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里锁着的神秘之物煞气冲天却未见真身,陶婳觉得这事儿十分要紧,必须尽快找到妙贞与他商量才行。
她倒没怀疑骆千军什么,毕竟天庭人员下凡历劫是有规矩的,孟婆汤必须喝,法宝一样不准带,聪明点儿的还知道下凡之前打点打点轮回司,叫他们给自个儿托生个好人家,照骆千军现在的境遇看来,他当初下凡肯定脖子一梗就跳下来了,啥前期工作都没准备,一个如此“耿直”的人又怎么可能私藏法宝带到人间来呢。
就在陶婳走到门口之际,她看到了一个迎面飞奔而来的人。
那人身上穿着玫红色高腰连衣裙,赤着双脚,长发用桃花发卡别在耳后,眼角眉梢生来带着一抹恣意风流。
当然,这都不是最叫陶婳瞩目的,她关注的重点,是来人的嘴巴里叼着的东西。
那是一条还在垂死挣扎的鱼……
谁来告诉我,为何这人看着好眼熟。
陶婳堵在药店门口想。
而恰巧走到她身后的骆千军,显然也发现了来人,他眉毛一挑:“嗯?……陶婳?”
陶婳:!
啊啊她就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这不就是她自己吗!
妙贞在干什么啊!竟然叫自己的身体从后备箱跑出来!跑了就算了!她从哪里弄来的鱼!
还是条活鱼!
她陶婳不要面子的吗!
眼睁睁看着三花喵一路欢蹦乱跳扑向呆立在店门口的骆千军,陶婳赶紧用猫爪捂住眼,这画面太美她真的不敢看!
妙贞!你到底在哪儿啊!救命!
扑通,一声巨响。
陶婳一双猫眼里淌下泪两行。
她的一世英名啊……
三花猫妙妙不懂陶婳此刻的悲伤,她带着逃脱囚笼劫后余生的欣喜,美滋滋坐在骆千军怀里,把那条尚未咽气的鱼放到骆千军脸边,抬起手来就要舔爪子。
又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追过来,被陶婳心心念念的妙贞总算登场。
只见他冲进店里,二话不说捏住陶婳的猫脖子,手指飞快捻动一下,两道肉眼看不见的光芒交错闪烁,各归其位。
成功夺回身体的三花猫妙妙愣愣的转转脖子,喵?
它刚刚不是扑进铲屎官怀里了吗?怎么一下子又离他那么远了?而且刚才它还很饿的,怎么突然间肚子就饱了呢?
妙妙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生而为猫天生潇洒,想不明白的事儿干脆不再去想,它舔了舔爪子,转身跑走。
同样回归身体的陶婳就没妙妙那么幸运了。
她这会儿正不偏不倚坐在骆千军的肚皮上,两腿卡着对方胯骨,两手撑在他脑袋两侧……
真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相当糟糕的姿势!
并且,嘴巴里残留着满满的鱼腥味,似乎还有鱼鳞……
如果情况允许,陶婳很想就地挖坑把自己埋下去,等来年春天再重新发芽……
“起来。”
骆千军微微转过脸,躲开脸颊边那条还在不断弹跳,与他直线距离越来越短的鱼:“你很重。”
陶婳于是手忙脚乱从骆千军身上爬下来。
现在她的心情,已经不是一句简单的难受想哭可以描绘了。
地球为什么是圆的,水为什么是液体,太阳为什么会发光,她为什么还存在于这个地方?仙生为何突然黯淡无光?
桑念情以前的一句口头禅毫无征兆浮上心头,她捂住脸,内心血泪横流——日子没法过了啊……
“咳,今天太热了,我妹妹脑子热抽了,见笑。”
妙贞干咳一声,以手掩唇道:“我先回了。”
这死狐狸在偷笑吧……
陶婳用双眼朝妙贞发射怨念死光。
当然,妙贞将她的意念攻击全部无视了,走得跟身后有狗追着似的,特别快。
骆千军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背过手去轻轻揉了揉后腰。
“……店长您……您是摔伤了吗?我给你涂点药吧?”
看骆千军移动间步伐缓慢,陶婳心虚地问。
骆千军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没事。”
陶婳:……
果然做人的待遇比当猫差多了啊。
“嘴。”
见陶婳呆立在原地不动,骆千军伸手比了比她的嘴巴。
“嗯?”
陶婳眨眨眼,因为受刺激太多而陷入停机状态的大脑并未立刻反应过来骆千军在说啥。
“嘴巴,不需要清洁一下吗?”
骆千军说着,还眼神纠结地看了一眼尚在地板上挣扎的鱼。
“呕——!”
不说还好,骆千军一提起这档事儿,陶婳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到嘴巴上去,那黏腻的鱼腥气顿时熏得她干呕几声:“……我用下卫生间!”
陶婳捂着嘴冲进洗手间,开始疯狂刷牙漱口。
骆千军扶着腰,默默看着洗手间方向,直到那条鱼坚强跳到他脚背上才回过神。
“……竟然还活着。”
他惊讶地把鱼坚强从地上捞起来,这条鱼离水许久还没死透,也算一个奇迹。
看在它求生意志如此强悍的份儿上,骆千军决定给它一条活路,从厨房里找了个不怎么用的不锈钢盆接了点水,把它小心翼翼放进去。
一分钟后,鱼坚强同志翻了肚子。
骆千军:……
啊,死了。
洗漱完,陶婳趁着骆千军还没从厨房出来,带着一腔羞愤溜回二楼并把房间门反锁。
“如果地球下一秒爆炸就好了……”
打开手机,她眼含热泪给妙贞发短信:“或者妙妙你那里有没有能让人类失去记忆的丹药!有吧?告诉我你有啊!”
“不好意思啊宝贝。”
妙贞回答得很快:“那种药品是天庭命令不准炼制的违禁药品,我可是自觉守法的好妖精。”
陶婳一把丢开手机,趴在枕头上握着拳头用力捶。
怎么办怎么办,丢死人了啊,该怎么跟骆千军解释刚刚那抽风举动的原因嘛……
电话振动起来。
陶婳以为是妙贞打来的,也没看号码直接接起。
“喂……暂时先不要给我打电话啦,陶婳已死有事烧纸……”
她带着哭腔有气无力说道。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而后传来骆千军的声音。
“下来,吃饭。”
诶?
“店,店长?”
陶婳蹭一下子坐起身:“好的,我这就下去。”
挂了电话,陶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皱巴巴的连衣裙,叹了口气。
地球不会爆炸,时间不能倒流,就算是捅了天大的篓子,该面对的也还是要面对。
她起身去衣橱拿了条水红色吊带裙换上,趿着莲底游鱼花样刺绣凉拖往门口磨蹭。
等她终于走下楼,骆千军已经把饭菜都放到柜台上了。
海藻凉粉、蒜蓉油麦菜、卤汁排骨。
“吃吧。”
骆千军看她一眼,神色淡然,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哦。”
陶婳喏喏地应了,走到柜台里面坐好,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开吃。
凉粉很开胃,油麦菜很爽口,排骨卤得酥烂入味,骆千军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可惜今天美食没办法挽救陶婳的低气压,因为她受伤的是心灵。
“噗……”
一声低笑传入陶婳耳中,她愣了片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竟然是骆千军在笑?
她怔怔抬起头,果然看到骆千军还弯着的嘴角。
“别多想。”
见她看过了,骆千军没有收起笑容,反而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没有外人看见,我不会说出去。”
陶婳瘪瘪嘴。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难道说单给他骆千军看见就不算丢人了?
恰恰相反好吗,真的只给外人看到反而不会这么难堪了,就因为骆千军是认识的人,反而不想叫他看见自己这么丢脸的一面……
“而且……你扮演猫的样子,跟真的猫很像。”
大概骆千军自己也觉得那句安慰分量不够,于是又加上了一句:“很可爱。”
诶?可爱?
陶婳嘴角抽了抽,这骆千军果然是地道猫控吧?什么玩意儿跟猫沾点边儿他都觉得可爱?
真是没救了。
不过,好歹这句话给陶婳碎裂的自尊心补上了一块补丁。
“那个……店长,有件事我必须申明啊……”
陶婳抬手贴了贴自个儿开始泛起热度的面颊,低下头快速说道:“我今天下午就是脑子有点抽,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精神病患者,而且以后也不会再这样了。”
“没事。”
陶婳开口代表着危机信号解除,骆千军给她夹了一块排骨:“吃饭吧,菜要凉了。”
吃完晚饭,药店正常营业,骆千军去了休息室一趟,回来时手里拿了本书。
“你先上楼休息吧。”
骆千军冲陶婳挥挥手。
陶婳没有漏看刚才骆千军略显蹒跚的脚步,想到人家可能为了不叫她内疚才隐瞒伤势,她心里便五味杂陈,对骆千军叫她上楼的提议有点挪不开脚。
她明明是为了帮骆千军才来的,可正事儿没办成不说,还给人弄伤了。
还有床头柜里的煞气也是……
啊!
直到此时,陶婳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到爪哇国的正事儿。
煞气啊!柜子里藏着的煞气还没跟妙贞说呢!
“那我先上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
顾不得矫情,她留下这句话就噔噔噔跑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