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呼啸而来,北区城乡结合部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原来这里发现一位三十多岁的下班女子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最先发现者是一名酒鬼,已经清醒,他一头冷汗地向刚到的警察解释不是自己做的。女子头上满是鲜血,情况不容乐观,先有救护车抬走。人群不断想要靠近看得更清楚,却不敢靠得太近沾染晦气,前排的骂骂咧咧,后排的不甘示弱。
混乱间林孝不耐烦地和助手交流一下目光,这会不会和最近失踪案有关?
从七十岁开始,迄今已经有四位女性失踪,分别各自相差十岁,如此推算,这个受害者很有可能与失踪案有关。只是凶手为什么突然换了作案手法?本着谨慎起见,大家决定还是先按照普通的案子处理。
心烦气躁,林孝走出包围圈,蹲在不远处抽烟。
“警官。”听到呼喊,林孝转身,看见一位穿着讲究的老太太,头发上别一朵珍珠珠花,她十分犹豫地垂下眼睛不敢对视。林孝静静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答,起身踩灭了烟,关心道:“老人家,晚上天冷,你快早点回去休息。”说完他上前为她理理没有收拾好的衣领,这是从宋中华那里学来的体贴,以前总觉得娘,现在才知道他面冷心热的难得。老人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大大的眼袋和憔悴的神色都在彰显着她的睡眠很差,心中长有忧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我……”
林孝本来没当回事,他带着敷衍的笑容听着,在想最近的事,没想到老人一开口就是大事情。他正色,刚要说话,三个人不正经地吹了一声口哨,看过去,正是当初打过安森林的三个混混。
“林大警官,怎么,这些日子不见,都把兄弟几个忘了吧?”成虎是有来头的,没想到短短几天就从警局里出来了。
林孝嫉恶如仇,他先安抚老太太,让她回去睡觉,明天他亲自拜访。送走老太太,他阴沉着脸:“不是说好了不能随便找我吗!”
“兄弟几个也不想啊,这不是最近缺钱花嘛,不找您林大局长找谁啊,是吧?”成虎一脸奸笑,“前几天兄弟几个见着可靓的妞儿,听说是您的什么侄女,长得和我那林款大侄女还真是不相上下。”他坏笑着提点这个隐隐有点要弃暗投明的林孝,可不能让这么一个钱包跑了。
林孝咬牙,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林孝双手握拳着说:“你们最近不要轻举妄动,安森林那边也不要再去了,想要多少钱,来找我拿。”
“这就对了,你可是个聪明人。”成虎满脸横肉笑得颤巍巍,他狠狠拍了拍林孝的脸,“你是副局长又怎么样,只要我想,拉你下水也就是拉个屎的功夫,放聪明点。”
安森林真的在大排档买醉,他还是那个可以让自己找到的人。
宋盈烁有几分忐忑地打了安森林的电话,清楚地注视着那个男人一秒钟抓起手机,喜形于表,但努力克制自己,又把手机放下。也许他还在生气,他需要一点时间,也许他是真的不会理会自己了。
宋盈烁的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走向他,一条是离开他,可是自己哪一条都不想选。
雪花,不知不觉飘落头顶,今年格外的冷呢。
安森林觉得自己并不怪宋盈烁,即使昨天她说不爱的时候,自己的心那么痛。
他甚至知道自己会再次接受她、原谅她、拥抱她,可是他的骄傲在一点点死掉。他如此清醒,抗争只是蚍蜉撼树,可是他还是不想就这样轻贱得被这个姑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安森林心乱如麻,他灌下一杯酒,烦躁地看着不再有电话的手机,准备把它扔掉,一抬头看到了那个快要站成雪人的姑娘。
他不能否认自己的心也跟着猛烈跳动了一下。
然后狗一样地几乎四肢着地一样地冲了出去,用一种狂奔的姿态。
“你是不是傻,你多大的人了你怎么不长脑子,你是不是找事情,啊,你想干吗,我欠你的是吧,你感冒了还是我心里难受,我伺候你,啊,我欠你的是吧!”大排档里,安森林用自己的棉袄把宋盈烁裹得严严实实。这招苦肉计用得真是绝,他虽然屈服,心里意难平。
宋盈烁张开双臂,轻轻拥上去,安森林推开她:“你别抱我。”
“亲亲。”宋盈烁嘟起嘴巴。
“你起来,你别亲我。”安森林用了劲,一只手按着她的头,看她蹬着小短腿靠近,小姑娘努力靠近的样子把他逗笑。
宋盈烁恼了,她使劲挤在安森林怀里,一屁股坐下去。实在无奈,安森林张开手臂,把所有叹息,揽在怀里,胸腔一下子填充满了温暖,他轻声说:“我真没出息。”
“安森林。”
“干吗!”安森林没好气,手不自觉地护住在自己膝盖上坐直的女孩。宋盈烁有恃无恐,又直了直脊梁,双手搭在他的肩膀说:“现在我确定了,我爱你。当你放弃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慌张。我很抱歉,为了保险,而多此一举地来检测自己。”
“哼,”安森林傲娇地哼了一声,回味了一下,又哼了一声,“你刚才说什么。”
“你没听见不算数了。”宋盈她气呼呼地要起身离开,如愿以偿地被安森林一把拽到身边,力道太大,吓得她小声惊呼。稳稳地落在安森林的怀里,他腾不开手,用鼻子蹭蹭宋盈烁的脸,耐心地逗弄,他说:“小怂货,买定离手,你叫什么呀。”宋盈烁怕痒,大笑不止地想要躲离他,却被一双手箍得死紧,两人嬉闹了好一会,才在众人诡异的目光中脸一红,逃也似的出来了。
宋盈烁一双眼弯成月牙,里面有满到几乎溢出的快乐,一举一动都泛着小小的浪花。在安森林想要把她笼进怀里时,宋盈烁轻轻摇摇头,她说:“我们在一起,你可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安森林怕她要房要车,下意识地推脱,想要延后再议。宋盈烁固执地拉开距离,不容抗拒地开始说:“你要答应我,我们之间一定要永不暗自考量,永不恶言相向。”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理解,很多情侣都是在一些小事上按照自己的想法理所当然地去考虑对方,才导致无数的摩擦矛盾。冲动之下,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一个钉子一个洞,不管事后清醒怎样弥补把钉子拔掉,那个洞依旧在哪里不可忽视。
这是宋盈烁观望很久,总结出来的爱情指导,今天她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安森林,期望他可以懂得自己对待一份感情的慎重。她一旦开始,就不想结束。
启程回家,宋盈烁冷得哆嗦了一下。安森林皱眉看着她只穿了一个大衣,裹得十分严实的样子,忍不住问:“冷不冷?”
“当然了,我都快冻死了。”
“那我,”安森林身体力行地把大棉袄脱掉,要递给宋盈烁,宋盈烁摆摆手:“算了,你穿着吧。”
安森林刚要说:“我没事,我不怕冷。”
宋盈烁说:“你那袄子那么丑,我穿不出门。”
安森林默默地裹上袄子,腹诽道:“冻死你。”
人一松懈,病毒就侵袭。宋盈烁躺在床上,看着房间的正主儿林款巡视了一圈,笑得见牙不见眼:“阿烁,你这生活真够朴素的。”
宋盈烁也跟着看了一圈,此时房子早已面目全非,没有原来家的味道,想起初次见到的惊艳,感叹道:“款姐,你们当初一定是很喜欢这个家的吧。”
林款说这不是他们家装的。
正待详细问下去,林孝进来,不住地心疼叹气,好好的一个姑娘,到自己手里怎么就生病了呢!他把药递给林款,让她照顾着宋盈烁吃了药,说:“晚上林款你别走了,在这里看着点,晚上容易起烧,如果再发热,你就直接叫救护车。”
宋盈烁被他严肃的语气逗笑,声音嘶哑:“林叔,不碍事的,我只是有点发烧,小病。”
“都四十度了还小病呢!要不是你不愿意去,我说怎么也得去医院挂个水,光吃药怎么行!你妈把你交给我,这是信任我,唉。”林孝满脸愧疚,倒把宋盈烁弄得心里不安起来,可是不会说好话,空有着急的份。
“我说老头子你懂个屁啊,人家都说经常小病小灾的会有抗体,不会得癌症呢。你以为挂水好啊,是药三分毒你听说过没啊,谁禁得住那一瓶子一瓶子水往血管里灌,你以为灌血肠呢。”
林款跟自己家人说话时,娇滴滴的一口东北碴子味。
林孝一巴掌拍她背上:“怎么说话呢,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那么大人怎么缺心眼呢。”
林款耍宝,做鬼脸,林孝抄起巴掌又要打,父女俩瞬间把屋子闹腾得鸡飞狗跳。
宋盈烁窝在被子里笑得疲惫,总是这样,总是对自己有更多的宽容和耐心,所有的好都有一种刻意的成分,那是成人世界里的责任而不是爱,所有的细节都在有意无意地提醒着自己,你是一个外人。
林孝守到深夜,看宋盈烁一脸疲倦还不睡,知道是因为自己,便起身要走,走之前再三嘱咐林款不要睡死了,多摸摸宋盈烁的额头。
“真是烦死了,臭老头子。”林款毫不客气地关了门,把林孝的唠叨关在门外。
“这小兔崽子。”林孝在门外大声骂了一句,下楼走了。
宋盈烁麻利地铺了床,给林款腾出空。
林款有些不好意思,宋盈烁惊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林款露出扭捏的姿态。
“不不不,你睡床,我睡沙发就好了。这床小,别再挤着你。”虽然说着,身体没动。
看出她的犹豫,宋盈烁主动爬上床,睡在里面,留下一大片。
林款不再矫情,爬上床边说:“安森林要知道不得羡慕死我。”
“款姐,你和周昱川是高中同学?”女孩子之间要么讲别人坏话,要么谈感情,这两个途径是增进感情的大补丹。
“对啊,我们高一就认识了。”果然,饶是彪悍如林款,提到感情,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
“你们认识那么久真是难得。”
林款上道,她侧过身子,看向因为发烧,脸蛋红扑扑的宋盈烁说:“你想知道?”
宋盈烁立刻星星眼,狂点头。
“其实,这是我的婚房。”
宋盈烁知道绝对不是周昱川和她的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