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摇曳着窗外翠竹，凉意透窗而入，拂动朱红帘帐。
他拿出些许治眼睛的草药，碾碎后给我敷在眼睛上。我乖乖的坐在床上，懦懦道：“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草药啊？”
他的指腹温柔抚过我脸颊，疼惜启唇：“出门前便想到你的眼睛还没恢复透彻，所以就问司药仙子拿了些草药，随身携带，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我闭着眼睛，想要抬手去摸一摸，但半途中还是被他提前截了下来，握在手心，“乖一点，别碰。”
我没力气的哦了声，倾身靠近他怀里，手搭在他的腰上，“云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广袖搭在我的肩上，他沉沉一嗯，怀里浅浅月锦花香馥郁诱人。我深呼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开口：“我在猜，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又是从什么才喜欢上我的。但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答案。你似乎从来冥界的第一天开始便待我很好。那时候你总打着报恩的旗号给我做好吃的，还为了我，和谛听去把孟饮少君给打了。我去人间查案，也是你替我受了一掌差点没了命。这样说起来，你该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瞧不见他此时的脸色，只能感觉到他的心在耳畔有条不紊的跳动着，他握住我的胳膊，声音中夹着笑意道：“若我说，我许久之前便喜欢上了你，你信不信？”
我斟酌道：“许久，有多久？”
他静了片刻，大手敷在我的脑后，淡淡道：“夫人可以猜一猜。”
“又让我猜？”我为难道：“我猜不出来……”仔细想想，似乎云清之前就和我说过这句话，但这种可能又不是很大，毕竟他是神仙，我只是个鬼仙，说不准是故意糊弄我……“你一定是害羞，所以才不愿意承认你对我一见钟情的事实！”
他给我扶好发间的珠钗，沉笑道：“夫人说是，那便是吧。”
我用手拂开额前的发，“那是，我可是鬼君，审案判案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出错……”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额头，我顿了顿，扶着他的腰羞窘道：“你亲我做什么？”
他抱住我，蕴热的气息扑在耳根处，撩人心弦乱颤。“染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还少了些什么？”
“嗯？”
他欺身将我压在床上，“孩子。”
“孩子？”
他低低道：“本尊的年岁，也老大不小了，有了孩子，便可有人继承本尊的衣钵，本尊到时候就可以一直陪在夫人的身边了。”
我脑袋里轰然乱成浆糊，埋头在他怀中，“你才不是想要陪我……”
“本尊其实，一早便想有个孩子了。”他腾出一只手撑着头，单手提起云被往我身上一罩，在我耳畔轻言慢语：“到了本尊这个年纪，也算是个老人家了，老人家最希望的，莫过于能有个儿子女儿在膝下承欢。”
我攥着被角想了想，抿唇道：“你说的，的确有道理，言辞恳切，听的我也差些信以为真。不过云清……”我抬手摸他的脸蛋，碍于眼上的药而不敢乱动，“如果换做别的神仙，我会有九分相信，可你，我一分都不信。你不是一般的神仙，清心寡欲了那么多年，你早就练就了一身仙风道骨了。你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若说你想要儿子陪着自己，打死我也不信。”
“本尊，是不食人间烟火。但本尊食你。”
纵身将我压住，低头吻住了我的唇，我立马怂了，赶忙找他认错，但他故意不给我这个机会，大手游走在我的身躯上，轻易褪下两层罗裙……
——
我离开白雪城的那日，城主夫妇亲自送我们出城。眼中白雪城的城门越来越远，万里无云的天空上飞过两只画眉鸟，我坐在马车中，手里握着那副山河图，踌躇道：“见完长穹上君，便该回九泉衙门了……”
云清倚在车窗前看书，闻言抬起眸，温润询问道：“怎么，染染还不想回去？”
我摇头，担忧道：“没，回去了便可好好休息了，只不过，回了九泉衙门，是不是意味着你不久就要离开了？”
他挑起墨眉，似笑非笑道：“舍不得本尊走？”
我扭头不看他，故意淡淡的说：“你想多了，我只是担心北荒那个地方太过凶险，你前些年才被穷奇兽给伤过。”
“那便是担忧本尊了。”他放下书，索性便将我揽进怀中，阖目缓缓道：“那些小伤，于本尊来说，并无大碍。”
我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嗅着他衣襟上的花香，道：“那可是上古凶兽，它伤的，至少要再修养个千年百年的，你这伤都还没好彻底呢，怎么会无碍。天帝也真是的，为何要让你去砍那头凶兽。”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宠溺道：“本尊不去砍了它，又怎能遇见夫人呢，这便是缘分。”
我耸了耸鼻头，“说的倒也是……”
马车内的谈笑风生传了出去，长平长安两兄弟又开始窃窃私语偷笑了起来，令影在前骑马探路，不解的回头问道：“你们笑什么？”
我撩开帘子，放眼瞧过去，两兄弟立即闭上了嘴，佯装无事，“没，没笑什么，我们兄弟只不过是，在看风景！”
“对，在看风景。”长安机灵的接了上来，顺便敷衍令影几句：“将军你尽管在前探路便好，我们兄弟在后面守着马车，你放心便好。”
令影点头，抓着缰绳加快些行速。便在此时芊芊与子玉那两个冤家骑马追了上来，勒住缰绳在马车旁停了下来，放慢速度随着我们走，一副无辜的模样道：“白姐姐云清大哥，你们瞧子玉又欺负我，明明是我先到的，他想赖账。”
子玉亦是拎着马鞭子慢悠悠的跟过来，恣意潇洒道：“是本少君才对，本少君第一个到的，不信你问长平。”
长平一旁赞同的点了点头。
芊芊生气道：“胡说，你们狼狈为奸，是我先到的！”目标转移到身边骑马而行的长安身上，欺负他道：“你说，是谁先到的！”
原本还在嘚瑟的长安，彼时脸一瞬息便僵了，瞧着芊芊一副不帮她说好话便拿鞭子抽死自己的模样，猛吞了一口口水：“两位少君……是一起到的，真的一起到的。”
“嗳，这可不行，哪有一起到的说法，既然这一局我们没有分出个胜负，那就再来一局，看谁先到上君府谁便算赢了！”
芊芊听子玉这个办法还不错，应允道：“好，那我们就再来一次，这次我一定要你输的心服口服！”
二人一起甩鞭，又似一阵风般扬长而去，我看着她们消失的背影，唏嘘道：“本君也许久没有骑马了……想想还怪为怀念的。”
“哦？夫人也想骑马了？”他笑意浅浅问道，我点头，“是啊，这马车走的太慢了，估摸赶到上君府就该吃晚饭了。但阎君他老人家教育过我，要时刻记住自己是鬼君，不能做有失身份的事情……嗳，你要干嘛？”
“带夫人去骑马。”
“……”
长平可怜兮兮的将马让了出来，我瞧着他上马的威武姿态差些流口水，他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我搭上去，他轻而易举便将我拉了上去，与我同乘一骑，从后搂住我的腰，攥紧缰绳道：“夫人坐稳了，我带你追上他们。”
我满心激动的点了点头，道：“好。”
他唇角勾起浅浅一笑，富有磁性的声音萦绕在耳畔：“驾。”
马儿飞快朝着前路跑去，令影等人见状也扬鞭策马尾随身后，耳边的风在呼啸，衣袂飘扬，马蹄溅飞花。路过的青山绿水都近来咫尺，我颇为激动的倚在他怀中，压沉声道：“算起来我已经有几万年没有这样任性了，云清，谢谢你。”
他抱紧我些，附在我的耳畔温言细语，似春风过耳，缠绵悱恻，“今日本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博得夫人一笑，没有什么能比夫人更重要。”
假若，我能早些遇见云清，或许我就不会喜欢上帝晔……他这样的男子，又有谁会舍得拒绝呢。
策马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便赶上了芊芊子玉，子玉错愕的看着我与云清策马超过他们，干楞了半晌，咂舌道：“他怎么追上来的，这样忒快了吧，本少君的马都快累死了！”
芊芊勒住了缰绳等子玉，瞠目结舌，“是啊，忒快了……你还不快去追啊，再不快些连长安都要超过你了！”
几匹快马驰骋在小道上，索性还未进入王都，官道一路无人，唯只有夹岸参天大树迎风摇曳，沙沙作响。
我一时兴起的后果，便是提前进了王都，到了上君府。
因着云清骑马跑的太快，以至于后面的人没了命的追，下马之时我还意犹未尽，而子玉却是颓废的不成模样，走路还有些跌跌撞撞。
芊芊嫌弃扶了子玉一把，“让你逞能，偏要去和云清大哥比，现在好了吧，马都累趴下了。”
令影等人安顿了好了马便也寻了过来，昂头却见上君府紧闭大门，颇为惊讶道：“这上君府怎么闭门了？”
子玉长呼了一口气，撑开扇子猛摇，“本少君在信上可是和我老爹说傍晚时分才能到，你瞅瞅现在的天色，刚过午时。我家那老头八成还在命人布置院子呢。”
我不大好意思道：“那咱们现在来会不会吓到上君？”
“没关系，我家老头心态好，顶多是被你吓晕过去，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咳，那，那还是算了，要不然咱们先找个茶馆子去喝喝茶？”正好可以一睹这清虚鬼族的王都繁华，我想的是不错，云清瞥了眼那扇朱门，温柔道：“怕是，来不及了。”
沉闷的开门声传进耳，我转身便瞧见了一名前来开门的小厮，那小厮满脸茫然的定睛一看，瞧见了自家小主子，第一反应却不是开门，而是啪的一声重新关上门，仓皇而逃。
“你爹，究竟是有多么不想瞧见你？他怎么一看见你，又把门给关上了？”
子玉僵硬的面部抽了一抽，“本少君怎、怎么知道，不过你别着急啊，本少君这就去把门踹了！”
正要捞袖子去踹门，芊芊手快的一把扯住他，正色摇头，抬起视线，视线那头正是小厮匆匆打开朱门，他老爹长穹上君面色慌张的携了府中上百名家眷出府迎接。素来知道清虚鬼族的长穹上君重礼数，今日一看当真如此，连自己的小儿子都给拎了出来。
“下官拜见君上。”
这个排场，确实是太大了。
芊芊顿了顿，“君上？”
子玉敛眉低声道：“白染鬼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