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陶婳掐指设下隔音阵,这才拿起手机给妙贞打电话。
信号音响了好几声,妙贞慢悠悠接起电话五味陈杂“喂,宝贝,我这里真的没有能叫人失忆的药。”
“谁还跟你要这个啊!”
陶婳打断妙贞的话,把自己在骆千军卧室内发现煞气一事从头讲了一遍:“妙妙,你说骆千军这辈子过得这么惨,会不会就是床头柜里锁着的那东西在作祟啊?”
末了她还加上这么一句。
跟她的紧张相比,妙贞倒是没太大反应,全程听下来就一个感想:“哦。”
哦?
陶婳无语,这算什么反应:“妙妙你就没别的想说的?”
“我还有啥想说的?”
妙贞抠抠耳朵:“放心吧,他命硬着呢,死不了。”
陶婳一听顿时明白了:“妙妙,你既然跟以前的他相熟,肯定知道床头柜里锁的东西是什么对不对?”
“哎哎,可别这么说。”
妙贞嗤笑着否认:“谁跟那种东西相熟。”
“哦。”
陶婳了然:“你没否认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妙贞:……
啧,大意了。
“喂喂,跟我说说看嘛。”
陶婳摆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好了好了我的小祖宗,你就别问了。”
妙贞语气里有一丝无奈,“你只要知道那东西不是咱们能管的就够了,等你帮他解决掉姻缘,之后咱们跟他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何必挂心那么多。”
这番说法,成功把陶婳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挂掉电话,陶婳走到窗边,看着天边初升的月亮发呆。
虽然没得到明确答案,但从妙贞的态度上,基本可以确定那东西对骆千军是无害的,至于更多的讯息……
冷静下来后想想,她觉得妙贞说得也没错。
她是没必要知道。
在天庭,她跟骆千军原身顶多只有一面之缘,在凡间,两人间的联系也不过是一个姻缘签。
等这个姻缘签了结了,陶婳会回到山中继续过她的散仙日子,而骆千军走完这一世历练,重返天庭之际也不会记得凡间几十年中的经历。
早知相逢无用,又何必计较太多。
说到底,她下午那般失态,不过是因为骆千军对她来说,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这个男人不管是容貌身材还是性格,都特别对她的胃口,可现在这点藏着掖着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一下子被现实戳破了,那些尴尬反倒像破裂气球里充的气体,一眨眼就溜没了影子。
陶婳不无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抬起手来用力拍了拍自个儿的脸颊。
“不管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反正你的姻缘我管定了!”
趁着隔音阵还没撤掉,她冲着窗外的月亮吼道:“重拾干劲!桃花加油!”
尽快结束这一段乱七八糟的羁绊,完成任务回归幸福散仙生涯吧!
成功地给自个儿鼓舞了士气之后,陶婳撤掉隔音阵,自荷包里拿出几样东西,用小包一兜,颠颠儿地抱着下了楼。
等到了楼下,她发现今天不同往日,以前少说要开到晚上十点的药店,今儿个八点不到就早早歇了业,一楼大厅里熄了灯,黑洞洞一片看着有点瘆人。
陶婳脚下一顿,站在楼梯口往休息室那边看,门缝里透出些微的灯光,骆千军八成还没睡。
她深呼吸一口气,径直走到休息室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店长,睡了吗?”
门后一片安静,骆千军没有回应。
陶婳抿抿嘴,又敲了三下,这次她选择直接说出来意。
“店长?我哥以前给过我一瓶效果不错的跌打损伤药酒,今天下午你摔得不轻,我给你上下药吧?”
门后仍旧没传来骆千军的回答。
难道他这么快睡着了?不应该啊。
陶婳微微蹙眉,难道他还没消气?吃晚饭那会儿不是看着挺好的吗?
唔……
她突然想起来,晚饭那会儿是骆千军见她太过尴尬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正式道歉过。
想到这儿,一向敢作敢当的陶婳心里又过意不去了,她清了清嗓子,抬手继续敲门,“店长,我知道这会儿来跟你叨唠你可能会烦,不过我还是要正式跟你道个歉,店长,你不要再生我气了。”
“我没生气。”
这一次,骆千军总算开了金口。
但是……声音为什么是从身后传来的?
陶婳后脖子一凉,忍住到嘴边的尖叫,僵硬着转过身来。
站在她身后的,是穿着短裤半裸着上身的骆千军,在骆千军身后,是浴室刚刚打开的门。
昏黄的光线自浴室内透过来,落在男人高挑健硕的身体上。
细小的水珠沿着一绺绺湿透的发滴下来,啪嗒一声,落在深凹的锁骨处,再缓缓流下,划过还带着氤氲湿意的胸膛。
陶婳开始怀疑自己白天太阳没晒充足,不然怎么解释现在身体上出现的缺氧窒息感……
骆千军走近几步,近到陶婳已经闻到他身上的沐浴乳香味,人工制造的青柠与薄荷味道在热水与体温的双重作用下缓缓挥发,而一贯厌恶人造香氛的她竟然没觉得难闻。
“你要给我擦药?”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她听见骆千军问。
“啊对……我把我哥给的药带来了。”
陶婳一下子回过神来,拧过身举起手里的包往骆千军眼前儿送,眼里忽闪忽闪的,是有几分献宝意味的光芒。
黑暗中,骆千军嘴角似乎扬了一下,陶婳看不真切,但他再开口时,声音的确轻快了几分。
“进来吧。”
骆千军推开门自个儿先走了进去。
骤然明亮的灯光下,骆千军的身材愈发显眼几分,紧实饱满的胸肌、形状分明的腹肌、以及那延伸至短裤内引人遐思的人鱼线……
这家伙,简直比妙贞还作孽……
陶婳倏地低下头,在心里默念静心诀。
不管用,又开始背诵道德经。
还是不管用,她在心里恶狠狠大喊了无数遍“他是GAY预备役!”
nice,冷静下来了。
她重新抬起头,看见了骆千军脸上那一抹浅笑。
“有劳。”
惜字如金的男人转了个身坐到床上,将劲瘦的腰正对着她,叫她看清上面那一大片乌青。
陶婳倒吸一口冷气,早先便知道他一定撞伤了,却没想到青了这一大片,赶紧坐到一旁摸出药来往骆千军腰上涂。
药酒冰凉的触感在指尖与后腰间传递,随着缓慢地摩擦揉按,药力渗透的同时,热意悄悄泛滥。
陶婳觉得这药酒药效估计太好了,好到那热意都传到了自己脸上。
“包里的都是药酒?”
骆千军忽然回过头问。
“不是的。”
陶婳赶紧用手背贴了贴脸:“里面还有我哥给的酒跟花茶。”
实际上,包里只有药酒是从妙贞那儿搜刮的,除此之外,酒是正宗桃花酿,花茶是陶婳本体上开的桃花晒干后加茶叶一起熏制的,这两样对凡人来说都是千金难求之物。
“你想请我喝酒?”
骆千军看向她。
“可以吗?”
陶婳抬眼回望着他,眼尾处的薄红像初春阳光里飘然落下的桃花花瓣,衬着澈如山泉的目光,直叫每一位惊鸿一瞥的看客无声心动。
“我们去天台吧。”
骆千军捞起床头放着的T恤套到身上:“那儿凉快。”
“好的呀。”
陶婳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两人结伴来到二楼,骆千军从杂物间里取出梯子搭到天台入口处,自个儿先爬上去,等陶婳往上爬时,他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上天台。
“……你力气好大!”
陶婳这句赞叹是实打实的,她这具身体保守估计至少有一百斤,在没用轻身诀的情况下,妙贞拽着都嫌费劲。
骆千军莞尔:“干的活多,力气就会大。”
陶婳悄悄别开眼,她发现今晚上的骆千军挺爱笑的,短短一会儿工夫笑了两次,虽说他笑起来很好看,可在陶婳打定主意尽快结束这段牵绊的现在,她反倒不敢多看,怕每多看一眼,心里不舍就多一分。
唉,她在心里悄悄叹气,想不到自灵智初启化作人形以来的第一次心动,竟是在这般情形下。
在她还沉浸在思绪中难以自拔之际,骆千军已经在天台上撑起一张折叠桌两把折叠凳,还不知从哪儿寻出两个酒杯跟一套茶具,甚至一旁已经有电热水壶开始烧起水来。
“这上面……东西倒是齐全。”
回过神来的陶婳感慨道。
“本来天台上还有个凉棚的。”
骆千军把桌椅擦干净,示意陶婳坐下:“前年在台风天里被吹坏了,一直没修,这天台是当年我爸修的,他说这样一家人到了晚上就有了赏月乘凉的地方。”
“你爸妈一定很相爱,也很爱你。”
从别人嘴里得来的信息终究有限,只有生活中感受到的点滴细节,才能真正描绘出已经离开之人的本心,从主卧精心而舒适的布置,到此时的天台,陶婳感觉得出骆爸骆妈并不是真正的工作狂,他们虽然一时疲于奔波,但心中还是向往着阖家团圆的美满生活。
只是没料到一朝生死两隔,而今物是人非。
骆千军脸上并没有露出悲哀的神情,可映着轻纱般的月色,陶婳莫名觉得此刻的他很需要安慰,“他们若在天有灵,肯定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的。”
她拿出桃花酿,满满倒了两杯:“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