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眨眼便过去了,时歌这次前往镇峡关是个人的决定,是以不便以公主礼制护送,但随行的队伍还是颇为壮观。
虽然知道有荆溟保护,时歌的安全必然不用担心,可临行前面对时楚安排的一大车的丫鬟婆子,时歌也是傻眼了,但到底也是哥哥的一番心意,时歌也不好拒绝,也就随他去了。
平日里都要睡到日上三竿,今日为了赶路硬是卯时就被架了起来,这会儿屁股才刚沾上马车内的软垫,时歌就歪头又睡了过去。
护卫队浩浩荡荡的出了汝京,等时歌一觉醒来时,外头太阳都已经快落了山了。
“这是走到哪儿了?”时歌掀开窗帘向外张望着。
马车外还是热闹的街道,却已经不是时歌熟悉的汝京了。一日不到的时间也走不出多远,没有在城外的管道上,那想来应该是到了比邻汝京的丰沛了吧。
临近天子脚下自然都是太平盛地,这丰沛的繁华比之汝京也毫不逊色,时歌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的热闹,心里也有些发痒。
荆溟骑马走在马车的旁侧,依旧是他往常的玄色劲装打扮,长发高束,眉目英挺,整个人看上去都透着冷冽的帅气,时歌趴在马车窗边不禁看的入了神。
荆溟感觉到时歌灼热的视线,侧头看去,迎接时歌目光的瞬间,眸中的冷色顿时放暖了不少。
时歌猛地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缩回了马车内。
随行的一位老嬷嬷见时歌总瞅着窗外,以为时歌是对这外头的热闹十分感兴趣,笑着搭话道:“小姐可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
看似是在看热闹,实际上却是在看“美色”的时歌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日子?”
“上灯节呀,现在还不算热闹呢,等到了晚上去那河边一看,才知道什么叫真的热闹呢!”
上灯节?
这个时歌还是知道的,每逢初一百姓们都会出门放灯游玩,是以每月的初一也叫上灯节。算算日子,今个儿正好是初一,难怪这样热闹。
说起来,汴河贯通八州,从汝京到惠祁郡,最后汇入大海,而丰沛亦是其中之一。
城内有一条这样大的河,上灯节自然是再热闹不过了。时歌一边瞧着路旁一个个卖花灯的小摊,一边在心中盘算。
……
待到天色暗下,时歌一行人也在丰沛城中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赶了一天的路,护送队人人都有些疲惫,自然也就没人在意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驿站门口一闪而过。
素雪和蕊心跟在时歌身后,内心忐忑。
蕊心终归还是胆小些:“公主,我们……真的要这么做么?就这么溜走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啊?要不还是明日再走吧。”
时歌对街市上的一切都看着新奇,完全不把蕊心的担心当回事儿:“等到明日哪里还能走得掉,不过是兵分两路罢了,何况我还留了书信。”
“出门在外的,你可别再喊公主了。”
蕊心却还是担心:“可、可丰沛离镇峡关起码还有一个半月的行程,这万一遇上点什么事儿,公……小、小姐您千金之躯还是不要自个儿独自走了吧。”
“有荆溟在啊,怕什么。”时歌笑道。
“溟大人?”蕊心顺着时歌的视线看去,果然见荆溟就跟在她们身后面不远处。
蕊心一开始还以为荆溟是来带她们回去的,但走了一段路后见他仍然只是默默跟着,一点要阻止公主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溟大人也由着公主这么闹?
“好看么?”时歌拿起一盏小白兔模样的花灯,转身献宝似的往荆溟面前凑:“今晚月色这样好,不如等晚些放了灯再走吧。”
“好。”荆溟从怀里掏出银子,付了那花灯的钱。
让素雪和蕊心面面相觑。
溟大人这是——妥协了?
眼瞧着夜幕降临,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两边的商贩们也更加活跃了,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比起京城的热闹也是不遑多让。
咕噜——
主仆四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一阵肉香,时歌刚吸了吸鼻子,肚子就诚实的叫开了。
“小姐急着出来连晚饭也没吃,这会儿定是饿了,不如找家酒楼先垫垫肚子再去放灯吧。”素雪指了指肉香的源头提议道。
时歌这会儿正饿着,自然是连连点头,进了酒楼找了个窗边的位置,一边吃着零嘴等上菜一边看着楼下的人群。
街道上熙熙攘攘,不少少男少女们都手提花灯穿梭在人流中。
“哪来的穷酸,你没长眼睛吗?!”一声怒吼突然自人群里传出来,引的四下里的行人都停下来驻足观望。
时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拉着素雪蕊心趴到窗边上看。
楼下的位置已经被人群自发的围出了一块空地出来,正中站着一个富家公子,身后还跟了好几个随从,一手拿着折扇穿得衣冠楚楚,但是脸上那股子戾气实在让人难有好感。被他大吼的人则点头弯腰一个劲儿的道着歉,看穿这打扮应该是个书生。
“对、对不起对不起,在下、在下不是故意的……”书生模样的男人不停的道歉,眼睛却努力的在人群中搜寻,似乎很急切的在寻找什么。
“这位公子,在下尚有急事,还望公子能原谅在下的莽撞。”书生躬身又致了一歉便急急的想离去,却被富家公子伸手一栏挡了下来。
“撞了本公子就想走?没门儿!”
明显的来者不善让书生更加的局促不安了起来,四周围观的百姓虽然对富家公子的作风颇有微词却谁也不敢上去招惹。
“那……敢问公子要如何才能放在下离开?”
“跪下来给本公子磕三个头,这事就算了。”富家公子摇着折扇傲慢道。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在这样的场面下跪磕头无疑是屈辱的事情,书生霎时间脸色就白了下来。
丰沛虽然不似汝京城,但高门子弟也是不少,眼前的人单是看那一身锦衣华服就知道一定身份贵重,书生咬着唇进退两难。
在窗边将一切尽收眼底的蕊心也不禁忿忿道:“这人真是欺人太甚了!不过是撞了他一下,竟要人家下跪赔罪。”
“对!太嚣张了!”时歌表示赞同,蕊心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公主不会是想打抱不平了吧?
“喂!”还不等开口,只听时歌突然冲着底下喊了一声:“你谁啊?”
清脆的声音引的众人纷纷抬头朝他们看来,蕊心往时歌身后缩了缩,叫苦不迭:“小姐,我们还没离开丰沛城呢。”
“又是哪个……漂亮的小娘子?”凶神恶煞的语气在看到时歌的面容后立刻堆满了猥琐的笑意。
还想再出言调戏几句,可触到时歌身边荆溟森冷的目光,嘴边话不由地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样子,像是他再多说一个字,下一秒都会有性命之虞。
“不过是撞了一下,公子这样的要求未免有失风度了吧。”时歌半趴在栏杆上懒懒道。
对方眼珠一转,合上扇子佯装糊涂:“小娘子说什么?太远了本公子听不清。”
听不清?时歌嗤笑了一声,示意荆溟带她下去,时歌倒想看看这人想耍什么花样。
被荆溟揽着腰从二楼直接跃栏而下,稳稳站在了那人跟前。当众人还在为此举惊叹之时,时歌冲书生勾勾手让他闪到身后去,睥睨着那富家公子:“我说你斤斤计较!这回听清了么?”
“你……!”被时歌毫不客气的话气的脸色通红,但一看到时歌那姣好的容貌,刚刚只道是漂亮,这会儿靠近了看更是觉得美不胜收。
“听清了听清了,小娘子说的有理。”美人在前,自然是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那小娘子觉得本公子该如何处置啊?”
“凭你也配处置?”时歌对此嗤之以鼻,招呼着书生就要走。
“放肆!我家公子准你们走了么?!”见自家公子脸色不好,身后的仆从立刻叫嚷着上前想要将时歌他们拦下。
可惜还未近身,就被荆溟一个个四仰八叉的丢回到了他们主人脚下。
“怎么?这是还想动手?”时歌眉眼一挑,吓得富家公子连连摇头:“不不不,您走好您走好。”
说完又踢了踢还滚在脚边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来的仆从们,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围观的众人见没了戏看也都散了,只剩书生还呆呆的立在一旁,看着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一群人被眼前的姑娘三言两语的便打发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向着时歌二人作了个揖,诚恳道:“在下谢过小姐搭救之恩。”
“举手之劳。”时歌对此不甚在意,见那书生还愣在原地,不禁有些好奇:“刚刚还见你很是着急的模样,怎的这会儿倒是不急了?”
“说来也不怕姑娘笑话,刚刚在下是急着追人才不小心撞了那位公子,耽误了这许久,怕是也追不上了。”书生叹气道。
“你与那人不相识么?何故要在大街上追人。”
“在下与那位姑娘……确实只有一面之缘。”书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听闻是个姑娘,时歌立刻眼睛一亮。以往那些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她只在话本里见过,没想到眼下居然遇着真人真事儿了。
“正巧,我们刚点好一桌子菜,要不——你同我们说说?或许我们能帮你找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