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尽欢呢,坐在秦琅的对面,神思恍惚,整个一如失去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一般。
之前,那个通情达理的,那个贤妻良母一般的女孩儿,已经彻彻底底的不复存在了,现在,呈现在秦琅面前的,不过是穿着苏尽欢皮囊用来妖言惑众的精怪罢了。
“你这个模样,真是不识抬举。”秦琅啪的一声,将玉著丢在了桌上,苏尽欢木呆呆的,真正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臣妾想要离开这里……”苏尽欢在一起发出了恳求。
“你是朕的人,朕……”秦琅起身,锐利的目光,匕首一般森冷,口气却也如同匕首一般的锋利,“你是朕的人,生前是朕的人,死了,还要跟着朕到皇陵去,做什么清秋大梦,好好的,日日说离开,朕不允。”
秦琅说完,气鼓鼓的离开了,但经过这一次的决裂后,苏尽欢似乎在自暴自弃,没有两天,立秋后,第一波的寒流就击败了苏尽欢,苏尽欢蜷缩在被窝里,浑身滚烫一般,进入了谵妄的状态。
也不知道究竟口中在说一些什么。
顾彤云和柳曦月都来了,看到这里也都一筹莫展。
“究竟怎么一回事,简简单单的风寒罢了,也如此兴师动众,却看不好吗?”秦琅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气儿,盯着跪在面前的几个太医看,医官面面相觑了下,“皇上,娘娘体虚的厉害,因此上,就……”
“罢了罢了,朕也不听你们给朕掉书袋,人都烧的滚瓜烂熟了,还不快给退烧?”
“是,是。”那太医调配了退烧药后,勉勉强强给苏尽欢吃了,苏尽欢吃了后,不见丝毫的气色,秦琅越是焦虑,越是伸手抚摸苏尽欢的额头,越是感觉苏尽欢身体在发烫。
没有好就罢了,似乎情况比之前还要恶劣,一切看到这里,秦琅却心如刀绞。
“皇上,夜深了,您也早早的回去吧,没有什么问题的,臣妾在这里看着妹妹呢。”顾彤云看到秦琅不欲离开,上前去,给秦琅行礼,秦琅深吸一口气,盯着顾彤云看了许久许久。
“你还要伺候弘策,你早点儿退下吧……”又道:“曦月也退下。”
“这……”
秦琅的命令不会接二连三,他知道,他们也都听到了,两人离开了,秦琅除了留下绿檀,其余人都遣散了,二十多年来,秦琅从来没有为一个人这样焦虑过,这样痛苦过。
“娘娘还在发烧——”绿檀抚摸了一下苏尽欢的额头,将热毛巾换下来,哭哭啼啼的。
秦琅没有说一个字儿,起身到外面去了,再一次回来,却是脱掉了外面的衣裳,着中衣一件,紧紧的抱住了苏尽欢,如此反反复复,绿檀才知道,秦琅原是在外面受冻,然后进来给苏尽欢降温。
“啊,皇上……”看到秦琅往返,绿檀惊骇到了,跪在地上,“不可,不可,不可啊,您乃万乘之尊,南面为王,切不可如此啊。”
但秦琅哪里听绿檀的话了,这样折腾到了后半夜,苏尽欢的烧终于算是退下去了,秦琅打了无数个喷嚏,却也颇有成就感。
“欢儿,你……你好了,朕放心了。”
“夫子……夫子……”苏尽欢的高烧转为了低烧,但口中却还在喃呢什么东西,秦琅哪里嫩听到呢,凑近苏尽欢的嘴唇,听那滚烫的气息带出来两个字儿,秦琅当场几乎没有背过气去。
“朕可不是你的夫子,朕……朕是秦琅,是你的夫君啊。”但苏尽欢呢,不停的叫“夫子”,五更天后,苏寒山得到了召见,破例一溜风进入了长明宫。
“我在,我在,在,在的。”苏寒山握住了苏尽欢的手,涕泪交流,苏尽欢逐渐睁开了眼睛,那濡湿了的睫毛,湿漉漉的,好像排刷一般,朦胧的光晕里,苏寒山看到了伟岸高大的苏寒山。
也看到了站在旁边,似乎充当了人肉背景的秦琅,苏尽欢叫一声“夫子”,热烈的抱住了苏寒山,两人抱头痛哭。
看到这一幕,秦琅再也忍不住,他的心里那样酸楚,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合,各种千滋百味都来了。秦琅在此之前,从来没有羡慕过任何一个男子,但今时今日,秦琅对他的羡慕,已经无以复加了。
自古来,帝王是从来得不到爱的。
他的心,好像让让一根弦索给捆绑住了,正在接受那一点一点加剧的痛楚,那凌迟处死的疼,通过心脏一点点的扩散出来,疼的让人呼吸不过来。
那种疼,逐渐的扩散开了,秦琅忍受着剧痛,一步一步的靠近了苏尽欢,而苏尽欢并没有看自己,她那炽烈的,散发了光芒和热感的眸子,始终都笼罩在他的面上。
“欢儿,卯时,你去吧。”
“皇上说的是真是假?”
“君无戏言。”秦琅说过后,又道:“至于苏寒山,他现如今是大学士,也是朕身边不可或缺的人,朕不会放他和你一起离开的,这一点,朕希望你明白,朕能放一个妃嫔离开后宫,已经是史无前例了,去吧,莫要让朕后悔自己冲动后的决定。”
“是。”苏尽欢听到放自己离开的命令,一霎时之间,似乎元气满满了,病痛也潮汐一般的消失了,在苏寒山和绿檀的搀扶之下,苏尽欢逐渐起身,走到了门口。
“娘娘,不……不准备准备吗?”
“帝京的一切,于我如浮云,有什么好准备的,连这一件衣裳,我还不情愿带走呢。”苏尽欢挣扎到了门口,秦琅让人准备了车架,送苏尽欢离开了。
“你已得偿所愿,”秦琅看向跪在地上的苏寒山。“开心起来吧。”
苏尽欢离开了,但后宫里,众口一词,只能对外说苏尽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吗,命丧黄泉了,知情人士,也是就那么寥寥几个,苏尽欢的离开,是突然性的,以至于苏尽欢没能再看一眼弘策。
没能好好的和顾彤云告别。
苏尽欢上了马车,马车离开了这金碧辉煌的帝京,朝着外面去了。
“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绿檀,弟弟在洛宓手上,我们没有办法。”苏尽欢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