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正。
扎堆在坤宁宫苦守一夜的人们,没有收到丝毫风吹草动。
熬了几个时辰的人自然是辛苦些,面黄口苦干渴舌燥、疲惫的双眼中透着深深的倦意。
就这么些个状态的太医们守着病中的佟昭燕,她的变数最多,从昏迷不醒,到现下的高烧不退。她的体温在一次次试探中骤然升高,也把一干人的小命悬至一个高度,迟迟不下,就有生命之忧。
“皇上,你为政事殚精竭虑,又熬了一整夜没好好休息,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受不住。苏公公一向忠心,不可能有意不完成你的嘱托。”
“昭容华妹妹不做坏事,口碑皆好,上苍一定不忍心让她受苦痛的,一定能有转机的。皇上,你去休息会儿,待会儿臣妾一有动静立马通知你。”
此等实诚为人着想的话,招来许多人的附和。纷纷跟在萧铭君的后边,说着与她意思一道的话。
司空逸声音不大,不置可否,“你大病新愈,又重新学着掌管六宫,委实辛苦,朕守得住,你去休息。”
“来人,送皇后去朕的寝宫休息。”
萧铭君心疼地落下泪来,把她支走,司空逸又要在这儿守着。
宫人们拥住萧铭君决意把她带下去。
圣意不可违,萧铭君哽咽道:“谢皇上恩典,还请保重龙体。”
司空逸难得点头回应她,摆手让一众跟着她下去了。
司空逸坐了一夜,想了一夜,决定去内室走一趟,群医束手无策,坐立不安,一看是皇上来了,纷纷退至一旁。
跪下行礼,司空逸略一摆手,“爱卿们辛苦,都先退下。朕单独在这儿待会儿。”
群医面面相觑,无能说出劝阻的话来,于是,挨着个退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司空逸和佟昭燕。
司空逸不是神人,不是圣人,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男人。
躺在床榻上的是他心爱之人,身上怀着他的骨血,作为全天下权势最高,幸福感最强的男人。
他貌似得了许多。
“燕儿,你一睡便是十多个时辰,让朕好是心慌,你快快醒来,与朕说道说道近几日发生的事情。”
“你是不是气极了,不愿同诉说?若是,你点头,朕叫人来扇屏风,知你是个害羞的,隔着屏风总乐意与朕言语几句?”
奈何朝臣宫人嫔妃奴婢们,谁见过高高在上的司空逸,有这般温柔似水,吐露心肠的时刻。
“你越发不爱理会朕了。”
每一次阴差阳错的染病,司空逸下定了决心要她安然无恙地陪在他身边。然而下一次,下下次接踵而至,他忙着处理政事分身乏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跟朕说你想要什么,朕一定应允你,除开祖训不可违背,一切要求朕都答应你。你快快醒来可好?”
对面爱人,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四下无人,司空逸更能随意对着他的燕儿诉说心事了。
然而呢,佟昭燕长睫未动,偶有眸中眼珠转动,声息微弱,司空逸倍感心痛和后悔。
他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彻查清楚、
“皇上!皇上!奴才领着叶太医回来了!”老远传来苏德安的声音,司空逸猛地回头,喜悦越于脸庞。
“奴才参见皇上!”苏德安不负众望,一进司空逸疲累又欣喜地朝司空逸行礼。
“叶太医呢?”
叶泽周闻声而至,“微臣姗姗来迟,求皇上原谅。”
“叶爱卿无需多礼。”司空逸道。
叶太医从善如流,站起来与司空逸平视。
若他是心摆的正,司空逸或许能将他视为忠臣,换句话说,视作心腹。
不过,以他男人的视角看,他对他的燕儿,是有另一层心意的。
但司空逸不是小肚鸡肠,对此等无事实、捕风捉影的猜测,不甚在意,不拿做心头大患。
况且,他明知佟昭燕绝色之姿。
能有仰慕者,亦是平常之事,佟昭燕一心心悦于他,某种角度说,是满足了司空逸男子主义的虚荣心的。
“朕知你舟车劳顿,不过,燕儿情况危急,请你尽力医治。治好后,朕重重有赏。”
叶泽周拱手,不卑不亢,不因奖赏而心动,也不因司空逸是天子而生畏惧。
作为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的立场来答话。
“臣的分内之事便是救人,昭容华素来心善,即使没有臣,也能转危为安,还请皇上无需多有忧虑。”
司空逸总觉得他的潜意思是,我的医术,一定能治好,不要杞人忧天。
“有劳叶太医了。朕去外殿守着。”
司空逸说罢,大步流星地离开。
苏德安自然是陪同,不过,被叶泽周叫住了。
“苏公公留步。”
司空逸和苏德安一同转头,苏德安疑惑道:“叶太医是何意?”
“苏公公细致入微,我想请你留下来帮忙。”
“这……”
苏德安多有顾虑,暗暗瞧司空逸的脸色。
司空逸倒以为平常,“你去帮忙。”
“是。奴才遵旨。”苏德安道,得了允许自然是不慌张了。
萧铭君随后也赶回了坤宁宫,见了司空逸,屈膝行礼道:“皇上勿有怪罪,臣妾亦是忧心佟昭燕和她肚子里的龙嗣。即使是睡下,也不能安眠。听奴才来报,说苏公公带着叶太医回来了,故而赶回来看看。”
她装束不似出门时整齐,却无错处,想必是赶回来时匆匆,没来得及细致打扮。
“你过来朕身旁。”
萧铭君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安定,半懵半懂地看着司空逸。
或许是叶泽周回来的缘故,司空逸信心十足,与萧铭君玩笑道:“朕真有那么可怕,你连靠近都不敢?”
轻松打趣下掩盖不了的是忧虑和担心。萧铭君心疼地含泪,不敢哭出来,怕影响到司空逸。
垂头忙拥袖子擦擦,仰头又是一张平静无常的脸。
“臣妾来了。”
萧铭君走到凤座山坐下,挨着司空逸。
司空逸把她的手牵过之膝盖上,按住,此时此刻,他只能仰仗她和自个儿一同享受忧虑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