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灵均下意识想要去追,却被时歌紧紧拉住。她急红了眼睛忍不住叫道:“你快放手!那人拿了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绝不能丢了!”
时歌微微一顿,差点被箫灵均挣脱掉。
她紧了紧手指,对箫灵均道:“那人一看便是有武功的,你冲出去又有什么用,是追的上他还是打得过他?”
“我不管!你放手!你现在拦我,让我找不回那玉佩我便治你死罪!”
“那你便治吧!”时歌怒吼一声,气的身子都在颤抖。
这样任性,这样愚钝的人活该去和亲!活该死在荒山野岭中!
时歌的这一吼也着实唬住了箫灵均,愣愣的看了时歌一会儿,声音带着哭腔,转头撒气般对荆溟道:“你赶紧去给我把玉佩找回来,不然你就提头来见!”
“……”
时歌无奈,真是难为荆溟从前还那样忠心耿耿的跟着她,这臭脾气真是顶会得罪人的。
然荆溟对后半句仿若未觉,握着长刀即刻飞身追了上去。
那贼人倒也不贪心,只拿了一块玉佩便跑,身手十分敏捷。可能是察觉到有人追上,一个纵身便跃入湖中踩着河灯借力逃去了岸上,几瞬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荆溟紧随其后,也随之不见了。
这一变化不过转瞬,快到让众人皆不曾察觉小偷早已离开船上。
是以甲板上依旧骚乱不止,引得船身都开始动荡,时歌与箫灵均随着人群左摇右晃着。沈纪本也欲追出去,却被时歌当即拦下了。
“沈公子!”沈纪停下脚步向她们这边走来,便听时歌用只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现下公主身边的护卫不在,这里人多杂乱,恐防不测,沈公子还是待在此地守着公主吧。”
沈纪闻言亦觉有理,抬眼看了看那早已没了踪迹的小偷和荆溟,点点头应了下来,转过身去把二人护在了身后。
幸而画舫以慢游赏景放灯为主,故而行的特别缓慢,开船一炷香了也才使离岸边不过数十米,这会儿骚乱一起,掌船之人立刻便回头靠岸,船上的人群哄然往岸上挤去。
当时萧灵均拉着时歌去看河灯走的快,甲板之上人又多,半阙一时也挤不过去,想着有荆侍卫和沈纪在应也不会出什么事,也就没跟上前去。
谁知仅一个小偷就能惹得百姓如此慌乱,半阙在人群中间拼命朝着时歌的方向挤去:“小姐!小姐!”
人潮涌动间,半阙被推搡的东倒西歪,要不是她有武功底子,这样的小身板怕是早就被人踩在脚底下当肉垫子了罢。幸好小姐聪明退到了围栏边上,不然真不知道有多危险!
眼见就要挤到时歌面前了,挡在跟前的沈纪也看见了半阙,伸手想去拉她一把,偏偏这时不知是谁一个趔趄压在了半阙背上。
“啊!”
半阙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哪里能撑得住,被这一压只来的及发出一声惊叫便就势往前扑去。
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沈纪下意识缩了手后退了一步。
岂料他这一退竟撞上了身后的时歌和萧灵均二人,本就心不在焉的萧灵均被沈纪这一撞当即踉跄了一下,时歌见状连忙去扶,仓皇间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住了,一个不查反倒揪着萧灵均一块儿翻出了围栏。
噗通!噗通!
两个巨大的水花自河中炸开。
“啊!有人落水了!”
“好像还是两个姑娘呢!这可怎么好?”
“哎呀,都别看着了,谁会凫水的快去救人吧!”
周围的百姓闻声而望,见河中果然扑腾着两个身影,显然就是自船上掉下去的。这回船上的众人更加奋力地相互推搡着想往岸上挤,生怕迟了一步也会像那两个姑娘一样落入水中,倒是岸上有几个熟水性的男子纷纷跳下水去救人。
“小姐!”
自甲板上爬起,半阙大惊,想都没想跟着便跳了下去。
从远处折返而来的荆溟见此状况眉头微皱,在水面上借着河灯几个飞跃,瞬间掠到萧灵均落水的位置,提气下沉。
而仰面落水的那一霎那,时歌竟只觉今夜的夜色比之以往所见的都要漂亮许多,倒在这样满载花灯的水中,似乎也不差。
耳鼻被突然漫过的河水隔绝了声音与空气,她只能瞧见荡漾在水中的轻纱混着周身的气泡随她一并渐渐下沉。
似乎有什么人在呐喊?又似乎有什么入了水中。余光瞧见一片绣了金凤的衣角,时歌侧过头,以往她最熟悉的那张脸,现在看起来却越来越觉得陌生,遥远。
时歌突然有了一种“就这样也挺好”的感觉。
眼皮有些沉,时歌隐约看见一道墨色扎入水中,闭了闭眼,随着水波的晃动渐渐迷糊了意识。
恍惚感受到有一只手环过她的腰间将她稳稳带起,力道之大勒的她侧腰生疼。时歌伸手想推开,发觉腰上更疼了,于是作罢。
“小姐!小姐你醒醒!”
脸上被连着拍了好几下,虽然力道不重却也是疼的。紧接着胸口一紧,时歌偏头吐出一口水来。
“小姐你总算醒啦。”枕在半阙亦是湿透了的臂弯中,看她哭丧着一张脸笑道。
“好了别哭了,公主怎么样了?”时歌一边安慰着半阙一边环顾四周。
这是一座四角的三层小亭,周围种满了翠竹。时歌认得,这是离湖边不远的景丽亭,此刻人群都在街市湖边,景丽亭风景虽好,但四周无光无烛,一入夜便漆黑一片,夜间无人会行至此处。倒成了她们最好的临时安置所。
“公主……还在昏迷中。”半阙侧过身让出躺在另一边的萧灵均,很是担忧的问道:“公主这样可怎么好啊?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会不会要治罪啊?”
“荆溟呢?”
“荆侍卫和小沈大人去找马车了。”
时歌撑起身子瞧了一眼,萧灵均除了脸色白了些,浑身湿透以外呼吸均匀神情自然,应是没什么大碍的,不然荆溟也绝不会离开,让半阙一人看顾她们两个。
“早知会这样小姐你就不该跟公主一路走,你风寒才刚好,这会儿又落了水,万一再病一场那奴婢真是还不如以死谢罪好了,也省的回去招阖府上下责骂。”半阙说着说着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的往下掉。
不想她和公主一同出事,半阙最关心的依旧还是她的身体,时歌心中一暖,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你快别咒我了,哭成这样,待会儿教人看见还以为我是多恶毒的小姐呢。”
半阙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听见远处有马蹄混着车轮声传来,知道定是接她们的马车到了,时歌就着半阙的搀扶站了起来:“你先去把公主扶上马车。”
“可是……”
“快去。”
对上时歌坚持的眼神,半阙也就不再犹豫,转身扶起萧灵均朝行来的马车走去。
待他们将萧灵均安顿好后,时歌也正好走近。半阙还在车里为萧灵均换衣裳,荆溟坐在驾车的位置上沉默不语,只有沈纪迎上前来似乎颇为关切。
“时歌妹妹你还好吗?公主昏迷不醒荆侍卫定是要护送其回宫的,我便先送你回府吧。”说着翻身上马朝时歌伸出手来。
其实这两人也没比她们好多少,皆是衣摆发丝还滴着水,只是男子发束简单,布料也厚实些,哪怕湿透了也并未显得多狼狈。
“不。”
时歌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公主是偷溜出宫的,这个时辰宫门早下钥了,若禀明身份势必会引得宫中慌乱,不若先将公主送去将军府安置,明日再送回宫中。”
“这似乎不妥吧,公主此刻需要御医诊治。”
时家是他们想要拉拢的对象,而皇家则是对立,沈纪自然不会希望时歌与萧灵均有过多的接触。
可惜沈纪的话一向不在时歌的考虑范围之内。本来她的一番解释也不是说给沈纪听的,因为此时能做得了萧灵均主的只有眼前这个人。
时歌注视着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荆溟:“我将军府也有不输于御医的大夫。”
“上车。”
两个字,决定了方向。
看着一路驶向将军府的马车,沈纪低咒一声,扬鞭打马往沈府奔去。
荆溟的马车一路抄着人少的近道疾驰,转瞬间便到了将军府。时歌遣了半阙先一步去告知时向远与芸昭,自己则吩咐了下人去请府内的程大夫,又亲自领着荆溟将公主安置在最近的犀香阁内。
时向远和芸昭赶来时,时歌正一身湿漉漉的站在房中安排着丫鬟打热水的打热水,递毛巾的递毛巾,看的芸昭一阵心疼,却又碍于门口守着荆溟,不敢先紧着时歌,只得理着她贴在脸颊上的碎发问道:“公主怎么样了?”
“除了迟迟未醒,似乎没什么别的。”
“这里交给娘照顾着,你快些回去换身衣服罢。”芸昭摸着时歌还沾着水渍的小脸抱怨道:“怎么逛个街市也能弄成这样,刚养好了风寒,这又……你说你怎么就没一刻能让为娘安心呢。”
“咳、咳咳!”
芸昭一念起来大有要说上三天三夜的架势,时向远在一边咳嗽的同时不住的瞟向门口示意,芸昭这才恹恹住了口。
时向远虽也是一脸担忧,却什么也没说,直接一挥手把时歌赶回了云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