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朗不语，梁道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责备他。
“出了这种事，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梁道恶狠狠的瞪着莫朗，“昨天你在电话里我就听出来了。”
莫朗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爸，我是担心你……”
梁道更怒了，狠狠拍向茶几：“担心我什么？要是我度假回来发现公司面临大危机，你觉得我会比现在少操心？”
道理莫朗都懂，该想的该考虑的他都明白：“爸……”
“我这么大年纪了，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把事情告诉我，我们能一起想办法。”梁道指了下莫朗的鼻子，“你还想自己承担，是不是要气死我？”
莫朗这下反应过来，梁道是要责备他，但理由和他心里想的那种不一样：“爸……”
除了反复喊“爸”，莫朗不知道自己此刻能说什么，说什么似乎都显得多余，无法表达他此时内心感慨的万分之一。
“行了，这事先放一边，以后慢慢跟你算账，先解决公司的事。”梁道在沙发上坐直，“把所有情况再跟我一下，从头到尾不要漏掉什么。”
莫朗立刻应道：“是。”
楚吟说，公司是梁家的，他也是梁家的一份子，于公于私，莫朗都应该把事情告诉梁道，这是莫朗下决心的关键原因，现在，莫朗觉得这个决定再正确没有了，有父亲在，前方那些可能存在的坎，都显得不那么艰难了。
把自己手头所有的信息一一说给梁道听，结束后，梁道开口道：“那个苏遥，是什么时候来公司的？”
“去年年底，阿宽面试后很认可他的专业能力，我和他见面后觉得很适合公司，就留下来了。”
梁道皱眉：“按照你的说法，他到公司还没一年，能把除了睿睿以外的整个部门带走，把公司的设计稿提供给对方，赶在我们之前生产并召开新闻发布会，准备的时间不会太短。”
这点也是莫朗考虑过的，一切都太过顺利，明面上，员工辞职、对方公司召开新品发布会，都是突如其来的行为，但这背后一定是经过充足准备的，别的不说，就光把设计部团队整个带走，需要的时间就不会短。
先是接触、了解，再各个击破，让人从一个待遇前景不错的公司跳槽离开，一定需要根据每个人的不同情况特点交流沟通，就冲这点，莫朗有过一种揣测。
“这么充分的准备，我觉得这个苏遥来公司的目的，可能没这么简单。”
梁道的说法和莫朗内心隐约的猜测不谋而合。
“不过，眼下追究这个没意义，我们得先想办法，把眼前这个难关度过去。”在商场打拼几十年，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苏遥单纯来上班也好，抱着其他目的也好，结果就是梁氏目前面临危机，所以，先把这关过了，再来探究苏遥的目的，才是他们需要做的。
莫朗：“我想过了，他们明天开发布会，很有可能就是用的那些设计稿，所以当务之急，我们要用全新的设计，让自己公司的订货会不被影响。”
“嗯。”梁道看着儿子，“你是有想法了？”
莫朗点头：“有一个，但不知道可不可行，我和阿宽提了一下，他觉得可以试试。”
“说来听听。”
“我们公司跟几所学校一直有就业合作，我仔细查过，有一所学校里的设计专业挺不错，在几个中型赛事里获过奖。”莫朗把学校相关专业的资料从办公桌上拿给梁道，“我们可以和学校商量一下，找几个合适的学生，由阿宽带领他们设计出作品，我们根据公司具体需要进行选择，酬劳都好商量，按照公司目前的情况，一下招聘十几个设计师需要一定的时间。”
梁道边听边摸下巴，还别说，这个法子有点意思，莫朗以前和他提过，目前上市的款式过于集中和老套，每年款式的区别只有颜色和小细节，基本都是经过市场检验的款式，不会出大错，但也没有什么惊喜，莫朗觉得应该有些新的尝试。
年纪大了，梁道自己的想法是倾向于保守，但莫朗的顾虑他是明白的，年轻人总是喜爱探索和尝试新的东西，市场竞争会日趋激烈，要有新的血液进入，公司才有长久发展的可能性。
或许，这次正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莫朗补充道：“爸你如果觉得这个想法太冒险的话……”
“不用，就按这个做。”梁道摆手，给莫朗吃了颗定心丸，“就按你说的去准备，我这边也会和朋友联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些什么，有问题我们父子两及时沟通。”
“好的爸。”
父子俩谈了会，确定一些具体方案，对于这件事会涉及到的方方面面，莫朗都已经想到了相应处理方法，和梁道交流后，梁道只说了一句话：“你很适合管理梁氏，公司交给你，我很放心。”
莫朗：“爸，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那又怎么样？”梁道笑了，在各种事务堆积的紧张之下毫不担忧的拍着他的肩膀，“管理公司会遇到困难再正常不过，你没有手忙脚乱，没有逃避，想到了积极应对的法子，这就够了，人在压力之下会成长，公司也是一样。”
莫朗跟着笑了，梁道的意思他明白了。
“好了，我先去找朋友，有什么问题我们及时沟通。”临走前，梁道不忘叮嘱道，“你妈让我告诉你，公司再要紧，不能不顾自己身体，你看看你的黑眼圈这么重，如果累的病倒了，你妈会跟我拼命。”
“知道了爸，我一会给妈打电话。”
莫朗没时间犹豫，立马找来阿宽和人资相关负责人，共同商议和高校的合作方案，有了初步意向，后面的展开就是具体实施细则，三人足足讨论了大半天，差不多敲定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先按照我们的方案做，阿宽你和人事的同事一起去学校谈，面试由你们共同负责，你把关，像你说的，技术不是很成熟什么的不是非常重要，有一定创新力的学生是我们最需要的，你来把控，可以吗？”
阿宽：“没问题，我以前跟不少大学生打过交道，应该可以。”
“最近情况特殊，你们辛苦一点。”莫朗对两人点头，“你们快去准备吧，有问题再谈。”
两个人走到门口，莫朗想到什么：“等等。”
阿宽和人事经理回头。
“这件事你们暗中布置，在尘埃落定之前，除了必要的相关人员，我希望，连公司内部的人都不会知道。”
阿宽和人事经理对看一眼，齐齐点头：“明白了莫总。”
莫朗对这两人的工作效率很有信心，制定方案的时候把能想到的都讨论过了，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
摸了摸胃部，昨天到今天，没怎么正经准时吃饭，这会正在隐隐作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看着电脑边的文件，莫朗决定忍一忍，晚饭吃顿好的，眼下他还有不少事情得做。
刚翻开文件夹，有人敲门后进来，是楚吟，手里拿着文件夹：“莫总，下一年度初步规划。”
“好。”莫朗伸手接文件，到他手里的，除了冰冷的文件夹，还有一样软软的、热乎乎的东西，莫朗一愣，定睛看——是个三明治。
“我中午在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刚热过，你吃完再工作。”顺手给莫朗倒了杯水，楚吟朝门口走，“你胃不好，不能饿着。”
面包片中间夹着鸡蛋、火腿和生菜，还没有撕掉的包装上写着：零售 5.9元。
很普通的三明治，随处可见，没有太多技术含量，谈不上色香味，莫朗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却觉得，他第一次觉得三明治也能这么美味，热热的，很香很暖，凉凉疼痛的胃部，一下子熨帖了，连带他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也许是梁道对他无条件的信任，也许是应对困境有了可行的方案，也或许是那个三明治里加了什么好东西，莫朗下午的工作效率明显提高，把堆积了两天的文件全部处理完毕，还跟阿宽商量了一下明天对方公司发布会的事。
“现在设计部还有个樊睿，你打算重用她吗？”对于樊睿单独留下来没有辞职的事，阿宽也是有些惊讶的。
莫朗摇头：“暂时没想这么多，你有什么看法？”
阿宽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大圈，略长的头发呼啦啦飞起：“她进来的时候是我面试的，我离开公司后就没关注过，今天特意翻了一下她的设计。”
“嗯？”阿宽是有话想说。
“她的专业能力还挺不错，但我觉得她的创新力一般。”阿宽继续在椅子上飞快转圈，看的莫朗脑袋发晕，“给她具体的要求，她能完成的不错，但完全独立设计，我不是很看好她。”
莫朗：“这是你们专业领域的问题，我不评价，但关于樊睿的设计，之前有个人，给了我一个评价，恰好和你刚刚说的相反。”
阿宽惊讶，总算从飞速旋转中听了下来，面不改色，也没有头晕症状：“是谁？”
“苏遥。”莫朗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