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黎说完,清河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亏她平日都已冷静自恃,可今日却连对方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就要往里面冲。
不过,今日的昌黎,到有些让她刮目相看。
她面带微笑的看着昌黎,眼中尽是赞赏,昌黎舔了舔唇,猥琐的笑道:“其实吧,谷庄还是要去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果是个美艳的女妖怪,你甭管我,自己跑就行了……”
“啪”一声,一个鞋底往昌黎头上飞来。
谷庄位处仙道镇的最北边,谷庄,谷庄,本是一座荒废的作古的山庄,绵延数百里,直上仙道镇的北山腰,相传曾是当地豪绅所建,却不想一夜之间家中百口皆暴毙身亡。据说死相凄惨,每个人的舌头都被连根斩断,就连三岁小儿也不例外。仙道镇本就神鬼轶事居多,事情发生的陡然,都传是惹怒了那道神仙。加之谷庄附近的百姓总说谷庄夜里有女子哭泣之声,后来以讹传讹,那座谷庄从此荒废了下来。
不论绝世美女仙是不是扶灵,既然她选择了此处作为安身的地点,都为自己的名气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就如美女的面上带了一层厚厚的面纱,让人忍不住想掀开了看一探究竟。
清河背手而立站在树梢上,她越靠近谷庄越觉得舒畅,此处的四周遍布着一股魔气的磁场。
深夜的仙道镇凉风甚嚣,吹得她银白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月色为她的脸庞笼上一层朦胧,衬得她平日冰冷的神情恍然间有了柔和的生气。
而此刻,她的对面,一个墨蓝色的身影与她相对,手持白玉长箫,合着这秋叶中冰冷的寒风吹奏曲目,箫声凄切迷离,如泣如诉,如怨如痴,仿若流浪天涯的断肠人回到久别重逢的故乡,却发现物是人非,一时又若天涯歌女随乐起舞,满堂皆叫好,待一曲罢毕后尽是孤独。
元陵吹得是《印梦》。
当年她为傅承做道童时,每日除了端茶倒水,便是伏在案上看他读书,傅承怕她闷了,就做了竹箫吹曲子给她听,箫声本空灵盈动,却被他吹得让人心头一抽。
说起来,这是傅承的曲子。
“不要去。”曲终后,元陵收了箫看向谷庄,谷庄内一片漆黑,毫无半点像是有人住的痕迹:”里面魔气遮天,定是凶险异常。“
清河冷笑出了声:“我本是魔,又怎会怕魔!倒是元陵上神,是否忘了那日你我分别时我说的话?”南明离火自元陵身后燃起,却没有烧着他的衣角,元陵没有躲避,他的身影先如水中倒影晃了晃,转瞬消失不见。
竟是用镜像术!
“也不过如此。”清河收了火,心中突然没由来涌现出一股失落,偏巧昌黎从夜里踏风而来,正好落在了她身旁的树杈上,明明刚刚活动过筋骨,周身却还是冷的像是刚洗礼了一场腊月的风霜。昌黎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叹道:“冷死老子了!我刚刚去探过了,这个谷庄邪气的很,四周什么都没有,生灵都不敢踏进一步,要不是有人拿了几万张黄符将这里封住魔气封住,怕是早已经成了魔窝了。依我看啊,别说什么绝世美女仙,你要说这是魔祖帝江的老巢我还相信……”
昌黎话说出口后才发现失言,闭了嘴巴看向清河,清河不以为然,就算真如传言所说,豪绅一家百口暴毙也不需要万张黄符,用万张黄符才封住的地方,那真的定定是凶煞之地了,怕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清河一跃而下,昌黎惊恐,一连问了好几声:”你真的要去啊?“最后发现劝说无果,心中暗骂了一声眼睛一闭,也跟着跳了下来。
谷庄大门紧闭,老旧的红木门上有一对金漆狮面锡环,深夜中,狮眼暴裂,张牙咧嘴,显得格外恐怖。清河轻敲门簪,连敲数下,也无人应答,本以为有人恶作剧,却突然从门后传来木屐敲地的声音。
节奏不缓不急,有条不紊。
哒,哒哒,哒……
像是木块敲在肉上,昌黎听得头皮发麻干脆躲到了清河的身后,反正不管来的是什么东西,肯定都与魔沾边,或许还是前面这个半神半魔的东西的亲戚……
清河也微微有些发怵,可是她的脚像是被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再一看,原来是昌黎这个狗东西在后面把自己往前推。
刚要开口骂人,门“刺——拉”一声被人推开,一个妍姿艳质的女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师姐!!!”
清河看清女子样貌后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蹦到了女子的身上,将女子紧紧抱住,女子起先一愣,随后用更为热烈的拥抱抱住了清河,她的身体如冰山上的皑皑白雪一样冰冷,可清河顾不上那么多,豆大的泪珠往外掉:“扶灵师姐,我好想你,好想你!”
扶灵修长的手臂紧紧环住对方,一双美目微闭:“清河,好久不见。”
这边是师姐妹感人的重逢现场。
而那边昌黎眼珠瞪得老大,跟在清河身后他将三界鼎鼎大名的美女都认识了个遍,先是上界娇若彩花的碧霞元君,后是绝世惊俗的狐族掌事人扶灵,这清河亏得不是男子,否则得多招人恨!
今日扶灵穿了一袭高开叉贴身袍裙,底色为玄,下摆绣着大朵盛开的牡丹,单单用粗红线飞钩花形,再用金线绣出朵朵花蕊,一双细长白净的腿显露无疑,外罩一层烟拢红纱,衣衫豪放尽显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扶灵一头长发悉数盘于脑后,扶灵本就生的眼波流转,肤白貌美,再加上额间梅花花钿,好一国色生香美人图!
清河与扶灵凑得近,才发现她的鼻尖多出一颗小痣,以往她与扶灵日日相对,竟从未见到她的鼻尖有这么一颗痣。可当下喜悦可以冲刷这一切的小细节。姐妹两寒暄过清河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人,将昌黎拉倒自己身边同扶灵介绍,却不想昌黎一改在天宫油嘴滑舌的习惯,低着头宛若男孩情窦初开羞涩不语,清河草草的同扶灵说了一下他算是八师兄的朋友就将他扔至一边,自己同扶灵二人继续寒暄。
扶灵邀请二人进庄,这时一白衣灵体拎着一盏昏灯前来引路,白衣灵体天生无面,多为凡人在人世残留的灵识碎片,高阶的修道士偶尔会抓了过来当自己的奴役使唤。
清河突然想起承影剑在自己的身上,刚想将它拿下来,却见扶灵眼神空洞,直视前方,干巴巴的同她讲些可有可无的话,却丝毫没有提及八师兄的事情。
莫非与八师兄已是前尘往事?
清河不想多想,问扶灵:“师姐可曾见到二师兄?”
扶灵没有回答,脚步却陡然停在一间客房面前:“今夜你先住在着,等明日我再派人来打扫。”
“师……姐?”
清河还没来得及说出声,扶灵就继续踏着她的木屐离去,就如她与昌黎在门口听到的那样:哒,哒哒,哒……
留下清河与昌黎面面相觑。
深夜里清河在榻上翻来覆去。
今天扶灵的表现实在不同寻常。
久别重逢的喜悦淡了下来后,涌上心头的就是满腹的疑惑:首当其冲的就是为什么扶灵会在谷庄?绝世美女仙又是什么噱头?
她本想拉着她的手像往日一样私房夜话,可是扶灵却神情急迫,匆匆将她安置了便要离去。
谷庄四周尽是魔气雾障,清河用手指燃起一盏火豆,确定四下无人,才蹑手蹑脚的出了屋。昌黎住在自己的隔壁,清河刚想将他房间的门打开,一张笑得油腻腻的脸就倒挂在她的眼前,原来他也睡不着,一直倒挂在檐下的栏杆上等着她出来。
清河向他翻了个白眼,昌黎却像得了救命恩人一样跳到清河的身边,身体紧贴着她:“姑奶奶,你可出来了,我一个凡人住在这种地方吃不消啊。”
“有什么吃不消的,你不是检查过了,四周什么生灵都没有吗?”
清河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心中也隐隐觉得此地不一般,但是又不知如何明说。昌黎摸出腰间的七窍葫芦,葫芦莫名的升出一袅白烟,这是昌黎的宝贝,宝贝有异相,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清河仙子,我觉得你这师姐看着不像是一般人啊。”昌黎神情严肃,见那白烟往后方飞去,可若没了清河手指上的那点火豆,后面就如一深不见底的黑色牢笼,正张大着嘴等着猎物上钩。
清河急着为扶灵维护:“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
“不好!”昌黎将葫芦倒转放在手心,葫芦嘴中掉出一颗白色芸豆:“白师兄有危险。”
七窍葫芦有七窍,一可识人谎,二可传音讯,一根藤上七个瓜,故才得七窍葫芦之名,传西元道祖养的滕树每年都会长几根藤出来,所以门下弟子人手一只,说来也不算什么稀罕物件。清河与昌黎顺着葫芦的白雾走,很是好奇他是如何判出白安先生有危险的。
昌黎答道:“我们这几个徒弟可比这葫芦稀罕,毕竟拜在‘十奉仙‘名下,作为入门大礼包,师父就又依照我们的五行和修的术法送了我们每个人一个信物,让我们相互交换,这信物代表的就是我们自己,凡是以后有危险了,又不方便传音讯,那个得到信物的人就会最先知道,而师兄的信物就是这颗白芸豆。”
清河又燃起一点火豆,凑近了看,这颗芸豆外皮虽如鹅卵石一般饱满洁白,可若凑近了看,就能看见内里布满了如经络般的灵线,根根散着紫色的莹光。
“那你的信物呢?是什么?”
葫芦中的白雾越发浓郁,昌黎突然拿出葫塞将它关住,将清河头往下一按,压低声音道:”如果你知道了,那就要帮我保管它了,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