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可不是度日如年吗？那是多么残酷多么严苛的悲苦啊，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娘娘要去看看吗？”绿檀看到陈情面上忽而浮现出的伤感与沉默，轻轻问。
其实，陈情是不想要去看的，这一刻，陈情甚至于怕，怕看到那一幕，伤怀起来，更怕，自己的命运会与之一模一样。
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本宫且去看看。”
“那么，奴婢给娘娘准备衣裳。”陈情披衣而起，看着门口，门口的珠帘在响动，涟漪起起伏伏，却好像水波一般，陈情看到这里，心情空明到了极点。
过了会儿，等陈情过去，顾彤云等也都去了，好像，这是无声的召唤，好像，楚瑟代替他们死了一部分。
但只有陈情知道，他们过去看她的目的，或者和自己是一模一样的，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好奇是没有的，不过是想要看看自己命运完毕的休止符罢了，他们需要提前有个准备，以便于将来更好的与死亡握手言和。
“看上去几多恐怖。”苏寒月指了指远处。
陈情看过去，却看到几个太监随随便便用床单将尸体就包裹了起来，然后缠绕，两个太监一边弄，一边还闲聊。
“老哥，可要喝一口烧刀子压压惊。”一个太监说完，将一壶酒递给了另一个太监。
在处理尸体的时候，喝酒，是朝廷里允许的，因此，另一个太监握着递过去的酒壶，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口，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吗时候死了的，那模样也是太恐怖了，不过后宫里死不瞑目的多，寿终正寝的少，你下辈子就莫要到这金碧辉煌的帝京来了，这哪里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呢？”
“也是，也是。”
另一个太监随声附和，拉扯了床单的一边，将楚瑟那尸体给提起来，尸体晃动了一下，露出了楚瑟的脸，此刻，陈情看到了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对这个世界的不舍，有的只是对死亡的不甘。
陈情看到这里，在众人惊骇的目光里，平静的上前去，顺了顺楚瑟的眼睛。
他们斗争了许多年，毕竟楚瑟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人们总以为，朋友太亲近了，因此，真正了解朋友的，一定是朋友，但真正了解朋友的，未必就是朋友，而是……敌人，敌人研究敌人，研究的实在是透彻的很。
“妹妹……”洛宓上前去，站在了陈情身边，陈情起身，嘴角却多了一抹凄苦的笑。
“别人都怕，你却不怕吗？”
“看到她死了，好像陈年旧事也告一段落了，我是没有什么怕的，她活着的时候，那样风光无限，死了，却连个棺材板都没有，这却有什么好怕的呢？”陈情道。
洛宓捂住了嘴巴，不知道是因为惊悚还是因为恶心，“那死亡的模样是恐怖的，我刚刚看到了。”
“姐姐。”陈情一笑，“人死了，都一样的恐怖。”
嫔妃们将这死亡看作了凶兆，或者看作了某种悲剧到来之前的前奏，众人都在躲避，不情愿多看一眼。
但陈情却和他们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
秦琅在张迪的带领之下，到了冷宫里，秦琅看着众人将尸体给抬走了，嘴巴蠕动了许久，却没能说一个字，陈情看到这里，靠近了秦琅，道：“刚刚，臣妾已经给了那小太监五两碎银子，叮咛过了，不会丢在乱葬岗的。”
“嗯。”秦琅点了点头，却不情愿说一个字了。
“皇上。”陈情准备主动和秦琅攀谈，这里围观者里，陈情刚刚就看了，那沐怀心是没有来的，因此，秦琅的脆弱，只有她一个人能呵护。
其实，内心强大的人，不是对什么都不闻不问，而是在麻木自己就好像秦琅一般，难道，秦琅果真就不关心她的死亡吗？
再什么说这个女子，也是和自己同床共枕了许多年的啊。
“朕想要到前面走走。”
“臣妾正有此意。”陈情跟在了秦琅背后，秦琅靠近了太液池，看着太液池里反射出的靡丽灯火，手落在阑干上任凭风将拳头里潮热的汗水给带走了，他那黑漆漆的目光，落在水平面上，“今晚可真的是黑啊。”
“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皇上可以去休息休息的。”
“欢儿，朕却难以入眠。”秦琅叹息，陈情观察到秦琅眼神里短暂停留了片刻的伤感，道：“人死不能复生，更兼，人人都要死。”
其实，在帝王的面前，是千万不能说“死”的，那是避讳，陈情说过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犯规了，急忙捂住了嘴巴。
倒是秦琅没有怪责她的意思。
“朕想，多少年来，她对朕，也未必全部都是虚情假意。”
“是。”陈情点点头，或者，这一刻，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能认真聆听话的人，他有强烈的表达欲，陈情想要说什么，但却不能抢先去说。
“赫赫扬扬的楚家，这一派的门阀，是彻底的休眠了。”秦琅似乎哭笑不得，“没有了楚家，或者还有其余的家，与朝廷针锋相对的，总是那样多。”
“欢儿，你的建议，朕已经听到了，他或者还有更大的阴谋。”
“皇上！”陈情泪凝于睫，“臣妾这多年来，从来没有伤害过您，您和臣妾的聚利时越来越远了，臣妾越发感觉您，难以捉摸了。”
“欢儿！”秦琅的胸口在起伏，看起来是给陈情山一句话刺激到了，他熄灭了本应该喷射的怒火，“欢儿，真正难以捉摸的是你，朕和你的距离，已经不是千山万水了，朕似乎，已经不能理解你了。”
“皇上，臣妾心如匪石，不可转也。”陈情泪水潸然，看到这里，秦琅终于再一次将陈情涌入怀抱，“过一段时间，犬戎的可汗会到中京来，届时，朕会便宜行事，朕也想过了，朕不好穷兵黩武，有很多事情，你说的对。”
“皇上，让太后娘娘好好的颐养天年吧，她毕竟老了，楚家这一脉也算是彻底的枯竭了，娘娘是再也不能有惊涛骇浪了。”陈情为太后娘娘恳求。
她隐隐约约觉得，太后娘娘似乎将来能帮助到自己，纯粹的恻隐之心，是不会让陈情说出口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