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风夹着寒霜呼啸地吹进了永寿宫，偏殿里像是来过一场雨，湿哒哒的洛氏侧躺蜷缩成逸团，唇齿不断在颤动，她抱住自个儿，彻骨的寒由外到里深深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你可知错了？”
“奴婢知道……”每一次她奋起反抗，每一次都得到比上一次更惨痛，更无能为力的教训。
佟昭凤戏耍够了，无趣便跟着袭来。
“别冻着她了。请个信得过的太医来看，别找叶泽周，他是皇后的人，对本宫如何都不会忠心的。”
佟昭凤即使对叶泽周多有赞赏，不过，仍是不会信任他的。
“是。”
洛氏被抬进了内室，丫鬟婆子一道把湿润的衣物给她换下来。她盖着三床鸳鸯被，还是喊冷。
宫婢出来跟佟昭凤如实说了，“人一直都说冷。”
“打发小厨房的人，熬一碗姜汤送来。还是什么补得吃的一并拿来，不够，再从本宫宫里去搬。”
佟昭凤发泄完脾气，存有的理智告诉她，洛氏还不能死。小宫婢跟着退下了，江盛上前道：“不如奴才先护送主子回去。”
“你不用跟着来，守在这儿，有什么事便即刻来告知本宫。”佟昭凤威严依旧在。
“恭送娘娘。”
夜班三更，送走了佟昭凤后，宫人们对洛氏的心思不如何重视，偏殿里，守夜的人都在打盹儿。
江盛片刻便回了碧霄宫，徒留失望透顶的，冷得手脚冰冻的洛氏在内室躺着……
翌日一早，“来人呐！”不知是谁乱叫了一声，宫婢们发现不对劲了。
洛氏苍白的脸蛋没有一丝颤动，连呼吸极其微弱，胆小的直接动都不敢动，胆大的上前去试探她的鼻息。
微乎其微，微弱到可以忽略，万幸，人还没死。
“快去求了太医来，找人去碧霄宫，跟容妃说去。”江盛走时，把大宫女中较为信任的一个，留在了永寿宫。
她的安排，是妥帖的。
“昨夜守夜的人在哪儿？”掐着腰，气势汹汹地责问众人的，便是明珠。
说她是明珠，是江盛有意为之。在后宫里，聪明有眼力见的奴才，真是少之又少，明珠便算一个。
江盛不仅把她推给了佟昭凤，还把时时刻刻待在身边，明珠也不怕被人笑话，唤江盛做干爹。
“没人站出来，待会儿容妃来了，我便把你们一一报上去，等着去内务府挨板子吧！”
墙倒众人推，众人一看有难了，危及到自个儿了，纷纷指向旁人，总之，万般推诿后，找出来了两个。
一老一少，老的是个粗实婆子，看样过四十了，小的，明珠一眼瞧她便是刚进宫。
一问之下，果然是。
小的经历的事情还不够多，怕谁头一次被交出来，当是替罪羔羊使，紧张地看哪儿都不晓得。“明珠姐姐，昨夜风大，殿里连个炭火盆都没有。我是第一次当差，没个心眼的，头一天白的没睡，半夜便撑不住了。”
“我实在是知道错了，明珠姐姐，你别把我交给主子……”
说着小的便向明珠磕头，明珠赶紧将人肩膀按住，说什么也不让她朝自个儿磕头。
“玩忽职守，做事不细致，怎么着都该罚。而你认错，怎么着都不该朝我认错。我也是个奴婢，你这般，我受不起。等着容妃来了，再说。”
“果然是聪慧机智啊。”老远的一道凌厉之声匆促送进了殿内，明珠携着小的宫婢起来，朝门口张望着，随后看清楚了。
“容妃吉祥。”一众人行礼道。
佟昭凤走近了，只管问明珠，“人好些了没？”
“去请太医了，人还没到。”
“你跟着你的小跟班过来。”
佟昭凤误以为跟明珠说话的那个便是她的跟班，小宫婢着实害怕，摇晃着头，不愿意出内室。
明珠拉着她的手，拍了拍，意志坚定地带着她一道出去。
“明珠说，此事怎么起的？你如何做的，挨着跟本宫解释清楚了。”江盛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明珠。
明珠却没看到，她知道，此时去看谁都是没用的。
一五一十把早晨醒来，到前脚佟昭凤进殿的事情，道来，末了，明珠道：“容妃娘娘，奴婢无话了。”
“听起来是实诚话。那闲杂本宫问你，你身边这个小宫婢，按照规矩，怎么处置？”
佟昭凤给明珠出了一道难题，明珠深入思考，余光瞥了一眼小宫婢，她至多不多二八年华，多半是十二三出头。
佟昭凤说是轻巧，她的手段一向都不是轻易能承受的。
“依照规矩，自是要仗打十下。”
小姑娘，细皮嫩肉，挨一巴掌都哭上老半天了，别说十大仗，一仗都能打得她晕过去。
佟昭凤扬高了声调，“既然是这样，就依你说的办，江盛。拖着人出去，仗打十下，你在旁数着，少一仗都得，行刑的人都得给本宫一个说法。”
江盛不得不依，“是。”
江盛靠近了小宫婢，小宫婢四处要躲，想不到能躲到哪儿去。死死揪着明珠的袖子，“姐姐、姐姐，你救救我……我我、不想去呜呜呜……”小宫婢哭得可怜巴巴。
江盛没顾上这么多，拉住她的一只手，就要往外拖。
明珠道：“慢！”
江盛不可思议地看明珠，警告道：“别不识抬举，给咱家松开。”眼神亦是瞧了容妃又瞧她，明珠依旧没动摇半分。
“容妃娘娘，奴婢看您是弄错了。”
佟昭凤兴致颇丰，道：“不是你说的仗刑十下？还是本宫年老了，没听清楚？”
“娘娘芳华才至，哪来年老一说？是奴婢有错，没表达清楚，疏于管教，仗刑十下，这妮子打盹儿，奴婢都没看到，该奴婢受罚。”
佟昭凤锐利衍生的锋芒立显，“你为她出头？不怕本宫连你一起罚？”
“奴婢入碧霄宫数日，深知娘娘赏罚分明，故而把自个儿的错一并说了。”
小宫婢如同什么东西在咚咚地撞击心，一下变得不害怕，好像耳朵里再次回响起仗刑也不在颤抖。
“明珠甘愿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