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异道
夜雨曾寄北2020-07-31 13:344,946

  另一方面,秦谢昌的死讯不胫而走,而杀了秦谢昌的赵南风更是轰动一时,期间所用的长安公子名号更是被人扒拉了出来,好一番渲染后,赵南风忍辱负重隐藏多年为父报仇的形象跃于各大民间戏文之上,秦谢昌为了世家之首的鳌头而害死了赵焱这个隐藏多年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原先秦家忠实的拥护者纷纷倒戈,更有夺风头自诩大义者去秦家将秦谢昌生平所穿的衣物搜捡出来立了个衣冠冢,效仿当时张公宁死后的那样,每个人轮流上前吐口唾沫,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或许真应了那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害人者人恒害之。只是秦家老爷子生前体面,结果死后落个这样的下场,免不了让人唏嘘。

  陈签签照例照顾完于时务后往赵南风的院子里奔去,却见他一改往日刻苦练剑,反而将古肠剑静置在一旁,盯着它发呆。

  “南风。”

  陈签签扬起笑容走了过去,进来对于赵南风,她内心里始终是有些愧疚的。扪心自问,让她日日看着赵南风去照顾一个喜欢他的女人,怕是她当场就要撂爪子走人了。赵南风不说,是因为他习惯将所有事情压在心底,可自己不能因此而得寸进尺。

  等于时务背上的伤好一点了,他们就立刻动身,赵南风去哪她就去哪。陈签签这样暗自决定着。

  赵南风见了陈签签,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微笑道:“你来了。”他的面前站着一直小木鸟,小木鸟显然是刚刚传过信,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原位,等候着主人的差遣。

  陈签签捉起小木鸟赏玩了片刻:“想什么这么入神呢?有什么消息吗?”

  “秦母被人发现在家中自缢,幼温和言止失踪,我派人找了近白天了,还是没有找到……”

  陈签签默默的放下手中的木鸟,一代君王一代朝臣,不知是谁透露了赵南风如今在于家,最近赶着来巴结他和邀他出山接替秦谢昌的人数不胜数,但是甭管是好心还是利用,一概被他拒于门外,沉得住气的摇摇头就走了,有些人则仗着自己活得久,碍不下面子破口大骂:“小东西不识抬举,以后有你的罪受的!”

  “那又如何,赵南风何曾怕过?”赵南风不屑:“李家家主当年可曾识抬举,帮过南风一把?”

  门外被唤作李家主的男人脸色一变,骂骂咧咧的走了,陈签签透过门缝看过去,她认识这个男人,当年随着秦谢昌来过山海临界的几个小家主之一。

  对于当年的事情……他始终不曾忘怀啊。

  赵南风见陈签签也发起了呆,将手在她眼前挥挥:“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

  “我在想,这些年来你一定不好过……长安公子,这把剑是从哪来的?”陈签签刚要伸手去摸,手在半空中却被赵南风握住:“古肠剑驻于神之试炼的山谷中已有百年,是凶器中的大凶之物,你这样碰它只会伤到你自己。”

  陈签签手一哆嗦,都显些忘了自己是活死人。

  赵南风将手覆在她的手上,陈签签自觉得一股暖流透过手背,游走到四肢筋脉,这是他浑厚的修为。赵南风将陈签签的手轻轻盖上古肠剑,古肠剑似在对她回应,任由她细腻的手掌摩挲过粗粝的剑鞘。

  “我们什么时候走?”赵南风不知何时起身绕到了她的身后,脸顺势贴近她的发根,呼出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边,只要她微一侧头,就能吻上他的嘴唇。

  陈签签脑中飞快想到一个成语:耳鬓厮磨。

  赵南风撩拨的技术越发成熟了。陈签签口舌干燥的答道:“过几天,等他的伤好些了就走。”

  “你很在乎他吗?”赵南风的口气像是被别人夺了爱的小狗,透着失望。

  我的亲娘舅哎!

  陈签签心显些蹦跶出了嗓子眼,她深刻的怀疑这些年来赵南风是去了狐狸洞拜了狐狸精为师,要不然怎么一撩拨她的心就漾起一波春水,浑身悸动,恨不得立马将他脱了衣服扔上床。

  这对于实际年龄已经三十五的老姐姐来说简直是煎熬啊!

  “我……”陈签签越发的口舌干燥,觉得自己有必要喝点水缓冲一下,可偏偏她的模样到了本就醋意冲天的赵南风眼里全成了默认,他握住陈签签的手倏然紧了些,陈签签一个吃痛倒吸了一口气,脑中非礼勿视的想法瞬间消失不见。

  “你知不知道,别人哪怕多看你一秒,我都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你天天这样和他在一起,你难道不怕他活不到伤好的时候吗?”

  这是陈签签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赵南风,她猛地一回头,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眼眸,那是切切实实透着杀意的眼睛。

  良久,赵南风微微叹了口气:“于时务与秦谢昌勾结骗我去曲松山,我都可以不计较,因为秦谢昌与我之间注定要有一场战斗,哪怕没有于时务,我也会去找他,但是你只能是我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你走了,哪怕你真的对他还有念想,也趁早断了,因为我不允许。”赵南风的手臂搭在陈签签的肩膀,如同寻到了丢失已久的稀世珍宝,久久的,不肯放开。

  而陈签签在这燥热的天气里,切实的感受到了,喉头的那一抹沁甜。

  于时务的伤好的迅速,听说是有人给他送了空境千年的血参,对皮外伤有着奇效,加上于家一窝蜂的马屁精贴身照顾,不下几日,于时务就能下地飞奔了。

  在于时务下地飞奔的次日,陈签签携着家眷来给于家主辞别了。

  丫蛋摆出一副牙酸的表情,捣捣陈签签的肩膀:“怎么着,决定要喜旧厌新,抛弃我们高富帅于家主和前夫私奔了?”

  “去你的。”陈签签翻了个白眼:“我没有前夫。”

  于时务的脸拉得三尺长,毫不介意在赵南风面前对陈签签摆出一万分的不舍,一只手撑着拐杖,一只手要去摸陈签签的头发,结果沿途中被赵南风一爪子给拍了下来。于家主只好依依不舍的摆正了姿态:“真的要走了?”

  “是啊,要走了,以后要好好地,你是于家家主,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陈签签没有好气应答着,却又忍不住多嘱咐几句,对于于时务,她始终是心存感激的,但也是心存愧疚的。

  给不了人家幸福最起码不给人家念想。

  还有一点,陈签签隐隐约约有一种要发生事情的感觉,所以,自己这个扫把星远离于家,对于家上下来说都不失为一件好事。

  在于时务浓糖化水的注视下,赵南风硬是带着陈签签走出了两条街,累的景颜扶着墙喘气。

  “为什么要谢绝人家于家主给的云轿,有轿子坐多好!”景颜埋怨的看了眼赵南风,她怀疑他是不是提前进入了更年期,脾气越发的古怪起来。

  “你懂个屁,如果做了于家的云轿,那我们到哪他都能知道。”赵南风觉得这个姑娘真是没救了,蠢得真是有个性。

  “那又如何?”景颜嘟囔道,思吟再三,决定小声的腹诽赵南风的坏话。

  毕竟打是打不过的。

  “都少说两句,我们现在去哪?”陈签签问。

  赵南风怎么看,都觉得硬跟着他们的景颜是个大灯泡,而且灯泡毫无自己是灯泡的自觉。

  “先将她送回景家吧。”赵南风无力的说。

  “不!我不回景家!”几乎是瞬间,景颜跪了下来抱住陈签签的腿,声音带了哀嚎:“我求求你们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不想回去!”常年离家吃尽苦头的千金小姐嚷嚷着不回家,最多是撒娇似的闹闹,可陈签签却分明感受到了,景颜抱着自己腿的手,在颤抖。

  近来整个鬼蜮像是被套上了一层薄纱,轻渺渺的雾将所到之处披了个白罩。鬼蜮的人一直都认为,雾代表着不祥,大雨可以冲刷一地的污秽,太阳可以照到黑暗,只有雾,它将所有人都隐藏了起来,肮脏的,不怀好意的,还有,带着杀意的。

  秦浩元站在圣女峰的崖边瞰,烈风吹得青色衣摆猎猎作响,一头长发随风摆硕,背影怎么看都是一副浊世俏佳人的模样。

  “鬼主,人带来了。”

  听到了声音后,秦浩元才挪了脚步转头,秦幼温这才看见,她昔日的弟弟的左脸——带着半副青铜鬼面面具!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青铜鬼面?”秦幼温咽了口唾沫,如今她被两个面目可憎的小鬼架着,小鬼的手每碰上她的身体就会留下一个漆黑的手指印,秦幼温没少挣扎,如今洁白的裙子上四处布满了小鬼的指印。

  眼前的一切似乎将她的恐惧扩大到了极致,秦幼温死死的盯着那个狰狞的面具,嘴唇忍不住的颤抖:“你修了鬼道?”

  世间两道,阴阳两极,水可以生冰,火可以生焰,但水火终为不融,仙道与鬼道,就誓同水火,终生不容。

  秦浩元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他当然要死了,他如果不死,怎么才能骗过众人,让顾子君成为众矢之,彻底断了他回顾家的路呢?

  如今张家主大业已成,他本想将害他走到这一步的秦谢昌千刀万剐,但万万没想到,秦谢昌这么耐不住气,赶着投胎递人头给赵南风,让他空欢喜一场。不过……好在,姓秦的还留下了秦家的种,让他捧在手心里,不惜抛妻弃子的那个孩子!

  倘若注定要负,当初何必要娶!

  几线惊雷裹夹着一道漆黑的长鞭直直向秦浩元劈来,秦浩元甚至懒得躲避,任由鞭身在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内劈打而过,使鞭的人显然还嫩了些,不知是见一鞭没中还是惊于对手半透明的身体,一时悬在空中忘了使出第二鞭。可就在他愣神的空隙,秦浩元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一手抓过秦言止细嫩的脖颈,本来清秀的半张脸在鬼面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恐怖:“好久不见,弟弟。”

  等到赵南风夹着两个弱流女眷到了秦家的管辖地时,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三十五岁的陈阿姨顶着二十五岁的身体深深的感受到了力不从心这四个字怎么写,可惜鬼蜮没有“脑白金”或者吃一颗上八楼都不喘粗气的神奇药丸,不然她一定是这些药丸的忠实客户。

  繁华三千灰烬九千,饶是料到了秦谢昌死后秦家难逃一劫,也没想到昔日的家族竟破败到如此的下场。

  鬼蜮的每个叫得出名号的家族都镇守着一方地的水土,佑着一片平民的喜乐,对于民众而言,世家甚至比机构更深得人心,而眼前,初见时热闹一时的长街上如今飞沙走石,昔日的长街转眼变成了一座空城。

  赵南风的手抚上了腰间的古肠剑,往秦家的方向走去。赵南风到了一堵墙面前停了下来,他依着上次的样子手心覆上墙正中,墙依旧有所感应,往里推了进去。赵南风心里一颤。秦家的手纹录入一向由秦幼温看管,直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秦幼温也没有将他的手纹删除。

  秦谢昌纵使对他有万般不义,但他和秦家两个孩子却是一直有的交情——一条从黑暗中延伸出来的红木阶梯赫然出现在三人眼前,只是这次,两侧的火灯没有应声而亮。

  赵南风翻开手掌,手心一盏明火在黑暗中簇烧,他挟了一点往两边扔去,廊边的火灯瞬间烧了起来,将整个秦家照的光亮。

  秦家像是被贼人洗劫过一空,满地的狼藉——红木桌案被人一刀两截,玻璃碴子碎了一地,四处可见打斗过的痕迹,满地的红白液体争相散发着浓郁的酒气。陈签签和景颜两人分头在屋中寻找,最后一无所获的回到了主厅,赵南风正盯着一处出神。

  陈签签凑过去,房间里有几处黑色脚印和手指的印记,如同顽劣的小孩滚进了蜂窝,踩了一脚的黑煤跑了出来。

  “鬼手印……”景颜也寻了过来,愕然道。

  有关于鬼道的传说少之又少,如世家正统所修的仙道为明,那鬼道便为暗,两者相辅依偎,看似相同,却又完全不同,修士修成大能的尚有几人,可鬼道就如同泥潭深沼,一脚踩下去,往往还没练出,自己就走火入魔,原血爆破而亡,就不曾听说有上来的人。更别提出世的大能。

  而驱小鬼,正是鬼道高阶的术法之一。

  赵南风心像是沉到了海底,秦谢昌明明已经死了,秦母深居简出,以夫为纲,不会主动去招惹什么人。而秦幼温性子温和,待人一向有礼,更不可能是因为她得罪了什么人,秦言止虽然恃宠而骄了点,但是年纪还小,能有这般修为的人又怎么会自降身段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究竟是什么样修鬼道的高手要对秦家剩下的人赶尽杀绝。

  “近年来我倒是听说了一处有关鬼道的传说……”景颜惨白着一张脸,鬼道修得都是大凶大恶的极煞之法,诸如驱小鬼这样的术法需刚死的灵童肉身来祭,选极阴之地,配合阴曹地府借来的阴火,炼淬肉身,刚出世的小鬼阴戾之气极重,牙尖嘴利,一鬼可抵百狼,除非造它的人修为极高,可以用锁魂链将他控住,否则极易被其扑咬。鬼道一向被鬼蜮列为禁修,不过也有不少要修为不要命的人前扑后继,但往往刚到了驱小鬼这一阶时,修士就会被自己养的小鬼所反噬,留给听闻后匆匆赶去的当地世家的只有几只还未成形的小鬼和一具被啃得只剩了骨架子的森然白骨。

  “五年前,北屿旁边的泉山下有个村,先是村里刚下葬小孩的坟包被人撅了去,再然后是接二连三的小孩失踪,当地没有出名的世家,有个村民就爬过泉山找到了我父亲,父亲一听,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就连夜赶了过去。”

  “那你——”赵南风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吱呀——”一声,秦幼温先前住的房间被人推了开来。

继续阅读:第二十九章 泉知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误南风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