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朗差点脱口而出一句“fuck”，话到牙齿边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低声对樊胥说：“你没敲门吗？”
“敲了，是一个小男孩开门的，他不给进门，我才打电话给你的。”樊胥说到这里嘿嘿两声奸笑，“我说莫朗啊，你家里怎么会有小孩？”
“废话少说，你在那等等，我马上回来。”莫朗把蛇皮袋使劲一甩，心里暗暗叫苦，好端端的，樊胥怎么会忽然跑来？
昨天也没跟自己通个气，正好今天他跟楚吟出来买菜不在家，让樊胥和楚岑碰到面。
要是以前，莫朗觉得反而好办，直接说他和楚吟是合租的关系，虽然樊胥一定会问他：“你不是不喜欢外人来你家吗？合租什么？你缺钱吗？”
可是现在的情况更糟糕，莫朗已经完全能想象出，樊胥深沉的盯着自己看，一双奸诈的双眼藏在镜片后面，慢悠悠的一推镜架，呵呵笑两声：“你家里为什么有个女人还有个孩子？”
不跟樊胥说实话吗？可他跟楚吟签协议的时候说好了，除了他们两个人本身，对外的时候需要统一口吻，就说他们是恋人，楚吟都对楚岑坦白了，自己应该瞒着好友吗？
这样对楚吟似乎也不公平，自己一个大男人，做事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更何况樊胥那小子从来不是个好糊弄的家伙啊！
“嗨，你好。”
楚吟刚用钥匙打开门，一个男人对她挥手打招呼，楚吟吃了一惊，男人赶紧自我介绍道：“我是莫朗的朋友，我叫樊胥，你好。”
“哦，你好，我是楚吟。”楚吟回头，莫朗提着蛇皮袋站在门口，似乎不太想进门，于是，她对樊胥说道，“那你们聊，我辅导岑岑做功课。”
母子俩在樊胥满面笑容的目送下进了主卧，樊胥蹭的一下转向门口的人，先前被楚吟挡着，樊胥还没发现，现在仔细一看：“你拖着什么东西？”
“蛇皮袋啊，你没见过？”莫朗进屋，关门，把蛇皮袋放在鞋架边。
樊胥走过去，打算把蛇皮袋打开瞅瞅里面是什么：“我知道是蛇皮袋，里面装的……白菜和西红柿？”
莫朗去厨房喝水，樊胥捏着下巴，表情深沉——莫朗手里拿一袋垃圾他都不会这么惊讶，居然是菜，而且看菜叶子上的水滴，应该是刚刚从菜场买回来的。
小孩给他开门后，只说他妈和莫朗去菜场了，樊胥倒是想过他们可能是去买菜了，可是……
谁特么三个人的菜要用麻袋装的？
就樊胥对莫朗的了解，这个好友对吃的有所研究，可仅限于“吃”这个单项事情上，至于其他相关，比如买菜做饭，莫朗丝毫不懂，平日工作忙，他对这个也没什么兴趣。
“喂，你这么早来干什么？”莫朗趿着拖鞋朝樊胥走来，“昨天没跟我说。”
樊胥好奇的挑眉，反问他：“我和穆烽都有你这里的钥匙啊，你不是说我们随时可以过来吗？”
莫朗：“……”
“我原本想请你出去吃饭，不过看情况，你忙得很，算了。”樊胥耸肩摊手，一副非常遗憾的样子，“改天吧。”
莫朗松口气，同时还有些好奇，樊胥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的？以往，他和梁穆烽一样，八卦的不行，对每件事都要刨根问底才行，有个年轻女人带个孩子跟他住在一起，他居然不好奇？
还是说，这家伙来这里之前跟梁穆烽通过气了，樊胥这么精明，有可能是收到什么风声才忽然跑来的。
“你是不是……”
樊胥立马哈哈哈大笑起来：“对了，临走之前我还有件事跟你说，我妹妹很快要从荷兰回来了，你做好准备吧。”
“……”莫朗脸皮一抖，“这么快？”
“快？我妹妹还觉得太慢了。你要知道，她的意中人在国内，度日如年啊，哎。”
莫朗抬脚踹他，正好合樊胥的意：“真恶心。”
随着门一开一关，屋内恢复平静，莫朗松了口气，把蛇皮袋拖到厨房，这么多菜，怎么才能解决呢？
烦恼这袋子菜怎么解决的同时，莫朗想到樊胥刚刚说的话，他妹妹樊睿要回国了。
樊睿是樊胥同父同母的亲妹子，人漂亮，学历高，性格温柔，最最重要的一点，她对莫朗十分钟情，几年前通过樊胥，对莫朗表达过类似的意思。
莫朗当时就告诉樊胥，他们不合适，他足足比樊睿大了近十岁，生活阅历、环境几乎都不同，相处久了以后矛盾会很多。
当时的樊睿大学还没毕业，据说因为莫朗的态度，樊睿很伤心，毕业后直接去了国外继续读书，一晃就四年多了。
樊胥调侃归调侃，莫朗内心并不太相信，樊睿过了这么几年还对自己念念不忘，说到底，当年的樊睿还很小，在国外读书历练的多了，应该很快能把这份朦胧的感情忘掉。
今后免不了要碰面，樊睿能想开，是最好不过。
把蔬菜全部倒出来摊在地板上，莫朗发愁，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呢？
“需要我帮忙吗？”楚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厨房，学莫朗的样子蹲在地上，拨弄着一棵白菜。
莫朗瞄着她：“你愿意帮忙吗？”
“愿意。”楚吟很随意的看他，“不帮忙的话我们到晚上也吃不上午饭。”
“……”莫朗冷哼，帮忙就帮忙，非要暗戳戳的讽刺他么？
楚吟捧着两个西红柿去水池边洗：“你把白菜的叶子一片片摘下来然后撕成小片，我洗菜。”
“鱼已经处理过了，要把里面洗干净。”
“葱姜蒜都要洗干净，还要切片。”
“肉洗干净了煮一下，把脏东西捞出来。”
莫朗只觉得，今天是他这辈子过的最辛苦的一天，楚吟说的每一样都很简单，可是他做起来，简直比谈下几千万合同还要艰难。
就说切菜，拿刀他会，可就是没办法把肉切成大小差不多的片；葱姜蒜那么小，他一刀下去，基本都是一刀两断，捏着那么小一段菜切片，莫朗觉得难度太高；在鱼背上划刀，稍微用点力，能把鱼骨架割断，用的力气小了，只能划破点皮。
如此这般，不一而足。
不过，通过这次的事，莫朗发现了楚吟一个很大的特点，或者直接可以说，是很大的优点：耐心。
楚吟非常有耐心。
莫朗自问，把自己和楚吟的位置调换一下，教自己这么呆的人切菜做饭，早就暴脾气爆炸了，尤其是此人之前还给自己找过不少不痛快。
可楚吟完全没有，一边洗菜一边指导莫朗切菜，看到莫朗哪里做的不好就重新说，还会手把手做给莫朗瞧，弄得莫朗相当十分非常不好意思。
因此，虽然战场颇惨烈，莫朗除了手指头被刀划开两刀子渗出丝丝血珠子，好歹所有东西都切出来了，整齐的码在盘子里和菜篮子里。
莫朗颇为满足，过程艰辛，但成果喜人。
一口气还没松出来，楚吟递过来一块围裙：“准备工作结束，开始做饭吧。”
“哦。”莫朗迅速冲到客厅，在楚吟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又迅速冲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叠纸，“要做的菜，我从网上打印了菜谱。”
楚吟看看菜谱，把眼睛放在莫朗帅气的脸上：“油少许，你打算放多少？”
“……”第一个问题，就把莫朗给问的哑了火。
再一看菜谱，但凡碰到油盐酱醋等调味料，全都是少许、适量、些许等形容词，没有一项清楚标明了确切的分量。
看看锅看看菜再看看菜谱——谁特么知道少量到底是多少量？这些菜谱太不严谨了！
“中国人做菜，菜谱可以看看，但更要紧的是经验。”楚吟示意莫朗把围裙系起来，自己也系上一条，“秤在心里，到底该放多少量，怎么放，只有做了之后才会知道。”
见莫朗茫然无知的样子，楚吟忍不住笑了一下，在莫朗回过神来之前恢复正常：“你把锅铲拿起来。”
“首先，把火打开，等锅子热了放油。”楚吟抱着胳膊靠在一边指示，气定神闲到给莫朗一种错觉——这个女人，现在不是在厨房，而是在战场指挥一场战役。
“油倒进去，等油开始有些冒烟的时候，把青菜倒进去。”
依言，照做。
“用锅铲把青菜翻炒……不是搅拌，要把菜翻来覆去的炒动，对，不然会焦。”
“太用力了，青菜飞出来了……稍微用力就可以了。”
“可以了，放点盐……太多了，少点，再少点，差不多了，放进去吧。”
“不能马上盛出来，要再翻炒几下，盐才会均匀散开。”
楚吟不厌其烦的指导，莫朗虚心接受教导，两分钟后，莫朗这辈子炒的第一道菜，新鲜出锅了。
看着那盘绿油油鲜嫩嫩的蔬菜，还是自己亲手炒出来的，莫朗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跟谈下一笔大合同的时候，一样高兴。
正想接着炒第二个菜，楚吟接到个电话，她去客厅接电话，莫朗瞧着，第二盘也是菜，应该跟炒青菜一样的操作方法吧，于是，他在锅子里倒进油，开始独自完成炒菜的工序。
楚吟的电话接了有五分钟左右，电话还没挂断她就往厨房走，从门口就看到莫朗挥舞着锅铲奋力在翻东西，赶紧走上前看，锅子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莫朗的大力铲动下翻滚不停。
“这是什么？”楚吟举着手机问。
莫朗得意：“猪肉啊，炒菜也不难嘛。”
看看锅里那团原本用来做水煮肉的肉片，被莫朗炒成了焦溜肉片，楚吟愣愣的盯着莫朗看了两分钟。
“怎么？”
楚吟微笑：“没什么，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