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约有五六十岁,头戴褐色纱帽,身穿同色直裰,面容慈祥,眼中含笑,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既忠厚又忠实的仆从。
而刚才众人之所以没注意此人,应该是因为此人好似已经习惯了低头含胸,习惯了顺从,跟在两宋身后,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不过,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年老的他马上就成了人们的视觉中心,而他好似并不习惯这样,默默的又往后退了几步,看来竟有些想走。
“老人家,您说什么?”关于自家老爹的事情,宋若雨自小就听。
她当然知道,自家老爹是自家娘亲所救,而老爹因为摔坏了头,因而才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家人虽然用了很多办法,但依旧无法让老爹想起过往么,加之老爹被发现的时候,穿的不过是一袭粗布衣衫,宋家老俩就笃定郭昊肯定不是来自于富贵之家。
除了郭昊的一手医术,别处与其他人并无不同,因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郭昊自己都放弃了探寻身世的事情。
“宋义,你是不是傻了?我三弟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于非命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宋飞扬显然是个反应快的,马上对宋义的话予以否认。
“可是你们三个也长得太像了!”众人也不瞎,自然不是宋飞扬的一两句解释就能糊弄过去的。
而宋若雨更是看的清楚,毫无疑问,自家老爹除了年岁稍微小一些,模样轮廓,和这俩简直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气质完全不同,郭昊给人的感觉和这个老奴有些相近,忠厚老实,一看就让人信赖,但是宋飞扬和宋飞将显然不同。他们则一个眼中满是算计,另一个脸上则尽是跋扈。
正因为这个原因,宋若雨虽然觉得他们长的比较熟悉,但并无一丝亲切之感,而是莫名的觉得厌恶。
试问,哪一个见到这样气质的两个,能欢喜的起来呢?
人们都言,相由心生,一看这俩的样子就知道,残害手足的事情,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
而郭昊则一脸茫然,看看宋飞扬,再看看宋飞将,脑海中一个个片段闪现:
春花垂柳碧水旁,一个翩翩少年在焦急的等待……
无数棍棒落身,他在无助大喊……
然后就是一阵杂乱:头痛欲裂,高门大院,手拿银针的宋飞扬,朝着他大笑的宋飞将,和他交换衣服的仆从,面前老奴声声痛彻心扉叫喊都汇聚到一处,死命往郭昊脑袋里钻。
“啊!”郭昊痛苦的大喊,头上身上冷汗直流,可将宋若雨给吓坏了。
“爹,你怎么样?”宋若雨连忙将央众人将老爹扶好坐下,待情绪稳定了,才转头朝向坐在一旁的二宋:“两位大人,能给众人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刚才不是都说了吗?我们不认识他,我家仆从老眼昏花,认错了。”宋飞将想当然的说道。
“老人家,您能给我说说,您家三少爷的情况吗?”宋若雨走到老仆身旁,温言问道。
“我,我……”老奴一边说一边看面前的两宋,很显然这两位不是个善茬。
“这有什么难说的?我与你家老爷宋绍元乃是多年好友,我去京城自然会住在宋家,而他来锦江不住在我家,我会不高兴。”就在此时黄弘深说话了:
“只不过这几年这老家伙年岁大了,就来的少了,但我们一直都有书信来往,之前他提起家中二子过来,让我照拂一二,如今看来,二人连认都不想认我,何来照拂之说?”
黄弘深一甩袖子,淡淡的看着对面的宋飞扬和宋飞将:“我回去肯定要写信将这老家伙骂一骂,看看他是怎么教育儿子的。”
“黄爷,您……”很显然,老奴是认识黄老爷的。
“就照实回答若雨的问题就好,我记得宋府之中当家的依旧是那老家伙吧?只要你出事,我立马告诉老友乃是他两个儿子所杀,还想继任太医院的院首?哼!做梦!”黄弘深横了一眼旁边的宋飞扬和宋飞将。
“叔父,您不能这样!”宋飞扬果然转的最快:“您看您来了之后,我们两个是不是都规规矩矩的?您不能随意给父亲乱说。”
“那我能听听有关于你三弟的事情吗?”黄弘深大刺刺往那里一坐说道。
“能!当然能!”宋飞扬拉了一下依旧冷着脸的宋飞将说道:“来来,我们给叔父请安。”
“哼!行啦,别那么多礼数了。”黄弘深挥挥手,显然对他们的表现十分不满。
这俩也有些后悔了,原以为这老头没认出他们来,才步步紧逼宋若雨,如今看来,这货还是一如既往地狡猾,更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竟还和家中老头子相互联系着。
更奇怪是宋若雨的这个爹,除了黑一些壮一些,好似真的和老三有些像,不过他们笃定不是老三,因为他们亲眼看到老三在火中没出来。
一想到结果,他们的心情就好了几分,而对于老三的事情,也算的不得秘密,去京城问一问,有些上了岁数的人,都有印象。
“是这样……”
“不用你!让宋义讲!”黄弘深毫不客气的将宋飞扬的话打断。
原来当时还不是太医院院首的宋绍元,有三子皆是学医的,大儿子宋飞扬,二儿子宋飞将,三儿子宋飞云。
宋飞扬和宋飞将乃是嫡子,一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庶子宋飞云则过的比较苦,而正以为这样,宋飞云才慢慢变得性格坚韧,学什么都快。
后来宋飞扬和宋飞将因为是嫡子,宋绍元就将他们当做继承人来教授,但这俩本是个纨绔,学了许久,依旧只是皮毛。
而谁也没想到,三儿子宋飞云竟独辟蹊跷学了殇医,并利用一身好的医术,将濒临死亡的七皇子从阴间给拽了回来。
只不过那时候宋飞云的年纪还小,跟着宋绍元过来无非是个跑堂,要说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会医术,说出去都没人信,于是宋绍元就领了这个赏。
正因为此,宋绍元才当了太医院的院首,而宋绍元本就是个豁达的,不但没就此疏远宋飞云,还总是的和他一起研读。
看到一个疑难病症,父子一起揣摩,着实给了宋绍元不少的奇思妙想,而说句实在的,宋绍元的手上的这套殇医办法,就是宋飞云所教,因而宋绍云的名声也是水涨船高,备受人们尊敬。
不过,宋绍元显然不是个贪功的,多年前冒领自家三子的封赏,让他心中很不安,于是就想等宋飞云再大一点儿,就将院首的位置还给他。
而当时因为这件事,宋府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不了解实情,人们都以为宋绍元是废长立幼,与常理不和。
宋飞云虽然知道原因,但他也不想当什么院首,因而也是坚决不从。
当然,知道实情的,知道宋飞云看淡名利,但不知道实情的,就以为宋飞云欲擒故纵——毕竟他的年岁是最小的,等年岁大一些,根基牢一些,再接受。
特别是他的两位兄长简直视他为眼中之钉,明里暗里陷害,试图让宋绍元对他失去信心。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原本严格的宋绍元,对宋飞云却很是宽厚,不但不惩罚他,相反还将两个嫡子教训。
后来,三少爷房中莫名的就起了一场大火,而宋飞云因为睡的太熟而没逃出来,一场风波过后,宋家恢复了平静,只不过宋绍元的院首始终没传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