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的诏令上还添有另一道旨意,敕封芊芊为清虚鬼族仁德郡主,虽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身份,但名分里总与我这个鬼君沾亲带故,我认她为义妹,往后无论走到哪里,他们也会看在我这个阴狠手辣十恶不赦的九泉衙门鬼君份上,对她礼让三分。
上君府的喜事莆一办完,我们便准备启程回了九泉衙门,清虚鬼族的事情自此也算是告一段落,芊芊身子还弱,我没允她出来相送,子玉陪他老爹送我们出府,临行之前百般不解的求问道:“芊芊,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中了妖毒,怎么会……”
“她是中了妖毒,也的确该回天乏术。但你可还记得蔓零她曾经也给无双公子引渡妖毒过?既然她的毒都能解,为何芊芊的毒便不能解了呢?”我止步,回身看他,浅笑道:“是妖君,无双公子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当今妖君之兄,妖毒乃是从妖宫传来,只有妖君才知道解毒之法,是梵瑛去了妖宫,从妖君的口中得知,只需用红莲业火来焚烧,便可燃尽妖毒。我原本一早便想告知你这个办法,但你身子太过虚弱,进入红莲业火内修炼,恐怕撑不到毒素彻底清除。于是我就只好纵容她给你引渡妖毒,再骗她进入业火。这几日她不过是在昏迷,根本,没有气息全无,是你们太紧张了。”
“芊芊只是在昏迷?”长穹上君糊涂了,“那君上您为何说芊芊已无解救之法,下君还以为芊芊这孩子……”
“本君若不这样说,又怎么知道子玉你对芊芊是否是真心呢。”我颔首,温和同他道:“若是,日后得了空,记得带芊芊来九泉衙门看我。”
他深叹,扣袖又与云清一礼:“待白姑娘与云清兄大婚之日,子玉定会带芊芊前去贺喜。”
“大婚?”我轻笑,昂头看云清,故作委屈道:“还不知是哪个猴年马月呢。”
云清霸道的抬臂一揽,搂紧我,目光真挚道:“快了。”
上君府的鬼差们皆数出来相送,马车驶向城外,上君府偌大的庭院后来只化为缥缈鬼域中的一抹黑点,一路流云飞逝,令影这次加快了速度,神马踏云而行,顶多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可重回九泉衙门了。
我呆呆的坐在马车中,目光滞留在他身上,他这般安静读书的样子,真是看上一辈子都不会腻。
约莫是我这样盯着他将他给盯的不自在了,他放下书,收袖倚在马车窗子旁,清澈的眉眼噙着丝丝笑意,“夫人,染染,你这样看着本尊,让本尊如何安心看书?”
我倾身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额头抵着他的额,暧昧道:“我后悔了,我收回我以前说的话,我承认,我舍不得你,很舍不得你。”
他扶住我的腰,温柔启唇:“舍不得我离开?”
我阖目,颓废道:“你们神界打架,少则几月,多则几百年,前些年西海水域生了动乱,子梨上神便带兵在那里守了十年。于你们神仙来说,十年也只是十天的功夫,可我只是个小小鬼仙啊,我要熬完这十年,恐怕等你下次再见到我时,我都满头白发了。”
“我不会耽搁这样久,我会尽快回来陪你。”
我缠着他不愿放开,低低道:“你们神仙都是骗子,以前有一次我师父也是这样说来着,明明说好三天便回,可我都已经从寒冬等到春回了他才回来。”
“嗯……是他的错,染染,你放心便好,本尊会早些解决那件事。等回天复命时,本尊便命司命星君替你我择个吉日,将此事上奏天帝,本尊要娶你为妻。”
“做了你的夫人,是不是就要离开冥界了?天上那个地方,我不太喜欢……”
“你不喜欢,本尊便搬过来与你同住,你想住哪,本尊都依你。”
“云清。”我扑进他的怀中,心尖暖暖的,感动道:“从来没有人待我这样好过,云清,你说的话,不是只为了逗我开心的吧?”
他拍了拍我的背,浅浅道:“当然不是,我与染染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放心的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马车驶过云霄,带走青烟袅袅。
傍晚时分,颠簸了一日总算是到了九泉衙门,令影停下马车,九泉衙门一如既往的寂静,衙门外把守的鬼差们俯下身跪拜道:“将军。”
玉蝉女官早早便候在衙门外,见令影下了马,恭敬上前来掀开帘子扶我下车。
“鬼君大人离宫已有两个多月,这两个月来衙门并无大事,所接手的案子卷宗下官已经整理好,呈放在九泉大殿,待鬼君大人歇息后过目。”
“本君知道了。”
玉蝉见我身后立着云清,低下头询问道:“云清公子还住之前的偏殿么?下官这就命人去整理。”
我思纣了阵,本想说句不必了,但又羞于此处乃是九泉衙门,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便能迅速传开,弄得人尽皆知,只好点头应道:“好。”
回衙门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泡个澡,外面终不抵家中,洗澡什么的尤为不方便。九华殿是我的寝殿,后殿有处专门泡澡的温泉池子,以前我总觉得池子中药味太重,每日前来泡澡也是当门功课敷衍做了,全然不晓得此处比外面强上千万分。
池子上浮着氤氲的水雾,池面洒了各类驱寒的草药,这般泡一泡,浑身的骨头果然舒服了许多。帘幔外有侍女给我收拾着衣衫,呈了件新衣进来后小心退下,不敢弄出太嘈杂的动静。
沉香淡淡萦绕鼻息,我泡在水中洗了好一会子才起身,捞起了干净衣衫套在身上。对镜一照,方察觉我这件衣裳比往日里穿的那些要随意点,看着更像是一件睡袍……是了,八成是小宫女以为我洗完便要睡下,才特意拿了件新睡袍给我换上。
罢了,睡袍便睡袍吧,不过瞧着这身新睡袍做工还挺精致的,宽松的墨衣上点缀着两朵梅花,袖口衣襟是用朱线勾出的简单花纹,隐约里还携着淡淡的清香味。
我不再纠结睡袍的事情,随意将青丝挽起,原本打算去九泉大殿看折子的想法取消,径直往自己的房间冲了去,倒头埋进被子欲要睡个天昏地暗……但,闭眼要睡着时又倏然觉得,身边少了些什么……
自己造的孽,还得自己受着!
天知道我怎么会脸皮厚到想去找云清求安慰的地步,但有些事情已然成了习惯,习惯是改不掉的,若没他在身边,我大抵会失眠。
推开他的房门,一缕亮光刺进了我眼中,我拧眉揉了揉眼睛,还不忘颓废的朝他走去。他彼时还在握着书信发愣,似在出神想着什么。见我闯了进去后便将书信放下,拾起一本书压上去,随袖遮住夜明珠两分亮光。“染染,你怎么来了。”
我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哈欠,颓废的坐在他身边,囫囵道:“我……是见你房中还亮着灯,顺便过来看看你。”
他微微蹙眉,伸手给我提了提衣襟,不大乐意我这幅样子四处游走,柔声道:“你很瞌睡?”
我勉强提起几分精神,嘴硬道:“没,我还好……”
“可我看你,熬的眼睛都红了。”
我厚着脸皮反驳道:“是我最近上火……云清,你何时睡觉?”
他思纣一阵,道:“天色尚早,我不着急,怎么?”
我咬唇逼着自己清醒,佯装无事道:“不怎么,我,我就是想来陪你说说话……”
他淡淡扬唇,“染染,你穿成这样,就是来陪我说话的?”
我哑然,低头抖了抖自己的衣袖,懦懦道:“我……这样子怎么了?我感觉还好。”
他屈指敲了下我的脑门,温文儒雅,“一个人不习惯?”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垂首恹恹点头。他复又笑问道:“想与本尊同睡一床,可害怕被你那些手下瞧了去?”
我愣了愣,赶忙摇头,真诚道:“不怕不怕,真不怕!”
他面色温润的抬袖,大手敷在我的手背上,不忍责怪:“你呀,让本尊如何说你才好。”
我无奈的耸了耸鼻头,委屈巴巴,“此次都怪我……明儿我便命人将你的东西搬去正殿,我想与你一起睡……没有你我睡不着……云清,你今晚便勉强一下,我尽量不挤你,我一定乖乖睡觉,不折腾你。”
他眸眼清明如星,待我说完一箩筐的话后,才勾起唇角,浅浅应道:“好。”
身子被他打横抱进怀中,我抬手攀在他的肩膀上,疑惑道:“你不是在看书信么?”
他挑眉温存道:“不看了,陪夫人睡觉重要。”
我登时红了脸,将头往他怀中再埋深些,嗅着他怀里淡香,甚是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