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窗边有人叽叽喳喳议论些什么,我端着茶盏,偷偷摸摸的走了过去,稍稍推开窗,闪开一个缝隙,只见门外长平与长安围着令影询问道:“你说,咱们九泉衙门千万年都是冷冰冰的,近来是不是要有喜事了。”
长安抱着剑冠冕堂皇道:“那是,我可听说君上和云清公子都打算要孩子了,啧啧,看来咱们很快就要有小少主了。”
“我看也是,君上以前都不好男色的。”长平扯了扯他家大人的袖子,苦着脸道:“大人你到底问没问?咱们还等着喝喜酒呢!”
令影握住拳头遮在唇边,咳了咳,脸红道:“本将军……没好意思问出口。”
长平晃着脑袋道:“那,你说咱们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唤云清公子为云清主子了?”
令影红着脸摊了摊手:“本将军怎么知道……快去巡逻,不许偷懒!”
我站在窗前如同石化,端着茶盏冷抽一口气,“他们,似乎误会了什么……”
云清揽过我,扶我在书桌前坐下,面不改色道:“无妨,迟早的事情罢了。”
“……”
天近黄昏,他替我看完了两卷记载,提笔将书中重点给圈了出来,誊抄于宣纸之上,“记载之上,除却城主在位期间的功绩之外,还记载了城主于数万年前在鬼蜮之战后,收了一对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为徒弟,这两个孩子,生来便有一半的神族血脉。”
我守在他身边,翻开那一页,指点思纣道:“两个孩子,神族的血脉?冥界中怎会有神族的血脉?”
“神族的孩子两万岁便开始历劫,当年白雪城众人,也是在那次天劫中才知道这两个孩子不同寻常。”云清将整理好的几行重要记载交给了我,我托着下巴歪头道:“这一点,不大真实,白雪城城主可是你们九天上的神仙,又是上古那一辈的,法力高深,怎会看不出这两个孩子与众不同。”
云清环住我的腰,靠近我些亲昵道:“嗯,本尊也是如此觉得。她既然有心隐瞒,那便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据记载上说,这两个孩子是同一日被抱回城主府的,亦是在同一日历劫,但她二人的生辰,却是相隔了整整三个月。”
我握着一根笔杆把玩,“莫非你是觉得,锦绣所说的双生子是梵瑛和蔓零?是了,她之前也提过蔓零和无双公子。我早便感觉城主的死与梵瑛有关,看来没猜错。”
“这对孩子来路不明,也许只有先城主才会知道她们的身份了,城主养育他们数万年,她们却恩将仇报,里面,定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云清兄说的对,这件事的确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子玉破门而入,十分不客气的掂起桌上一盏茶昂头饮下,握着扇子兴致冲冲道:“本少君的人呢,这几日传来消息,说当年侍奉在城主府的下人,都被秘密给放回家了,其中侍奉在城主身畔的那几个数得上名的女官们,皆是被私下给处决了。就连那出门养病的二少主蔓零也消失不见,本少君命人去隔壁岑古鬼族查探,才知道两万年前根本没有白雪城的人前去,养病,诚然是个幌子。”
我提笔追问道:“难不成蔓零也被杀人灭口了?”
子玉少君晃着扇子拧眉道:“这个,本少君也不大好说。但梵瑛既能对养育自己数万年的师父下手,区区一个师妹,又有什么。”
云清道:“能将此事处理的如此干净,她也算是下尽了心血。”
“不单如此,本少君还发现,两万年前城主曾有心,将蔓零赐给无双。可后来赐婚的手谕上,名字却改成了梵瑛。”
难道这场戏,演的是二女争一夫?
“那今日你去城主府,梵瑛她是想要做什么?”
子玉少君啪的一声合上扇子,正色道:“她说,已经有了冰莲的下落,想要求本少君助她一臂之力。”
我提醒道:“说不准这是个陷阱。”
“即便是陷阱,也要去跳。只怪我那死鬼老爹当初太看得起我些了,把这破案子交给了本少君!”子玉少君一贯的不拘小节,我放下毛笔,暗暗感慨道:“做他老爹,的确不容易。”
子玉定下了时辰准备磨刀去与敌人血拼,可我却觉得他这次一去,大有凶多吉少的趋势。至于府中的那位红宁姑娘,不愧是梵瑛手下的人,做事极其谨慎小心。只可惜子玉还被她蒙在鼓中,不知她来,全然是为了做梵瑛的眼线。
“君上,您要的字画。”长平幻化为本来模样,将一副字画呈给了我。
我挑帘去看楼下那位姑娘,卖字画是真,借此传递信息也是真,但终归百密一疏,来买字画的人多是要在画铺前择一择,唯有一人,拿了画卷后便匆匆离开。
“属下跟踪那人发现,那人并非将字画直接送入城主府,而是送去城内的墨府。墨府内大多都是城主手下的亲信,暂且由两名女侍卫在府中把守,不好进入。”
我放下帘子,拂袖悬起画卷,一副远山绿水图缓缓展开。端起茶盏,扬袖将满满一杯茶泼了上去,画卷上登时霞光褪色,墨痕渐凝出两行娟秀小字。上面写道:少君欲查两万年前之事,私命手下前往岑古鬼族。
短短两句话,足以提醒梵瑛。看来我们在驿馆中的消息,早就一览无余的被她透露给了梵瑛。
“可有处理干净了。”我抬手收回字画,长平道:“君上放心,属下已经按照君上的吩咐,趁其不备将字画掉了包,不会被人发现。”
九泉衙门的人做事向来干净利落,我自然最相信他们,负袖收回字画,浅浅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回去将这件事悄悄告诉子玉,无须做的太明显,想方设法让他明白便好。”
长平拱手道:“是。”
红宁是他的心上人,心上人是奸细,怕是他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
晚些时候,城主府派了人来传话,说是要请我们夫妇进府小叙,设了小宴,特意来招待我们夫妇。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连从不露面的无双公子也亲自赴宴,演一场与城主夫妻情深的戏。
城主府内各怀鬼胎,梵瑛城主端起杯盏,从容道:“家夫近来身子才恢复,日前未曾亲自向两位大人问好,所以这次特意设宴,向两位大人赔罪。”
我扯了扯唇角,缓缓道:“城主有礼了。”目光看向无双公子,陪他们演戏道:“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无双公子,久仰久仰。”
无双公子淡淡一笑:“白大人,恕在下不能起身行礼,多多包涵。”
“无须客气,本官先干为敬。”我含笑端起了酒盅,凑近鼻息时稍稍一顿。酒水是普通的酒水,只不过,里面加了不少安眠药。
我假装毫无察觉的一饮而尽,用着隔空传音同云清道:“这城主怕是太体贴了些,混了如此多的安眠药,是担心我们失眠么?”
云清勾起唇角,面不改色的饮了杯,“可还能自己压一压,你晕酒,若察觉到了不适及时告诉我,我带你回去。”
我把玩着杯盏,抬眸扫了眼居于上座的城主和无双公子,两人看起来,各有所思。“我修为不抵你,但好歹我也有九万年的功力,纵然喝上一坛子,也能撑到你我回府。”
“那便好。”
我握着冰凉的酒盏,想了想,“纵使我不行,不还有你么,与你在一起,我放心些。”
他嘴角笑意渐深:“傻丫头。”
无心上前给无双公子斟酒,抬起一双清眸看无双,良久,酒盏中的酒水漫出了杯子,险些沾湿了无双的衣袖。无双敛眉,闷哼了声,黑衣姑娘这才回过神,陡然脸色大变,单膝跪下:“主子恕罪!”
无双公子黑着脸,凝重道:“罢了,先收拾干净吧。”
梵瑛城主闻言看过去,眼里闪过一缕诡谲,大度的扯了扯唇角,轻声责备道:“笨手笨脚的,还不快给主子处理了。”
无心惶然的低下头,手忙脚乱的给他收拾洒在桌面的酒水,神色匆匆。
我挑了挑眉头,轻轻道:“这个无心,可是厉害。不过她方才那样子,倒不像是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杀手,也是人。”云清索性给我换了盏茶水,沉声道:“就是她将子玉给伤成了那样。”
我道:“还有一个,唤作无情,皆是城主府的侍卫。但据子玉所说,这个无心更厉害些,毕竟她一掌便将子玉伤成了那样,功夫修为,也不在话下。”
“多喝些茶,解一解酒意,再撑上半个时辰,我便带你回府。”
“好。”体内的药性被灵力给压了下去,但许是酒性的问题,我忽然觉得有些闷热,抬手幻化出银扇,展开扇子正要扇一扇,可倏然间,一股灵力盘旋入扇中,催动海棠花徐徐绽放。“山河图!”
云清挑眉朝我的扇子上瞧了过来,缓缓道:“山河图,竟藏在了此处。”
我赶忙拢上了扇子,施法掐指一算,闭上眼睛,喃喃道:“奇怪,我怎么算不出来山河图的下落,这样近的距离,我却感应不到。”
阎君说山河图灵力逼人,只要靠近一点点便会有感应,可此时银扇着实生了感应,而我却如何都查不到它的具体位置。
“山河图的灵力太过微弱,本尊倒是能感应到些许,不过与你一样,都查不到具体的位置。”云清不疾不徐道:“勿着急,至少可以确定山河图就在这城主府里。”
我沉重的点了点头,现在,唯有静观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