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
这三字能把绝大多数人的思绪拉回单纯美好的课堂时光，悦耳的下课铃响起，男同学们在走廊上奔跑，女同学聚在一起聊天嬉笑，大家为下一堂课而忧恼着，也为下午的体育课而激动着。
苏人和张伊没有上过学，但不妨碍他们想象美好的校园生活。
张伊一句“下课了”，让苏人慢慢冷静下来，之前他以为危险在围拢，想象这从教室里冲出来的人们个个都是面目可憎，现在冷静下来看清楚了，学生们脸上满是笑容，举手投足间充满活力和青春，实在是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苏人和张伊，男同学们忙着偷看女同学，女同学又聚在一起讨论着男同学。
只有那个走出教室恰好遇到苏人的同学觉得很奇怪，他目睹着苏人的表情变化，好奇的问道。
“你们是？”
苏人看向对方，脑袋在迅速思考着如何回答，张伊也愣住了，在陌生的环境里，没有掌握有用的信息，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毕竟多说多错。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说，很容易引起对方怀疑。
咽口水的声音淹没在脚步声里，苏人看着面前的男同学，神情紧张。
就在此时，一道道淡蓝色的身影从教室里走出来，走廊的学生看到教师，都会很礼貌的说一句：“老师好。”
苏人面前的男同学也笑着对鬼魂老师说道：“老师好。”
苏人和张伊不是学生，但大环境往往拥有者莫名的感染力，不知为何，他们也阴差阳错的向鬼魂老师说：“老师好。”
鬼魂老师们一一向学生们点头回礼，然后一路走向楼梯，往楼下走去。
也许是看到苏人和张伊也向鬼魂老师问号，男同学稍稍思吟，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你们是新来的吧。”
“啊。”
苏人和张伊不约而同的愣了起来，随后苏人想起给他们开门钥匙的农民鬼魂也以为他们是新来的，当即他随机应变，点头说道：“呃……嗯。”
张伊也跟着点头。
男同学的笑容变得熟稔起来，说道：“果然是这样，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也跟你们一样觉得很不习惯，你们不用担心，待久了就没事，这里挺好的。”
这句话里透露了不少信息，苏人对捕捉信息有着天赋般的敏锐，他眼珠溜转，走到男同学身边，看了看周围的教室，问道：“这位同学……你们在这里……学什么啊，我的意思是，老师……教你们什么啊？”
男同学没有怀疑苏人和张伊，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是教我们怎么抓鬼啊。”
张伊顿时瞪大眼：“抓鬼？”
男同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对不对，我说错了，不是抓鬼，抓鬼是我们学生们之间说的，准确的说应该是……
“劝鬼魂去投胎。”
苏人和张伊眼前一亮，果然光市里那些能够看到鬼魂，并且劝鬼魂去投胎的人类都是来自这里，弄清楚这点后，马上又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们。
这家医院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为什么会有鬼魂培养人类，还让人类去劝鬼魂投胎。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里学生的情况和苏人张伊一样，都是能看到鬼魂的人类，换而言之苏人和张伊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找到了同类，但现在对于所谓的“族群”，他们未知的还太多，太多未知导致恐惧和犹豫，让他们不敢坦白。
男同学见苏人和张伊都沉默下来，他似乎能感同身受，说道：“其实你们真的不用担心，大家以前都被别人当作是精神病，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很快你们就会喜欢这里的。”
“精神病？”
苏人看着对方，问道：“你们以前也是精神病？可是你们看起来不像啊。”
男同学哈哈一笑，说道：“当然不像啦，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精神病啊。”
不是精神病？
苏人看向张伊，张伊也惊讶地看着苏人。
男同学自然注意到苏人和张伊的惊愕，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诶，有不少同学的情况跟你们一样，刚来的时候不习惯，还是把自己当作精神病。
“以后你们就会明白的，会明白我们根本没有精神病，人们喜欢把与自己不同的事物定义为异类，我们和普通人不同，所以普通人把我们视作精神病人。
“我们只是能看到鬼而已，对吧。”
苏人从男同学的话里听出其他信息，他看向走廊，来来往往的学生形形色色。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同学们，以前都是……？”
男同学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在来这里之前，大家都以为自己有精神病。
“其实大部分同学都是来自农村，农村对于精神病的看法很简单，要么认为是被脏东西沾染上了，要么认为是父母上辈子造了孽，治疗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送去奇奇怪怪的庙里喝香灰水，没人会同情他们，甚至还会压榨他们，你应该听说过，有些农村的窑子里，全是精神有问题的女生吧。
“后来老师告诉我们，有些人类生下来就能看到鬼魂，并不是精神病。”
苏人和张伊沉默且无话可说，听得出来男同学心里藏着一股戾意，戾意里没有太多的怨恨，只是对过去不公平的遭遇觉得不忿。
得到的消息已经足够多了，这家学校披着精神病院的外衣，聚集着一群能看到鬼魂的人类，但还有很多事还不明朗，例如这家学校由谁创办，创办的目的是什么。
苏人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对了，你认识赵孩吗，他也是从这里毕业的。”
男同学想了想，说道：“没印象，每年有很多师兄师姐毕业，我只认识一两个而已。”
恰好在此时，上课铃声响起了，男同学在回教室时，看到苏人和张伊还待在走廊里顾左盼右，又走上去说道。
“你们还没到报道吧，教务主任的办公室在四楼，你们报道后，学校会给你们安排宿舍和学位，不用担心，这里不用缴学费。”
说完后，男同学挥着手道别，回到了教室里。
苏人和张伊彼此看向对方，随后两人同时看向通往四楼的楼梯。
他们已经了解到相当多的信息，从刚才男同学的话里可以听得出来，这家学校并非险恶之地，他们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答案，而且情况似乎发生了转变，这家学校的学生属于天生就能看到鬼魂，并非真正的精神病，这点跟苏人张伊不同，换而言之，这里的学生不属于苏人和张伊的同类。
“要不要上去？”
苏人拿不定主意，只好问张伊。
张伊很果决：“上去吧，这家学校可以找到这么多天生就能看到鬼的人，他们很有可能知道我们两个的情况。”
“嗯。”
每上一层楼都需要鼓足勇气，到现在为止，虽然了解到不少信息，但这家学校依然疑团重重，未知意味着危险，面对危险就需要勇气。
两人牵着手往四楼走去，不过刚踏上楼梯，下面忽然传来脚步声，苏人往下面看去，看到一个男生正往上走来。
男生应该也是这里的学生，他长得比较老成，而且皮肤黝黑，给人的感觉很特别，好像他和这家学校格格不入似的。
男生也看到了苏人，立刻露出微妙的笑容。
“你……你们是新来的吗？”
苏人没有从对方的笑容里察觉出其他含义，他正想回答，张伊却抢在前面，盯着对方说道：“你怎么知道？”
男生摸摸脑袋，颇为尴尬地笑道：“我也是刚来没多久。”
然后他指着四楼，又说：“通常情况下，大家很少去四楼，所以我猜你们应该刚来没多久，现在要去找教务主任报道。”
苏人点头，转念一想，又问道：“同学，请问你认识赵孩吗？”
男生一怔，露出惊喜的笑容：“你们认识赵师兄？”
苏人和张伊下意识的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笑意，苏人很快找了个理由，又问道：“是赵孩介绍我来这里……
“对了，最近赵孩有回来吗？”
赵孩已经死了，能回来的只有赵孩的鬼魂。
男生蹙眉想了一会，说道：“没有吧，我最近没有在学校附近看到他，毕业的学生都要出去工作，虽然偶尔有师兄师姐回来，但赵师兄才毕业不到一年，也没必要回来。”
闻言，苏人和张伊略感失望，如果赵孩回来了，很多问题可以直接问他。
“对了，我送你们去教务室吧，刚好我有事要找教务主任。”
男生走到苏人身边，伸出手，笑得格外灿烂：“我叫袁圭，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苏人和张伊轮流和袁圭握手，也报出名字。
“我叫张伊。”
“我叫苏人，幸会。”
袁圭带着苏人和张伊往四楼走去，四楼的格局和前三楼不同，没有密密麻麻的教室，非常空旷。
“现在就是教务室了。”
三人面前走廊的尽头有间办公室，门旁牌子写着“教务室”，苏人和张伊的脚步忽然缓下来，一旦走进教务室里，就等于被学校的领导发现，如果现在转身离开，依然可以当作从未来过。
苏人咽了口唾沫，走到教务室门前，他正要敲门，余光不经意瞥到后方，他疑惑地问道：“袁圭呢？”
张伊也看向身后，这才发现，原本在前面带路的袁圭，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