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间,晴空万里下的街道被阳光照得暖和,但在街道的阴凉处没有阳光照射,冰冷的空气直袭全身,寒气袭人到令姜语歌不禁打了个喷嚏。于是易祈风体贴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动作温柔自然,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不用了不用了。”
他俊逸的五官中,脸上露出干净的笑,笑容逐渐晕染上眉眼,如同冬日中晨露般澄澈:“怎么不用,你看你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姜语歌羞赧不已,红着鼻子搓了搓手问他:“想吃什么?”
“都行啊。”易祈风眉眼的笑意逐渐加深,“反正是你请客。”
于是她带易祈风去她平常吃午饭的西式餐厅,点了两份意面和牛排,还有一壶水果茶,怕易祈风吃不够,她又多点了份榴莲披萨。
满满一桌的西式午餐,让易祈风受宠若惊。然而,姜语歌则大方地摆摆手,姿态豪爽得像个土豪:“随便吃,随便吃,反正等我去培训了,就请不了你了。”
易祈风望向她的神色波澜,眼底有心疼的意味,却一笑带过,不想让她察觉,然后,切好牛排主动将她的那盘换过来。
姜语歌本来正埋头磨着牛排,看见他又将切好的牛排放过来,心下一跳,刚想逃避他的好意,他却笑容淡然:“帮你切牛排已经习惯了。”
她不知该怎么回应他的心意,但见易祈风已经自然而然地吃起午餐,她也就默默地叉起他切好的牛排,不得不放入口中咀嚼。
这时,她一抬眼,看见门口走进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邵霖华一身黑色的名贵西装,双手随意地放进口袋,神情漠然,更凸显他五官的清冷,眉宇间如冬日的傲骨枯木,锋芒毕露。
他身旁的林芷茜身着黑白蕾丝的连衣冬裙,一看也是价格不菲,长发翩翩妆容美艳,俩人站一起真是十分般配了。
她翻了个白眼,刚想无视过去,正巧此时,林芷茜也望见了她,笑逐颜开,笑容亲和得简直是一副名媛淑女做派:“语歌,这么巧,你也在这。”
“是啊,真是巧。”姜语歌很不情愿地应付她。
“这位是?”林芷茜将话的矛头指向坐在姜语歌对面的易祈风,像是有意要让身边的邵霖华注意到一样。
“你好,我是易祈风。”易祈风彬彬有礼地看向他们。
一旁的邵霖华轻挑眉毛,冷哼一声,如雕刻般好看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扫了一眼她和易祈风,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地走了。
林芷茜抱歉地冲易祈风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林芷茜,很高兴见到你。”
她若有所思地望向邵霖华离去的方向,连易祈风回了林芷茜什么话都没有听清,她只是在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时,她才听到林芷茜声音甜美地说:“那我先去陪霖华了,他脾气有点不好,还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霖华,叫得可真亲近。姜语歌讽刺地想,算了,邵霖华与她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她喜欢的人是如今站在她眼前,对她百般呵护的易祈风,不是那个整天只会甩人脸色的邵霖华。
“语歌。”易祈风嗓音温和,如同他本人一样温润如水,声音层层涟漪如声波,钻进她的耳膜中,“你在看什么?”
她赶紧回过神来:“没看什么。”
易祈风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见的是那个面容冷峻,背影挺拔的男子,还有坐在他对面嘴里说着话,笑容甜蜜动人的林芷茜。
午间休息,邵霖华在办公室内小憩片刻。他刚趴在书桌上睡着便被人一把推开门的声响给惊醒了。
他从书桌上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慵懒的眉眼间更是衬出他五官的英俊,还未清醒的他眼神里没有高冷,只有不经意流露出的像毛茸茸的小动物般的无措和灵光。他猝不及防地看向来人,神情淡淡地问:“干什么?”
“我不想去北京培训。”姜语歌把培训的相关文件随手一丢,动作不重也不轻,弄出的声响不算特别大声。
刚睡醒的邵霖华十分惺忪地靠向书桌沙发,如墨般黑而深邃的眼睛恢复光彩,深沉的嗓音里透着清冷的气息,双手放至桌前握紧,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那你认为你有当好高级设计师的本事吗?”
姜语歌没接话,邵霖华继续头头是道地分析道:“据我这段时间对你的观察,你天赋不错,但你的专业知识实在缺乏,连基本的电脑操作设计都很吃力。”
“大学计算机四级没过?”
……
“大学英语四级没过?”
……
“你的业务能力我实在有所质疑。”邵霖华眼神冷酷地打量着她,像是要把她生生活剥了才肯甘心,丝毫不留情面地说,“我们公司一向不养技术不过关的人。”
随即,邵霖华嘴角微微扬起笑意,似笑非笑间,他话锋一转:“要是你不愿意待在公司,回家做个邵太太,答应给你的礼金也够你生活了。”
始终一言不发的她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是,她没上过大学,她不是真正的姜语歌,自然比不上当初那个刻苦勤奋考上和他同一个大学的姜语歌。
但她年轻气盛,最见不得别人小瞧她,于是针锋相对地说:“邵霖华,不就是外出培训,不就是专业能力不如别人,那我学还不行?”
“但你总这样目中无人,除了那些眼瞎的女生会上你有钱有颜,你身上也就没有什么其他值得别人吸引的地方了。”
“我要搬出你家。一年后我们离婚了,我就再也不要见到你。”姜语歌拿起她之前丢下的培训文件,姿态高傲地走出他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她还不知道,她一时任性说出的那些话,像一把把利剑穿透了邵霖华的心脏,一时间,将某个人的心脏劈成了四分五裂。
每个人的十七岁,情商都不高,自尊心又强,遇到真爱时,都懵懵懂懂。不知道有些任性的话伤人于无形,也不知道他拐弯抹角时的言语和行动,藏着的都是对那个人满满的喜欢。
去机场的公路上,易祈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天。
姜语歌勉强地提起精神和他说话,望着车外的景色逐渐倒退,刺骨的秋风呼啸而过,枯黄的绿化带尽是一番萧瑟。
“怎么这么没精神?”
“昨晚整理东西整理得晚了,今天又起得早,自然就困了。”姜语歌无精打采地望向窗外,感觉窗外的狂卷西风,不但吹滚了枯萎的落叶,也吹进了她的心底,凉得她很不舒服。
自从那天她和邵霖华闹翻后,便来他公寓把全部行李搬回了出租房。之后邵霖华倒也没说什么,也没再做什么来阻拦她的选择。她思虑着倒也正好了,省得他又给自己提出什么刁钻的要求。
培训的日子定下后,在公司里,姜语歌更是从未与邵霖华碰上过。她本还担忧着邵霖华会故意刁难她,结果他倒是理都不理,即使是楼道上巧合遇到,邵霖华也似乎对她视而不见,冷着脸沉默地走过。
之后听说之前手游被举报的抄袭事件,林芷茜代表林氏集团坚定地站在邵霖华这边,用法律上诉来证明清白,然后又与他继续合作,共同将手游系列推上公测。
怅然若失的姜语歌在这几天忽然就开始巴望培训的日子早日来临了。临行前,她以姜语歌的身份去探望了自己原来的父母。
当时在饭桌上,妈妈泪眼婆娑地笑着叫她多吃点,爸爸看上去更苍老了,皱纹加深,白发满头,但他在一旁沉默地握住妈妈的手,俩个人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的样子,也感动到了她。
离开家时,妈妈慈爱地冲她笑:“以后常来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带个男朋友回来了。”
她笑着说好咧,关门后,她一时没忍住,又不可抑止地哭出声来。
正回想到这些琐碎的事,易祈风关怀的声音又打乱了她的思绪:“等下上了飞机,记得多睡一会。”
“知道啦。”她冲他会心一笑。
自那晚表白后,他没有再向她要一个结果,可他的一举一动,就像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年。他主动替她准备好外出培训的日常用品,送她去坐飞机,有时言语之间,他们仿佛一对情侣。
从未谈过恋爱的她,猜想真正恋爱应该是什么样的呢,他对自己这样好,又说了喜欢自己的话,而以前自己又那么喜欢他,所以他们现在算是顺理成章地谈恋爱了?
车开到机场后,易祈风帮她把行李箱搬下来,看向她的眉目里有宠溺和温柔,与浅浅的温润笑意融在一起:“你去北京可能会水土不服,所以我昨晚替你准备了一些医药。”
“帮你放进皮箱里了。”他很是淡定地说,又伸手提起皮箱和袋子,顺其自然地往前走,“我送你进去。”
被他照顾到感动不已的姜语歌望着他帮自己扛行李的身影,心想这大概就是恋爱吧。
一个人毫无保留地对另一个人好。
准备过安检时,易祈风笑容暖暖地摸了摸她的头,眼睛像是在看一只喜欢的小动物般发着光,动作亲昵,嗓音温润如笛声般悠扬:“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了,你快进安检吧。”
她心神不安地走进安检,脑海中还回放着易祈风对她的温柔以待。他对她太好,好到让她觉得不真实,也好到让她动了心。
飞机缓缓起飞,升入稀薄的空气中,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白云茫茫。姜语歌在一片柔软的白云丛中,困倦十足地睡着了。
来到北京后,她按着公司要求找到培训的地点和住址。培训时的住宿条件一般,不是什么豪华的大酒店,只是普通的出租房,离培训地点不远。
每天早起的姜语歌冒着北京的寒冷北风来回穿行在出租房和公司之间。她从刚开始恐惧独自一人来外地培训,慢慢变成敢于穿行在陌生街道,与不同的人打交道,不再夜夜失眠恋家。
成长亦是如此,年龄总在提醒她,她是二十六岁的姜语歌,不是十七岁的许琪琪。
可阅历也在提醒她,她只是个未满十八岁的成年人。
她无奈地叹气,这可真是矛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