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周照顾洛氏有段时间了，尽心尽力，事必躬亲不为过。
然而，洛氏清楚他不过是替另一个人还她的恩情罢了。
“叶太医。”
背对着洛氏在庭院握剪刀剪桔梗的叶泽周转过头来，放下工具到蓝中。
洛氏偏头望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桔梗，治咳嗽。”
“给昭小主吃的吗？”洛氏脱口而出，马上反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吃不得。”
叶泽周抓了一些在手里，“走，我们去屋里谈。”
佟昭燕求情把洛氏放出来以后，李嬷嬷特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守在她身边伺候。
洛氏不得不佩服她的度量。
“昭容华确实是个值得爱的人。”
叶泽周面无表情，倒热水到杯中，撒下桔梗。
“少提她。”
洛氏诧异，她以为是叶泽周上心，不喜提她，可又不是，他语气不是厌恶。
“是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反正她不久于人世，没什么是可以避讳的。她弄明白些，也轻松些。
“隔墙有耳。”
原是这么一回事，洛氏笑笑，“你真会替她着想。”
叶泽周不以为然，把泡好的桔梗水递给她，“趁热喝。”
“给我的？”洛氏万万没想到。
“前日听着你偶然咳了几声，我猜是春寒的缘故。”
“难为你还记得。”洛氏心中不感动是假的，“你来回跑了这么多次，我一直没对你说声谢谢。”
“你应得的，”叶泽周隔着数步远
他坦然而立，在春日高照里，像是被渡了一层金边，窗扉送来缕缕清风送来花香。
洛氏想一直沉浸在一瞬间。
叶泽周却未有察觉，“微臣告退。”
这些天洛氏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等叶泽周走后，她一个人坐在庭院中的藤椅上，一遍遍回忆她与他这些天来的相处。
今日的安宁是要被打破了。
“皇上驾到。”
猝不及防的宫婢太监们跪了一地，洛氏则慢慢睁开眼睛，再慢吞吞地起身行礼。
在平时定是被人诟病的，可她怀孕了，没人能说她半句不是。
“皇上吉祥。”
司空逸居高临下，“起来吧。”又对苏德安道：“找两个人来扶着。”
“是。”
来了小宫婢，把洛氏扶起来。一道去了凉亭处。
司空逸与洛氏坐下便是沉默，洛氏心已死，司空逸怨怼她诅咒佟昭燕，相顾无言，是因为双方都无心。
“皇上怎么有空来。”洛氏不知从何时起，说话淡淡的，听不出来喜怒，又太过于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路过，来看看。”
两人对话着实没什么意思，渐渐的，不说话了。
洛氏突然道：“皇上能否将手伸来？”
将死之人，提的要求再过分，旁人都得考虑着满足，不过，司空逸不知，不曾理会她。径直去了。
数十道探寻的眼神汇聚在洛氏头上，她不禁想自个儿往后的下场。
不论是皇子还是帝姬，自个儿不被司空逸疼爱，她的儿女自然要被连累。况且，她本就生了孽种，注定被佟昭凤吃得死死的，永无翻身之日。
日光眩晕着人的头，洛氏连眯着眼瞧，青天白日，浪费着一日好光景。
她独坐凉亭想，不怪她多次逢人所救却恩将仇报，是佟昭凤形同魔鬼，为她卖命，等同于没了六魂七魄。
看来，她要抓紧了。
当日晚，洛氏主动去找佟昭凤了。
碧霄宫冷清多了，出了事人人都怕她什么时候倒下，不敢来招惹，怕惹得一身骚。
佟昭凤清闲之余，不停地怪罪，“墙倒众人推，真是没见识，本宫还没死呢，宫里连个人影子都瞧不见。”
“主子何必呢，她们不来烦你，不是更好吗？”
“你懂什么？本就是该来看望本宫的，弄得倒是本宫的错处，难道我还把着门不让她们来不成。”
佟昭凤还想说什么，谁知被一个宫婢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容妃娘娘，洛氏来了。”
佟昭凤拧眉，“她来做什么？不见！”挥手侧身一坐，拒绝了会面。
江盛劝道：“主子不是正愁没人吗？洛氏来了，咱们也见见呗。”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让她进来吧。”
洛氏被请了进来，以为佟昭凤在殿内，她一绕过石碑屏风，抬眼就瞧见了她。
“容妃吉祥。”
佟昭凤没好气道：“你不在宫里带着养胎，来本宫这儿做什么？”
“能走动各宫后，还没来看过容妃，几日来小病不断，才好了想着来看看。”
态度倒是比之前好许多了。
佟昭凤却不满意，“怕是没几个宫的主子愿意跟你走动吧？”
洛氏暗暗咬紧牙，又笑道：“不是谁都像容妃宽宏大度的。”
“本宫大度？你怕是弄错人了，本宫近几日来都没什么人愿意来往，除了你，谁还愿意来……”洛氏明白，佟昭凤不过说是试探她的态度。
“再不济是她们没立场，你还坐着皇贵妃的位置，没人能撼动。”
佟昭凤听了这话倒是笑了，“对，想针对本宫的人，不过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你在宫里位高权重，在皇上心里，亦是数一数二的心尖人。谁对你不敬，便是自讨苦吃。”
一番话下来，倒是把佟昭凤夸得心里美滋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倒是会说话许多，不枉费本宫对你这么好。”
洛氏应承，忙行礼道：“容妃对我恩同再造，没齿难忘，今后还仰仗容妃提携。”
“哈哈——”佟昭凤大声笑道：“提携？再等等吧，光凭你现在这幅尊荣，见了皇上，说不说得明白一句话都难！”
江盛此时附耳在佟昭凤身旁说了两句。
佟昭凤目光如同两支利箭扫射出来，洛氏心虚了一下。
“皇上今儿去看你了。”
洛氏忙做一副委屈的模样，“是……”
佟昭凤莫名奇怪，“你哭什么？”
洛氏一一把事情原委道来，增加了些司空逸冷漠态度的赘述。
“原是如此，怪不得你来求本宫。”
佟昭凤想想道：“改日本宫求见皇上，再帮你试探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