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日从谷庄出来便被玄灵的人抓去不是意外。
清河心中了然。
原来自她从昊天塔出来后,她的每一步早已经被人盯上了。而她一度怀疑的幕后布局人,看来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寻找的二师兄了。
“仙道镇的无骨尸也是你动的手脚?”清河镇静下来问道。
“是,他们都被我敲骨吸髓炼化了内丹,本以为这次的仙法大会是元陵主持,可没想到来的是个小神仙。”沈戚越是痛快的承认,清河心里就越发的痛苦。他所犯下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罪行,就算元陵曾念在师徒一场的恩情,怕是也难逃上界旁人的惩戒。
“那人尸……”清河想到她与昌黎、佑圣被承影剑带着沿仙道镇河边行走,明明她与昌黎什么也没看见,佑圣却哭着喊着说看见了人尸,还吵着要回去,布局人很明显知道她与昌黎不会怕这种低阶尸体,所以人尸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佑圣前来,目的明确,为了让佑圣拖他们的后腿不让他们继续往前走。
若是当时他们再坚持往前走,或许就能和一直埋伏在仙道镇的沈戚打照面,或许当时就可以阻止他,或许这一切的一切结局,都会变得不一样。
沈戚空洞的眼神流露出遗憾:“清河,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众师兄妹中最聪明的一个,只是可惜,你站错了队伍。”
清河痛心疾首:“二师兄,你为何还不明白,惊雷劫是上界给妖族霸世的惩罚,从来就不是任何人的错,这一切都是天道轮回,我们不过是这滚滚洪流中的一粒沙子,我知道大师兄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如果他知道你变成这样,一定会伤心的。“说罢,清河便从衣袖中要摸传音镜传话给元陵,她刚刚便探过沈戚元灵,吞食了数万的妖兽后他已经变得所向披靡,本来一个碧霞元君就已经足够棘手,单是她一人要战两人,实在有些困难。
谁知,她的小动作早就被碧霞尽收眼底,她手中化出木箭,脱手而出飞来打掉了清河的手,她袖中的镜子落地。
“传音镜!”
碧霞元君神情大变:“他竟然将传音镜都交给你了……”
清河不理会,要去捡,却被沈戚手中冰凌剑所挑,清河吃痛,收回手,拿出承影挡在身前。
“不要着急,你等等就能看见你的心上人了,不过我要他看见的,是你的尸体!”沈戚说罢,一剑刺来,清河弯腰躲过,在背后反手将剑换手,要架在沈戚脖子上,被沈戚侧身避过。
“你这个叛徒不配用阳虞的剑法!”沈戚面目狰狞,破口大骂,脸上的洞被撑大看得人森森然。
清河退出数步转身将剑猛然往地里一插,双手结印使出南明离火,火势如蛇身,直走剑尖,刺向沈戚,沈戚像是早有预料,收回冰凌剑,也双手结印,南明离火势不可挡,却在冲到沈戚的面前无形中被挡了下来,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
“清河,小心上面!”清河被昌黎的声音吸引,突然觉得天空好似阴了下来,便下意识的往上看,却见上空一条身体通黑的庞硕大龙盘旋在沈戚上头,它的每一道龙鳞都是黑色的冰凌雕刻,它的身体往外冒着寒气,在空中盘旋正好挡住了阳光,将所有人统统罩在了阴影之下。
长长的龙啸像是要将所有声音吞没,就在所有人都震惊于龙身时,昌黎的再一次呼喊也被这如海啸一般的龙啸声所掩盖。
“清河!!!”
碧霞元君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身后,饶是天宫仙术法门众多,也无法将她的双手完美复原,她索性用木藤为自己雕刻了一双手,木手虽有诸多不便,却能依她所想任意化成她想要的形状,如此时这般,一把堪比钢刀还尖锐的木刀直直的从清河身后插了进去。
清河只觉得喉咙腥痒,身体不受控制,吐出了一口热水,后来发现这水越涌越多,等她用手去擦时,才发现是血。
碧霞猛地一收,将手从清河体内拿出,又掏出一直放在身上的仙道杵,再向清河身上刚刚的伤口捅去。
这一次,彻底的,她再无半分力气,身体软软的向后倒去。
空中黑龙不再长啸,改为低声的沉吟,似像在警告,清河扭头看去,一道墨蓝的身影踏风而来,由远到近,尾随与他身后的金龙冲黑龙长啸一声,两龙互相扭打。
碧霞元君被元陵一掌打过来,跌坐在山的另一边,元陵抱住清河,为何,为何她的身体冰冷得像是这冬日的雪。
“你来了……”清河笑笑:“从你是傅承时起,我就一直都想唤你你的名字,不过如今看来好像是没有机会了。”元陵紧紧抱住清河,手心一层金光覆在清河身上:“不要再说话了,留点力气,我来帮你疗伤。“
清河握住他的手,冲他摇头,苦笑道:“被仙道杵伤到的人向来都是有死无生,不要浪费仙力。”
“我不管什么仙道杵!如果你死了,我就叫这里的所有人都替你陪葬!”
元陵的眼睛发红,咬着牙低低说道,死死的看着前面的沈戚。
天上金龙转眼占得上风,将黑龙卷在身下压制一筹,黑龙在空中挣扎片刻,被金龙一口咬下了尾,龙尾在空中碎了一片黑色冰渣,金龙见机又撕咬向黑龙的头,黑龙痛苦不堪,在空中挣扎两下掉落到了山底。
“没想到,我的御龙之术修行的始终不及你。”沈戚看着掉下去的黑龙,悠悠道。
“御龙之术不过是凡人修行,我本为真龙,又何须御龙?”金龙除掉黑龙后游到元陵身边,乖顺的伏在他的身边。
“沈戚,阳虞的事,我很抱歉,但是天雷劫非我本意。“
沈戚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痰:“伪君子!成王败寇,我沈戚一界妖兽妄想与上神为敌,是我太高估自己,可是元陵,你与我又有何不同,清河,她再也不会醒来了!”说罢,刚刚被挡了下来的南明离火将整个山头燃烧了起来。沈戚退着往崖边走,到崖边时,张开胸怀,突然放声大笑。
“阳虞,我来陪你了!”
黑色斗篷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很久很久,都无声无息。
南明离火向来都是风越吹越烈,元陵在火中抱住清河,清河的身子愈发透明,唇像是纸一样的惨白,唯有嘴角红缨璎的血是她这张素净的脸上唯一的颜色。
“你为什么要改我的记忆呢,其实就算是为了玄清的旁人,我也会杀了帝江的。”
“我知道,可是,你的记忆里你的母亲应该是个温柔善良的大美人。”
“果然……”清河无声的笑着,早在三重天他替她穿鞋时,她就觉得,他们俩人就像这三界中两个孤独的灵魂,相互取暖,相互慰藉。
清河想伸出手去摸元陵的脸,却发现自己的袖口已经空荡荡的了,只留下一面精致的五棱镜,镜中似感应她所想,渐渐浮现她与元陵的种种曾经。他们初遇在漠荒,她恨极他时也在漠荒。
“我本想让你把我葬在漠荒,看来,有些困难了。”看着自己渐渐消失的上半身,清河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挪动,一个葫芦应声滚出来,滚到了昌黎身边。
“对不住了昌黎,我没有完成对白先生的承诺。“
一阵冬风吹过,元陵怀中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白色道袍和一柄黯然失色的承影。
等清河意识回归时,她正躺在一张木床上,与其说是木床,不如说是一具敞开来的棺材,棺材被架在高台上,高台下面堆满了柴火,正烧的如火如荼。浓烟太大,清河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谁想把她烧死?
挣扎着在狭小的棺椁里爬起来往外看后,台下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带着一顶白色高帽,正以非常奇特的舞步在她的棺椁周围跳舞,他手持铃铛,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乌龟王八快显灵!”
“天灵灵,地灵灵,乌龟王八快显灵!”
清河刚要说话,结果又是一口黑乎乎的浓烟,猛地冲那个人的方向打了个惊天打喷嚏。
男子身形一顿,不敢相信的回头看,清河正坐在棺材中,眯眼打量着他,认清这个跳大神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三界第一大奇葩昌黎后,她破口大骂:“你个死龟孙,是不是要死,我还没死你就要把我给烧了!”
话还没落音,昌黎便跑着扑了过来,将她抱在怀中。
清河一愣,有些不好意思:“你别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你活不过来了,元陵上神让我这样做,说我一直跳,你就能在这个棺材里醒来,我本来以为他骗我,没想到是真的!”
清河好不容易从他让人窒息的怀抱里露出一个头,下意识的去摸承影剑,却摸了个空,四周也没见元陵,诧异问道:“那元陵呢?还有,我的剑呢?你不会拿他劈柴了吧?”
昌黎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些尴尬,清河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感觉,她明明是已经灰飞烟灭的,为什么现在却好端端的躺在这里,一点事也没有,四周只有昌黎一人。
昌黎颇有些难以启齿:“在你死后,飞羽他出来了……”
“飞羽并非不愿意出来,只是他本就是剑灵所化,承影乃名器,剑生来认主,它将你的三魂六魄中的一魂一魄与他联结,认定你是他的主人并结成主仆契约,可在你死后,主仆的契约也就自动消散了。在你死后,我们都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带着你与他结印的一魂一魄出来了,元陵上神没有多说什么,就把他们带走了,等找到我时,就给了我这顶棺材,让我看好它。“
契约术……
清河问:“那扶灵知道这件事情吗?”
昌黎摇头:“不知道,她在你死后就被狐族的人接了回去,她伤的很重,看来吃了晁家那群厉鬼不少苦头,不过你真要感谢你的师姐,若不是她赠你的那个天狐翼替你挡了碧霞那贱人的一击,怕是你真元陵上神都救不回来。”
“我知道了,等我回来。”清河不知何时唤来了祥云,踩了上去,往三重天飞去。
昌黎连”哎“了好几声,也没有回头,气的昌黎将手上铜铃一摔,本想掉头就走,刚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
“当真是个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