定会好好宽慰他一番,可是没想到夏香儿就跟没听到似的,根本就不理会他。
夏香儿身子颤了颤紧盯着那双手,眼泪珠子都快掉到上面去,最后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男子的视线。
“母亲,莫非我回来你不开心吗?”
萧彭泽皱着眉头,十分不满自家的母亲。
“不,我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呢?”
夏香儿先是惶恐,后来他鼓足勇气上前去摸索着萧彭泽脸颊,鼻子,额头,眼睛,这一切都是真的,眼前人是有血有肉的男子,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他的儿子又回来了,随后他一阵狂喜,连忙扑倒在孩子的怀中,不禁大哭道。
“我的儿呀,我的儿呀,看来是老天待你不薄,让你活着回来见我,不过你快跟娘说说他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