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华灯初上,工作日的夜晚,路上车水马龙,车灯连成一条条橙黄色的细线。梁淼懒懒地趴在自家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就像自己陷入一个软软的怀抱,身体每一寸都被填的满满的,空调源源不断地送出冷气。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和许陌没聊几句,发现对方已经不再理会自己之后,觉得没趣,就随手拿了一本没看完的书读起来。
还没读两页,浓浓困意袭来,梁淼抬头看表,发现时针指向了十点钟,头被空调吹得隐隐作痛。正准备去睡,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准备明早早餐,梁淼实在是懒得动,便给黎清发了个微信,叫他明早不要来自家白等了,吃了片感冒药预防感冒,就进房间睡了。
她不知道的是,黎清收到短信后,过度解读短信内容,以为自己被讨厌了。大晚上打电话给瞿明诉苦。瞿明当时就住在许陌家里,于是三人建了个微信群,打起语音电话。
许陌和瞿明晚上整整花了一个小时,首先给黎清灌输以“这真的不是事儿”为中心思想的理念,然后作为梁淼心理权威分析专家的许陌通过以往规律,告诉黎清“梁淼真的只是没做早餐”而已。最后两人给黎清支招,让他明早一大早去买碗中西别院出门右拐100米的那家大骨汤抄手,7:50准时送到梁淼家门口就可以。
黎清挂断语音后,内心仍是不安的。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不懂得这叫做“患得患失”。只觉得自己不正常,一点都不理智。夜里接近十二点,黎清在厨房里面捣鼓起来。他打开自己的冰箱,正好他刚好买了一大块排骨,打算做成糖醋排骨,西蓝花也还有存货。
黎清挥舞着菜刀,把排骨上面的肉细细剔下来剁碎,和同样被剁碎的西蓝花和在一起做馅,骨头则被洗干净抛到锅里煮汤。接着他拿出面粉和几个鸡蛋。黎清没有做过抄手皮,他上网查了攻略,一步一步照着和面,擀薄面皮,切成方片。准备好馅料和面皮后,黎清动手包了十几个大大的抄手,馅料就已经见底。他这才停下手来,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深夜两点多钟了。黎清却是毫无睡意,他恨不得现在就把抄手用骨汤煮了送给梁淼,他都没有发现抄手只有十几个,只够一个人吃。黎清斜靠在自家沙发上,抱着沙发上的白兔子,把自己的脸深深没在兔子双耳之间。
“兔兔啊,请赐予我力量吧!”黎清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歪着,眼皮在不断打架,脑子却混乱而兴奋,十分难受。随后他还是沉入了梦乡。
梁淼一觉醒过来,宛若新生,腰不酸了,头不疼了,肚子也饿了。
她像往常一样,在小区里运动了半个小时,然后回自家换衣服准备去吃一碗骨汤混沌。回到自家门口,一个身形挺拔颀长的男人站在门口,看上去已经等了一段时间。
“早上好,黎清,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今天怎么还等我啊?”梁淼因为刚刚运动完,脸上红扑扑的。
黎清瞧她精神饱满的样子,悬了一个晚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一直麻烦你做早餐,特别不好意思,所以今天请你吃馄饨,走吧。”黎清全然不提自己昨夜一晚的辛苦工作。
“好啊好啊,小区外面有一家就很不错。”梁淼笑眯眯的,心情极好。
“不是,来我家吃。”黎清开了自家的门,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梁淼也不跟他客气,一进去,她就闻见了浓浓的骨汤香气,少说也熬了三四个小时。
“黎清,你有心了,”梁淼也算是个伶牙俐齿的,此刻却只说得出来五个字。
“应该的,”黎清冲梁淼一笑,略有些憔悴的眉眼中多了点光彩,“你在沙发上等一会儿,我下馄饨。”
几分钟后,两人相对坐在餐桌前,桌上是一碗馄饨。
黎清微笑道:“梁淼,尝尝我的手艺。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个,也不知道有没有你做的好吃。”
“怎么会只有一碗啊?”梁淼奇怪地问道。
“我已经吃过了,你快点吃吧。”
梁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黎清有些心虚,眼神躲闪了一下。梁淼瞧着黎清的眼睛底下乌青的眼圈,明白了些什么,她去厨房又拿了一个碗,“这么一大碗,我还真吃不完啊,分你半碗吧。”说着,她把碗里一半的馄饨分给了黎清。
“你吃得饱吗?我记得你很能吃的呀。”
“我跑步前喝了大半杯蛋白粉,你担心这个干嘛,我像是会把自己饿到的人吗?”
“不像。”
“这不就对了。”
两人便拿起勺子吃起自己碗里的馄饨。骨头汤很香,馄饨很好吃。
梁淼却食不知味,自己最近和黎清的距离太近了,黎清之前也表达过追求她的意愿,但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谁都没有主动踏出那一步。
梁淼郑重地考虑起来。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中,梁淼有所总结。她是一个感情方面自持克制的人,这在前男友荀逸看来,可能就是冷漠,但这并不代表她轻视自己和荀逸感情,现在她可以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来,却很难融入到下一段感情中。
梁淼进厨房拿醋调味,看见里面的面粉和菜刀都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就知道黎清昨晚真的熬夜给她做馄饨。心里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胃里的暖意散发到身体每一个角落,不断地敲击着着她的内心。这个男人是真诚的,然而她却退缩了,梁淼在怀疑自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梁淼刚刚结束上一段感情,她很怕自己是受伤后需要安慰的心理在作祟,她怀疑着自己的感情。
好烦,只能晚上问问陌陌了。梁淼眼神低垂。
黎清注意到梁淼刚才还兴高采烈,现在却变得有些萎靡,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了,味道很怪吗,要不我们现在出去吃?”黎清语气里有几分急切。
“没有,你看我都吃完了呀,”梁淼知道是自己的表情影响了黎清,赶快抬起碗,咕嘟咕嘟把汤也喝完了,“谢谢你了。”
黎清见她急切的样子觉得有点可爱,想调侃她两句,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怎么喝这么快,会呛到的。”
“黎清,一会儿我们一起去上班吧,反正也顺路。”梁淼帮黎清把碗和勺子收好,提议道。
“好啊,”黎清雀跃着,哇,昨晚那三个小时值了。
S市市中心,傍晚六点钟汪洋酒店的总经理汪海洋在大堂和主会客厅之间来回踱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忙了,这不禁让他想起了自己刚从大学毕业在酒店实习的日子。不过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他有必要亲自上阵。第一个提携他的人五十五岁的生日,那个人选择了汪洋酒店而不是其他私人会所,这让汪海洋感到了那个人特有的温暖和期望。
“汪总,冷餐盘已经布置好了。”
“汪总,地毯边缘的所有的线头已经被剪掉了。”
“汪总,花已经又确认了一遍了。”
“汪总,主题条幅可以挂了吗?”
汪海洋如大将一般,神色自若,听了一遍对讲机里的消息,末了低语;“挂上吧。”
不过三五分钟,一条鲜红的条幅高调地挂在了汪洋酒店招牌下面“祝许昭然先生生日快乐!”三个感叹号甚是鲜明,负责挂条幅的员工心中暗暗吐槽了自家老板的审美,太浮夸了。
七点不到二十分钟,一辆银灰色的捷豹XJ缓缓停在了汪洋酒店前,从里面走出了五个人。一个胡子拉碴吊儿郎当,一个顶着奶奶灰的骚发型,一个挽起发髻温婉和顺,一个笑容迷人艳压群芳,一个面无表情冷淡疏离。
汪洋酒店的员工都已经被自家总经理逼着记熟了许家人的脸,但挂条幅的几个年轻人是临时工,见到画风这么神奇的五个人,像是要来参加商业大亨的生日趴体的样子,怕他们得罪大佬。
“喂,你们好,今天这个酒店被包场了,你们去别的地方住吧,”小伙子向为首的许昭然招招手,他指了指上面的条幅,“七点钟这个大佬就要过生日了,你们快走吧,这个大佬家应该是要来了,我们也要走了。”
小伙子的好心显然没有领。
“海洋那小子怎么这么高调,我五十五岁这种事情需要这么……”许昭然努了努嘴。
“老许,你的确是老了。”沈霞掩口轻笑。
“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只有老胡搭了个话,“进去带点吃的再走吧,大晚上的还没吃饭吧。”
挂条幅的几个人见五个人神态自若,猜到他们应当是客人之类,毕竟捷豹XJ不属于豪车,但也不便宜。
“不用了,我们这就要去吃饭。”为首的小伙子推辞。
这时候从酒店里面走出来了大堂的领班,手里提着几个盒子。
“小兄弟,今天谢谢你了,这个是我们今天厨房给你们做的,你们带回去吃吧。”
小伙子有些受宠若惊,忙接了,“谢谢你了!”,他然后向老胡挥了挥手说着再见。
“老胡,送送他们。”沈霞说道。
老胡领命,让小伙子一行几个坐到车里,开车走了。
大堂领班注意到了这五个人,凭着被上司逼着留下的记忆,啊啊啊啊啊啊啊,正主儿来了,正主怎么就开捷豹XJ,网上不都说许昭然对兰博基尼有着别样的热爱,车库里有十几辆吗?果然网络都是骗人的。
“徐先生,沈夫人,许小姐,还有旁边两位先生,里面请。”领班朝他们鞠了个躬。
迎面汪海洋已经收到了消息,他小跑过来。“昭然大哥,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两人握了握手,拥抱了一下。
许昭然显然和汪海洋关系很好,汪海洋对许昭然也是真的尽心,从这映入眼帘的无数鲜花、菜式丰富多样的冷餐以及无时无刻不在向他们礼貌微笑的服务员中可见一斑。
许昭然一行人被门口夸张的条幅吓到了,都在庆幸里面是正常画风。
客人陆陆续续来了,许昭然和沈霞忙于应酬客套,许陌和瞿明选择尿遁,低调行事。许陌虽然长袖善舞,但心里客套最讨厌这些,所以今天只穿了一个很普通的小白裙子,但也掩饰不住她姣好的容貌和迷人的身材。
很快,她就被一些合作过的人认了出来,也加入了应酬的海洋。
于是只有瞿明可以自由走动,S市里认识他的人并不多。但他并不能如愿自由穿梭,他的手臂被许陌牢牢抓着,显然成了个挡桃花的盾牌。
于是这样的对话反复上演着。
“这不是许小姐吗,恭喜令尊了!”
“谢谢您了!”
“哎呦,旁边这个难道就是许小姐的心上人?真是一表人才……(省略200字),和美丽大方(以下省略200字)的许小姐真配,真是一对璧人。”
“是的,我们就要结婚了,借您吉言。”
瞿明的冰块脸这种时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应酬的人能少说几百字。不过前来打招呼的人前赴后继,十分劳神。
直到人群中冒出了一句,“廖家小公子、丁家小公子和李家小公子结伴来了。”
众人立刻喧嚷起来。在场每个人都清楚许陌今年已经年满二十五,这场生日宴会有相亲宴的意味在里边,但是许陌现在旁边站着的显然是个优质精英,可惜家室背景和廖、丁、李三家怕是比不上了。无关人一边吃着冷餐盘里的美味小吃,一边期待着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