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我们安妈妈，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事，这么高兴，莫不是捡到金元宝了？”
屋子里蕙兰几个丫鬟闻声立即笑了起来。
安妈妈被大太太打趣，不但不恼，反而美滋滋的一仰脸，挤眉弄眼道：“捡到金元宝算什么，就老奴今儿下午听说的这个事，可比那捡金元宝还有意思！老奴我啊，今年过年可就指着这么个乐子了！”
几个丫鬟看她那表情与平素端着脸的样子实在相差太大，知道这位妈妈又要挖空心思逗太太发笑了，便一个个十分配合的捂嘴偷笑。
二等丫鬟翠竹是个活泼的，便大着胆子道：“妈妈尽会唬人！要是妈妈真的捡到金元宝，才不会这么说呢！”
安妈妈立即虎着脸，佯装瞪她，“就你知道的多是怎的？有本事你先丢个金元宝让妈妈我捡着，到时看我会不会这样说！”
众丫鬟又是齐齐笑出声来。
最后还是大太太笑着发话：“好了，你快别卖关子了，赶快说说！”
安妈妈便清了清嗓子，手指头往西边方向点了点，边说边笑：“是西边芳菲院里那条‘钱串子’，今儿可是出了大洋相！”
“钱串子”是安妈妈给芳菲院的管事婆子钱妈妈起的外号。
只因下人们私底下都说这钱妈妈仗着郑姨娘的抬举，在芳菲院里横行霸道，大肆敛财，底下人要想过的舒坦，需得巴结奉承她；有想要进芳菲院谋差事的也得事先给她送份儿像样的好处。
总归那芳菲院里进进出出，但凡经了这位手的，那都少不得要刮掉一层皮，说句雁过拔毛也不为过，倒是真真没白费了她“钱”这个好姓！
是以安妈妈就亲自给“赠”了“钱串子”这么个美名。
这条“钱串子”从前仗着郑姨娘得老太太欢心，没少给锦辉院的下人出难题，又是那么个贪财狭隘的性子，锦辉院上上下下就没有不厌恶她的，如今一听说是她出了丑，屋子里几个丫鬟可是个个睁大了眼睛，满脸兴味。
只听安妈妈继续道：“芳菲院前儿不久又进了个新丫鬟，且一来又是三等，底下人大约是眼红看不惯，便凑在一起编排那婆子和新来的丫鬟！”
“也都是一群少教、没规矩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居然说那新丫鬟是老货从那等不三不四的地方买回来的，为的就是帮着她家那主子邀宠用！”
因着郑姨娘到底是半个主子，即便屋里都是自己人，安妈妈也没有明确说出来，只含糊的以一句“钱婆子的主子”带过。
安妈妈话音一落，几个丫鬟都下意识捂住嘴巴，表情惊讶。
这话可真真是恶毒，郑家现在可不是过去的商贾了，那是正儿八经的官家，托大了说，因着府里四爷，那说是皇亲也不算过分！
家里主子们都金贵着，下人们自然也要家世清白、体面干净的才行，哪个丫鬟要是闹出这等传言，那还能有脸活着？便是一头撞死也不为过了！
要不然等这话传出去，主子们便不能再放着她平白带累府里女眷的名声，最好的结果就是远远的发卖掉，一个不好，却是连死也不如。
所以，说这话的人简直就是心思歹毒，分明不给人留半点活路。
这芳菲院的下人为着眼红妒忌就如此行事，可见郑姨娘和钱妈妈都是什么货色！
屋子里的丫鬟们皆面露厌恶之色，连大太太也蹙了蹙眉，只听安妈妈又道：“那院子里的人不老实作死也就罢了，偏偏那钱串子也历来霸道不讲理，从来都是她人前折腾恶心别人，她们院子里哪个敢公然编排她！”
“钱串子今儿下午当场抓住两个说嘴的小丫头，估计是气的狠了，风风火火就把一院子的人都集中起来，当着大伙儿的面收拾了一个一开始挑事儿的三等丫鬟，直接把人打了一顿就撵去了育秀阁，跟着又把所有人都狠狠敲打了一顿，真是显了好大的威风！”
屋里几个大丫鬟却是略微吃了一惊，把人遣回育秀阁，这等没脸的事可仅次于被逐出府了，她们倒不是同情那丫头，毕竟背后造那样恶毒的谣言，合该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大伙儿只是吃惊，这样的处置，钱妈妈竟是连跟郑姨娘禀报一声也没有，便擅自做主，这胆子也忒大了点！
还是藏不住话的翠竹忍不住道：“这样大的事，那位不会一点都不知情吧？”
大伙儿都知道她说的“那位”就是指郑姨娘，安妈妈听罢却是笑了起来：“我要说的乐子就是这，那位还真是一点不知情，听说是在小睡的时候被动静闹醒了，那钱串子也是大胆，只顾着自己耍威风，主子在屋里小睡，满院子竟只留了个作粗使的婆子在窗子下盯着。”
“冬日里门窗捂得严实，那位醒了后在屋里喊了好半天不见人，等掀了帘子出来却只有一个粗手粗脚的婆子，本来就气得够呛，等从婆子嘴里逼问出缘故当场气得又砸了半个屋子。”
“等那条钱串子听了信儿火急火燎赶过去的时候，就被那位直接招呼了一个官窑天青釉的茶壶，把老货的额头砸的血葫芦似的！这老货的面皮也是够结实，生受了这么一茶壶，竟是身子晃了几晃，楞是没倒！”
“最后连血也不敢擦，又乖乖跪着挨了一顿责骂，那位的口才也是了得，听说骂了足足半个时辰，硬是没有一句重样的。”
她说的绘声绘色，又有意哄大太太高兴，语气神态便刻意夸张了几分，几个丫鬟听得又是解气，又是好笑。
大太太看她仿若又回到少女时期的活泼样子也不禁目露笑意。
“这还不算完呢！”
安妈妈见大伙儿发笑，便再接再厉道：“那位这次是真动了大怒，听说那老货到现在还跪着呢，我估摸着今儿晚上怕是都起不来，再加上头上的伤，这老货怕不是要去掉半条命了，我看这次她肯定能老实一段时日！”
郑姨娘和钱妈妈狗咬狗，闹腾的越厉害，便不会再有闲工夫四处惹事，平白带累太太，这两个就像那泥坑里的癞蛤蟆，咬不死人却能恶心死人，尤其是这个钱妈妈，这些年明里暗里撺掇郑姨娘不知给大太太惹了多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