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嗯”了一声，他的手从脸颊滑过欲要收回，好在我及时伸手，捞住了他。他的指尖携着微凉，浅浅问道：“怎么了？”
我屏住气息，胸膛中如鹿乱撞，支支吾吾道：“云清，你真的，不介意那些事情么？许是从一开始你便知道了吧，我，虽为冥界鬼君，可当年，我却是生在九曜宫。我，亦是着实，喜欢过帝晔。甚是我前九万年里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他。”
欲言又止，他沉默了须臾，淡淡道：“染染，我信你。”
“你从不曾问过那些事情，我知你对我好，但有些事情，我却不能再瞒你了。”我哽了哽，握紧他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便溜走了。“我与婧怡的恩怨，其实也并非是因着当年她诬陷我，我怀怨在心。而是，当初我错爱了她的心上人。多年来我也算是想明白了，那片云，既然不属于自己，我又何必去抓。如今我想要的云，就在身侧。”
他听罢，又沉默了良久。
“染染，我是你想要的那片云么？”
我壮着胆子往他怀中凑了凑，抱住他，真挚道：“是，只有你一人。”
他将我往怀中拢紧些，长叹了声，道：“傻丫头……”
夜色凄凄，我瞧不清他的眉眼，却能真切的感受他怀中的温暖。我稍稍抬起身，指尖摩挲他的容颜，闭上眼睛，矮身吻住了他的唇。他的呼吸遽然紧促，大手搭在我的腰间，朦胧道：“染染，你要做什么？”
我心跳极快的靠回他胸膛前，佯装镇定：“你这样好，本君不打算放你走了，就如令影所说，将你抢回九泉衙门，让你做我……唯一的夫君。”
竹屋静寂，他的心跳声回荡在耳畔，浅声入耳，撩拨心弦：“可是想好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低低道：“我不会后悔，若你以后敢负了我，大不了，我去忘川府同奈何姑娘讨一碗孟婆汤，然后彻底忘掉你。”
他忽然抱住我的腰身，往里一翻，半压住我的身子，柔柔道：“夫人，可真够狠心。”大手握住我的肩头，“不过，夫人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尝一尝孟婆汤的机会了。”
言罢不分清明的吻住了我的唇，呼吸沉重的提醒道：“若夫人现在后悔，倒还，来得及。”
我心猿意马的环着他，嘴硬道：“咳，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他阖目，气泽如兰，“那便，动手了。”
风摇曳着窗前枝痕，纱幔朦胧，恍若隔世。
深夜我躺在他的怀中，疲惫的闭上眼睛，却又一时半会睡不着，偷偷挑过一缕墨发把玩。“我们，这就算是，夫妻了么？”
他凝重鼻音，“嗯。”
我恍然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心道：“那，我们会不会有……有……”
他听我支支吾吾，语气舒缓道：“有什么？”
我咬住自己的食指关节，面红耳赤：“有小，小宝宝啊。”
他恍悟，“你是说，孩子？”
“嗯……”我将头埋得更低些，他以手给我理好鬓角乱发，温和道：“也许，会有吧。”
“啊？”我惊呼，心中战战兢兢：“可我们还没有成亲，怎么能提前有了孩子……”
他倒不在意，“无碍，我们可以奉子成婚。”
“奉……”我呛住，又开始担心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
他柔声启唇：“你想什么时候嫁，我便什么时候娶，全依夫人。”
我鼓起腮帮子，想了甚久，沮丧道：“我还没同阎君说我们的事情，即便冥府这里允了，你们九天那里，怕也要耽搁不少时日，我听谛听说，天界神仙成婚的程序很是繁琐，且要在百年内选个好日子更是难如登天。当年太清境帝尊大人迎娶孟司命的时候，便是等了五百多年才举行成婚大礼。如果真的要等那么多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已经满地跑该上学堂了？”
“你倒是想的周到，连给孩子上学堂的事情都想好了。”他如今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羞涩难堪的闭口不言，不悦的闷哼了一声，他提着小被子往我身上裹了裹，柔情似水，“本尊的傻丫头，哪有这样快就有孩子的了？”
一句话点明了我，我似乎也懂了点什么，敢情前几千年里，冥冥之中都是我误会了些什么……
子夜悄然过去，我窝在他的怀中睡意越来越浓，他抚着我的头，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哄我入睡。
次日一早，我迷迷瞪瞪的醒过来时，身畔早已没有云清的身影，衣裙被人叠好安放在床头，淡蓝色纱帐外透着盈盈烛光，婆娑迷离。
穿好衣衫，我坐回铜镜前拾起一把骨梳给自己梳理长发，细想昨日的种种，脸上不由飘上两片潮红。就这样同他成了夫妻，诚然是在意料之外。我孤身守了九泉衙门千千万万年，从不知世间温暖为何物。是他，给了我温暖，给了我希望。
与他在一起，我定是不会后悔。
一梳到尾，再拿起时，手却被某人握住。他自我手里取过梳子，撩起我的长发捧在手心，爱怜的抚了抚。
“你怎么不叫我？我还以为，你后悔了，一早醒来仓皇逃了呢。”我扯了扯唇角，看着镜中他的身影，故意调侃道。
他闻言忍俊不禁道：“整个冥界都是夫人的地盘，为夫能逃到哪去？”骨梳梳到尾，他从容不迫道：“更何况，为夫视夫人为掌中珠，又怎么会忍心离开夫人。”
我托住下巴，晃了晃脑袋：“你怎么最近，总是同我说这样多的好话，听得我，都快忘记自己要来干嘛了。阎君老人家若是知道你是此等祸水，定会后悔当日将我行踪透露给你。”
“子玉贤弟曾同本尊探讨过，没娶回家的姑娘，便该好好哄着，不然会跑掉的。”他开玩笑竟都能做到一本正经，目光真挚道：“本尊多讨好夫人，如此，夫人才不会偷偷跑掉了。”
“又是子玉。”我摇头，叹息道：“他许是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能和九天尊神称兄道弟。”
他替我挽好青丝，我将一枚白玉簪子递给了他，沉思半刻嘱咐道：“不过，你可不要与他学坏了。”
“不会。”他执着玉簪，插入我的发间，勾唇道：“本尊此生，亦只会有你一个夫人，天地为证。”
我闲玩一盏珠花，他的话字字落在心间，像是蜜糖融在了心坎里，令人贪念。
山神去给锦绣送早膳，锦绣识的她，但许是昨日被吓得不轻，今日醒来后，看起来脸色不大好。老妪立在石床旁给她挽着头发，她呆滞的坐在铜镜前，偶尔有意识的伸出手，摸一摸镜中的容颜，眸眼浑浊。
“双生子，她昨日大叫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放下藤帘，不解道。
云清负手提醒道：“她是在听见锦风这个名字后才说出了双生子三个字，锦风的失踪，许是和双生子有关。”
“双生子？据记载，锦风女官多年前一直侍奉在城主府，且从没有婚配，更遑论有孩子了。莫非这个双生子，和城主府有关？”仔细想来，城主府也没有过双生子的记载。我伤脑筋的揉了揉眉心，道：“会不会是另一种含义呢。”
“不着急，等她情绪缓和了些，你再问一问。”云清扶我在枯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树枝头有乌鸦栖息，小心翼翼的歪着脑袋看着我们，我抬起眸光，正好瞥见那两只小东西，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示意道：“过来。”
这两只乌鸦与别的不同，他们常年在洞中陪伴着锦绣，没有人比它们更了解锦绣了。乌鸦听话的飞过来，落在我掌心，低头啄了下我的掌心。我道：“双生子，是什么意思？”
大黑挥了挥膀子，一张嘴便是乌鸦的叫声，我施法给它匀了些灵力，乌鸦歪着脑袋，哑着嗓子道：“城主，双生子，蔓零喜欢雪生，蔓零喜欢雪生。”
“蔓零这个名字，好是耳熟。”
云清提醒道：“梵瑛的师妹，曾因重病被送出白雪城的那个。”
令影提过他，而据说当年白雪城两位少主皆是喜欢无双公子，双生子，蔓零喜欢无双，可无双最后还是娶了梵瑛。
“鬼君大人。”
老妪拄着拐杖出现在我眼前，两只乌鸦展翅飞去，隐匿进深林中。
我道：“她现在的情况如何？可是还在害怕？”
老妪躬着身子缓缓道：“她已经好多了，只不过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见过生人，所以才会害怕鬼君大人与上神。”
“好多了便好。”我低头沉吟，山神敬畏道：“方才听到鬼君大人问锦绣的事情，还有双生子，小神这里倒是有一事，是多年前小神才将锦绣救回来的时候，彼时锦绣神智全无，有日小神给锦绣疗伤，无意间听见锦绣说：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保守秘密，不会将城主府双生子的秘密说出去，你快走，快去逃命，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城主府双生子，她口中所说的双生子，是谁？”我追问，她摇头，“小神也不明白，小神只是一方山神，与白雪城的城主素不相识，也不知城主府双生子，说的究竟是谁。”
上一任城主乃是九天神祇，况且她的丈夫早已战死沙场，不可能会再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