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帮手，娉婷忽然想到那日蓝英一直在暗中盯着绿桃的情形，心中一动，便又问珍珠道：“对了，蓝英姐姐和绿桃姐姐关系怎么样？”
珍珠闻言却是蹙了蹙眉，摇头道：“我也说不好。”
不等娉婷细问，她便又兀自答道：“从前蓝英姐姐和绿桃姐姐同是三等丫鬟的时候是住一间屋子的，两个人关系也很好，那会儿紫烟姐姐虽然和蓝英姐姐关系好，但是她是大丫鬟，自然要经常守着主子，所以蓝英姐姐就常和绿桃姐姐在一块，两人总是同进同出的，看着挺亲近的。”
“后来蓝英姐姐被削了等，论理咱们院里的二等丫鬟本来就多了，蓝英姐姐下去后倒是正好了，大伙儿都以为二等的位子上不会再上人了，可没想到不久绿桃姐姐就被提上来了。”
“大伙儿就说是绿桃姐姐私底下给钱妈妈使了好处，而且绿桃姐姐升了二等，以后蓝英姐姐就再也没机会升等了，从那以后蓝英姐姐就跟绿桃姐姐生分了。”
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啊！
娉婷不由道：“这么说蓝英姐姐就是因为升等的事对绿桃姐姐心怀怨恨了？”感觉不太可能啊。
没想到珍珠还是摇头：“也不像是，我记得有一次院子里的婆子们拿这事说嘴儿，恰好被蓝英姐姐听到了，当时蓝英姐姐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那两个婆子的脸给抓花了！而且她还当着大伙儿的面替绿桃姐姐说话，当时不少人都听见了！”
“……不过说她们好，可她们之后的关系也确实大不如前了，所以我们也弄不明白。”
娉婷闻言蹙眉，这里头竟然还有那绿桃的事！
蓝英削等，绿桃升等，这里头绿桃究竟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这两人交恶，蓝英却又肯出言维护绿桃，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娉婷吸了口气，这芳菲院里的几个下人可真是够复杂的了！
珍珠瞧她娥眉微蹙的样子，忍不住担忧道：“娉婷，你怎么了？是不是她们有什么不妥的？”
娉婷摇头，安抚道：“没事，我就是觉得有点乱而已……”
珍珠也一脸惋惜道：“我也觉得！其实大家从前都是很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一点的，就慢慢生分了，总觉得好可惜……”
娉婷却是淡淡道：“也没什么可惜的，人与人之间讲究缘分，没有这个缘分，硬捏在一起也是受罪。”
说着，捏了捏她手背，又笑道：“不过我跟你肯定是不怕捏的，你看，我捏你、你捏我，越捏，咱俩越好！”
珍珠欣然赞同：“可不是嘛，我从小就皮厚，最扛捏了！”
娉婷：……
翌日，娉婷特意起了个大早去找钱妈妈。
此时刚过卯正，外头还一片漆黑，院子里的下人们也都没起来，但是等娉婷到时，钱妈妈已经收拾妥当，就等她来了。
娉婷打量她几眼，见她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袄子和酱色棉布裙，头上一反常态没插那些亮闪闪的鎏金簪子，只在额间勒了条灰腾腾的抹额，刚好能遮住额角一半的伤口。
这人通身素淡的厉害，再加上这一场大病后清减了不少，看起来完全没有从前那股子盛气凌人的劲头，倒像外头寻常人家里的老太太，而且是大病初愈、尚带了几分憔悴的老太太。
娉婷勾了勾唇角，知道这钱婆子是准备待会儿到前头“卖惨”，便配合的主动上前一边搀扶对方、一边满含关切道：“妈妈刚好，还是要仔细着身子，奴婢瞧您真是瘦的厉害！”
这话听得钱妈妈心里满意，她就要别人看她憔悴的紧，这样才不枉她一大早起来费心装扮。
“我这实在是惦记着姨娘……当年姨娘比你还小的时候，妈妈我就在她身前伺候，姨娘那些个习惯、喜忌这些年就没变过，如今妈妈一场病倒是耽误不少事，妈妈是担心姨娘身边的人伺候的不仔细，让姨娘不习惯……唉，总之你以后就明白了，这能一直陪着你的才是贴心人，什么也比不得有个贴心人在身边可靠……”
娉婷听着对方意有所指的话，心里一阵腻歪，这婆子算计郑姨娘在这里装相也就罢了，连这时也不忘拉拢她，就她钱婆子这样的“贴心人”有一个都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但面上还得顺着对方的话，恭敬十足道：“妈妈说的是，奴婢就觉得您是姨娘的贴心人，怪道您做事这样可靠。”
说着又一脸羡慕道：“奴婢要是有姨娘这份福气就好了……”
这个“马屁”拍的钱妈妈一阵舒爽，也知道对方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这才心情愉悦的带着娉婷往前头主屋去了。
可惜钱妈妈的这份好心情在到了主屋时便烟消云散了。
娉婷远远看着，只见主屋门口的廊檐下，影影绰绰站了三个人，待走得近了，才认出分别是大丫鬟红玉、二等丫鬟青杏和落棋。
看见她们过来，红玉脸色不大好，尤其看见钱妈妈时，目光中的反感和戒备都快收不住了。
旁边的落棋和青杏则是一脸惴惴，尤其青杏，身子还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惹得一旁的红玉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在这主屋门前，钱妈妈就是再横也不敢随意闹事，只得忍着怒气，斜了斜三人，阴阳怪气道：“呦，今儿倒是稀奇，一个两个的都比平常来得早，看来咱们芳菲院最不缺有心人了。”
三人面色微变，到底是这些年被钱妈妈一直狠手压制，哪怕对方只这么冷嘲热讽的一句话，三人也如临大敌一般。
老好人的落棋便有些紧张道：“昨儿是我值夜，红玉姐姐同意我和青杏今天一起休月假，所以青杏今天过来的早了些，看看待会儿姨娘那里有没有什么吩咐。”
娉婷站在钱妈妈身旁，飞快扫了眼落棋，这位也不是个笨的，两句话就解释清了为什么此刻会站在这儿，她是值夜，所以也无所谓早来不早来，又顺带拉上了青杏，还委婉暗示了她和青杏今天休月假是红玉同意的。
府里二等以上丫鬟要休假必须提前跟管事妈妈或大丫鬟报备，再由管事去跟主子请示，所以两人来得早，是为了等红玉跟主子请示，总之这回答也算讨巧，除了红玉可能不满意，至少钱妈妈和青杏是该满意的。
果然她话音一落，青杏便向她递过去一记感激的眼神，连钱妈妈的脸色也好看了点。
只有红玉面色不渝，也不去看落棋和青杏，只接着钱妈妈之前的话不咸不淡道：“妈妈说的是，咱们做下人的，伺候好主子才是本分，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有心、没心的更是主子说的才算！”
她语气平淡，但话说的委实不客气，钱妈妈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本来这几日听说红玉趁她不在，上蹿下跳的厉害，她就心里记恨上了，这会儿又见对方明目张胆跟她呛声，可见是打定主意要跟她对上。
她因郑姨娘下了她脸面而觉得诸事不顺，郑姨娘她不敢叫板，但红玉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她作对！
钱妈妈自觉是找到了出气的对象，是以一双老眼恶狠狠瞪向红玉，眼中的怨恨和恶毒叫人不寒而栗。
红玉在这样的眼神攻势下也是面色发白，更别提落棋和青杏都一个劲儿的往后躲，那胆小的青杏都快缩进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