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采药回来的时候,荀宜正坐在桌子前,单手撑着下巴,看上去似乎有些什么烦心事。很快水生也注意到了与往日不同的地方——桌上的饭菜变了。
自从荀宜正从他手中拿走管家的大权之后,不管荀宜正在其他方面怎样节约吝啬,在吃食这方面却是毫不含糊的。
一顿饭起码要炒两个菜,煮一个汤,但她都会严格的控制好每个菜的量,保证足够两个人吃饱,又不会有剩菜。
然而今天饭桌上就只有两碗白粥,一叠野菜,水生很久没有在自家饭桌上看到这样的菜色了,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君子远庖厨,他自然是不会做饭的,以前喝粥吃野菜,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但是这一段时间,荀宜正把他的嘴都养刁了,猛地看见这么“寒酸”的吃食,水生便觉得半点食欲都没有了。
“你回来了。”水生在门边站了许久,荀宜正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起身迎上前来,水生看得出来她脸上的笑很是勉强,于是开口道:“出什么事了吗?”
荀宜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于是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前两天,在镇上的时候,又是吃饭又是买药,已经将家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说完荀宜正又坐回桌子前,对着桌子上的那些白粥和野菜止不住的叹气。
当然,这些都只是她夸张的说法,反正钱在她手上,水生一般又不会过问,自然是她说什么就算什么。
果然,水生听到荀宜正是在为钱的事情发愁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以前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就多花点,没有就不花,反正他也不讲究这些。但自从娶了荀宜正之后,就不得不开始考虑养家糊口的问题。
尤其是在被荀宜正养刁了胃之后看到这样的饭菜,就是荀宜正不说,他也是会想办法改善一下伙食的。现在既然荀宜正已经提了出来,最起码他得给荀宜正一个答复,不然估计她这一顿饭都要一直叹气了。
“我明日再到镇上去一趟,将家里多余的药材都卖了,再买些米粮回来,你不用太过担心。”水生宽慰道。
好在不管是什么时候,药材都是不愁卖的,否则以水生种庄稼的本事,荀宜正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得像村子里的其他女人那样,一面要操心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一面还要顾着田地里的庄稼。
不,她的日子会过得比她们艰难许多,毕竟,要论不会种庄稼,水生排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我……”荀宜正脱口就想说,自己也和水生一块去,但是想到小芹的警告,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家里还有多少药材啊?”荀宜正转而问道。
“也没有多少了,但是足够换些米粮了。”水生略微思索之后答道。
前些天他和荀宜正到镇上就刚卖了一次药材,小妹也是那次被卢继刚掳走的。之后的两天,水生忙着找人,根本就没有功夫上山采药,如今家里着实没什么药材了。
荀宜正没有说话,右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一天天待在家里,也不能做些什么补贴家用。”她的语气里满是愧疚,“要是我也能做些什么就好了。”
此时水生已经在桌前坐了下来,没有什么食欲是真,但是填饱肚子也是要紧的是,现在他还没有挑食的资本。
“你不用做什么。”水生端起桌上的白粥,随口答道。
的确,除了在家里洗衣做饭,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事需要荀宜正去做。可这些,都不是荀宜正想要的。
水生兀自喝着粥,荀宜正却仍旧只是坐着,丝毫没有要吃东西的意思。
见她这样,水生只好也放下手中的碗,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 荀宜正,只见她还是一脸愁容,显然刚刚自己的话并没有让她稍微宽心些。
“你想做什么?”片刻思索之后,水生问道。他总觉得,荀宜正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提想要做些什么补贴家用。或者说,他现在觉得,荀宜正不会无故说一些话,做一些事。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有一定的目的的
听到他这句话,荀宜正脸上方才显露出一丝丝笑意。
早这么问不就完了吗。
“要不以后我跟着你一起去采药吧,多一个人……”
“不行。”
荀宜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水生毫不留情地给打断了,他语气里满是坚决,似乎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荀宜正知道,这些不过只是表象
“为什么,我天天在家里,就是有病人找上门来,我也不能给他们看病抓药,明明是你的妻子,却什么都不懂,你都不晓得人家背地里是怎么说我的。”说着,荀宜正就微微侧过身去,做出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她知道,要是现在来硬的,水生不仅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可能会对她更加提防,于是就索性装可怜。
“怎么说的?”不过这一次,事情似乎没有荀宜正想的那么顺利,水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顺着他的话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荀宜正一愣,对他问的这个问题显然有些诧异。
“人家都说,我只不过是个买来烧饭的野丫头……”荀宜正赌气似的说。
这倒不是她编的,村里有的人确实是这么说她的。
水生又皱了皱眉眉头,这是什么说法,他怎么没有听过?
“你不用……”
“你就会说这句话。”这次换成荀宜正打断水生的话了。
他原想劝荀宜正,不用在意别人的说法,可没想到荀宜正却一改刚才委屈的模样,大声叫喊着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在意,以为你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就是村长,也要对你忍让三分。可是我不一样,就像他们说的,我就是个买来做饭的,我整天整天的担心,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担心自己以后连饭也做不好……”说到这里,荀宜正已经是泣不成声。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水生看来,就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为了那可笑的尊严,所以想做那么多没有必要做的事。
要是水生是这么想的就好了,那就证明了她的努力没有白费,起码这大腿没有白掐。
她这样声泪俱下的控诉着,水生难免会心软。他对荀宜正本来就怀有几分愧疚,如今被她这么一说,哪里还说得出反驳的话来。
事实上,他不答应带着荀宜正一起去采药,也是出于对荀宜正的安全考虑,毕竟采药可不比洗衣做饭这样的事。采药不光是累,还夹杂着许多未知的危险,她一个姑娘家,谁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应付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