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言,周昱川并没有喝醉,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宋盈烁帮他结了钱,看他样子不太好,没有问任何问题,她把钱包递给周昱川,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她目光里的担忧让周昱川恢复了一点理智,他接过来,哽咽着低头说:“谢了。”这一声,既为她来,又为她不为满足自己好奇心肆意打探自己并不愉快的事,他说完起身离开。
宋盈烁有点窘迫地看着身边冷漠的安森林,他“哼”了一声,打车准备走。宋盈烁的钱全部给周昱川结账了,如果安森林不管她,那她今天怕是要独自走回去了。
“愣着干吗,你要住在这啊!”安森林打开的出租车门又关上,回头看到那个伫立的人影忍不住发火。宋盈烁一路小跑过来,他烦躁地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宋盈烁坐在后面心里想反正离得不远,一会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到了一幢陌生的楼下,安森林一点都没有要送她回家的意思,看着眼巴巴的宋盈烁,还是没忍住冷冷地说:“我今天很累了,你要么在我家住一夜,要么自己走回去,我不会送你。”
晚上的世界对宋盈烁来说是一个非常陌生的世界,她权衡一下,选择住下。
果然,安森林让她睡在主卧,换了新的床单被罩一阵折腾,生怕她睡不好。宋盈烁有一种他送自己回家更省事的感觉。
安森林绷住脸上的表情,收拾妥当,恶狠狠地嘱咐宋盈烁不许蹬被子。关上主卧的门,再也抑制不住笑意,他咧着嘴轻轻地坐在沙发上,一点一点感受着宋盈烁近在咫尺的欣喜。就算没有侧卧,只能睡沙发。
宋盈烁觉得不可思议,每一次安森林发脾气的时候都觉得他的颜值“嗖嗖”地往上涨,刚才他冷漠的样子简直酷毙了。难道自己有受虐倾向?宋盈烁被这个设想吓了一跳,急忙安慰自己,应该是因为安森林五官端正,气质邪魅,不适合走纯情老男人路线,所以一高冷,逼格就上去了。
出乎意料的,一夜好梦,宋盈烁醒来时,安森林还没醒。刚睡醒的宋盈烁有些蒙,干脆走出来,一屁股坐在安森林旁边。她抱着膝盖闭目养神,小脑袋上毛茸茸的头发在此刻像一个精致的小动物,摸上去一定很舒服。安森林感觉到,张开眼,下意识地拉住宋盈烁的手,含情脉脉的样子把宋盈烁吓了一跳,他眨了几次眼,似乎现在才从梦中刚刚醒来。
敲门声把宋盈烁的理智唤回,冷漠戒备像烟雾一样,慢慢地把她自己重新覆盖,模糊了她的心,安森林叹气,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来是一身大红色棉袄的邻居成真,年方三十,比安森林大两岁,几年前离异,独自一人,过得很是潇洒,常常照顾安森林,或者说是,献殷勤。
她捧了一个小盆样子的竹篮子,上面盖着布。她十分熟络地走近客厅,一边走,一边说:“森林,我今天刚做了大包子,有韭菜鸡蛋的和粉条猪肉的,每样给你拿了几个。你可以当早饭吃。哟,看你刚起的样子,一定是没有吃早饭吧。”说着她便走进厨房,说,“你看这天冷,刚出锅的这就凉了,你的炉子还烧着吗,我给你热一下。”
听不见安森林说话,她疑惑地回头,看到已经整理好衣服,端坐在沙发上的宋盈烁。
宋盈烁外面穿一件直筒修身黑色羊毛大衣,里面是一个黄色薄款外套,领子处是浅卡其色,里面搭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这姑娘又端庄又清新。宋盈烁没有穿鞋,站起来打招呼时,瘦削身材像一根亭亭玉立的竹子,把本来风韵犹存,一身大红大绿的成真越发比成了村妇。
情敌交手,颜值占一半,气场占一半,成真皆落下风。她窘迫地和宋盈烁打个招呼后,看向安森林,企图挽回最后的颜面。
安森林感觉到,礼貌微笑感谢成真,对宋盈烁说:“阿烁,成姐做的包子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尝尝,我去给你热热。”
从成姐到成真的称谓,只有成真自己知道自己做出了多少努力,如今一朝被打回原形,她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女人的直觉让她几乎是丢盔卸甲地反击一句:“是啊,森林吃过很多回了,每次都能一口气吃好几个。”然后局促到可悲地说,“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准备帮忙挽起的袖子,在出门那一刻,被冷风提醒,突然就觉得砭骨。成真面容复杂地看看自己大红的棉袄,脚上十块钱一双的大红色拖鞋,昔日里觉得十分活泼年轻的装束,此刻是如此的登不上台面,恨不得都给扔了。任凭脑海里羞耻和不甘翻天覆地,她还是要强压下一切不适,走出自己的家门,走进工作的超市,笑脸讨生活。
感情,是在生存之下的。
宋盈烁翩翩坐在饭桌前,静静等待早饭。她无声无息地打量这个单身汉的生活环境,简陋的装修,白色的墙和地板砖,地上还有随处可见的袜子,衣服确实没有规律的这一堆那一堆分不清是否干净,床上的被罩和床单是比较清新的格子,衣柜一角却露出大朵红艳艳牡丹花的床单。
家具简略到,只有一张床、一张饭桌,老旧的床头柜上是大肚子电视机,一眼就可以看出的清贫。自己家近在咫尺,阳台就是能看到自己窗户的方位。
成真的包子外观漂亮,馅料充实,看得出确实是有一番烹饪功夫的。安森林下了两包泡面,磕了两个鸡蛋,末了加一把小青菜。宋盈烁没有碰包子,女人的示威,只有女人懂得其中的分量。她呼啦呼啦地吃面,很快出一身汗,餍足地倚在椅子上,看向安森林说:“你早上帮我请假了吧。”
一觉睡到十一点,不请假说不过去。
安森林点头:“我说你发烧了,林款让你多休息几天。”宋盈烁伸个懒腰,眼里飘着泪花,说:“款姐真够意思。”说完她左右看看,起身拿包,说,“那我回家了,我要好好补个觉。”
安森林为她倒水的手顿住,来不及抬头,眼角飘过一片香风,那味道也许还可以在枕边闻到,他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他忽然感到一阵愤怒,得而复失的刺激让他一个箭步拽住那个浪荡的胆小鬼,他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做错了让她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欠了她,一腔心意都喂了狗,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能靠近她。
愤怒让他一把将宋盈烁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不管她怎样挣扎,就是抱在怀里。
“你这是在做什么!”宋盈烁挣脱不开,冷静逼问。
“你别走!”安森林力气丝毫不受影响。
宋盈烁简直是要被这人的不要脸气笑了,扬起的拳头轻轻砸在他的背上,嗔一句:“没出息。”
“我能不想有出息?你就见不得我有出息,你就恨不得我跪在你面前求你留下来,每天当牛做马成奴隶!”安森林几句话把宋盈烁说得又挣扎起来,安森林不管,只紧紧抱着她,“行啊,我跪下来行了吧,你给我留下来!”
宋盈烁偷袭他胳肢窝,安森林一时不妨笑出来,松了手,他的笑容在抬头看到宋盈烁抱手冷冷打量的样子时烟消云散,他真是恨死了宋盈烁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眼角不由得带上厌恶的意味。
宋盈烁一看,更加生气,眉眼几乎绷成一条直线,嘴角轻蔑一笑:“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看你一眼。”她真是看多了言情剧,把霸道总裁的一举一动学得入木三分。
安森林气得手指关节嘎崩嘎吧响,一闭眼,一扭头,把手一甩:“你走!”
“扑哧!”正是剑拔弩张的时机,门外传来一声嗤笑,两人同时望去,只见林款抱着肚子无声地笑到面目狰狞,周昱川一手提着快要打滚的林款,一边也是笑意满满。
“我说,”林款好不容易喘上来一口气,指着两个人笑,“你们俩这是演哪出呢?”
宋盈烁“哼”了一声,在安森林脚上狠狠跺了一下,跑开了。安森林疼得抓心挠肺的,怒火攻心,就差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拼命克制自己的呼吸,胸口缓慢而激烈地起伏着,手指颤抖着指向宋盈烁的背影说:“我迟早会被她气死!”
林款和周昱川平白看了一出好戏,均是笑嘻嘻的样子,林款最八卦:“你们俩昨天,一起睡的?”安森林昂首挺胸:“当然了!”他承认得那么迫不及待反而让两个人丧失了打趣的心,转了话题。
安森林不死心地想让两个人询问更多细节,林款托腮看他一眼,下了定论:“你要是能睡到宋盈烁,母猪都能爬上树开车。”
“滚滚滚。”安森林没好气地把两个糟心的人推出去,把门一关,任凭两个人怎么嚷嚷。
他走到卧室,把头栽倒在枕头里,闭着眼睛摩挲着那缕熟悉的味道,温柔得像是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我该如何对待你啊,宋盈烁。就算闭着眼睛,努力不去想,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叹息太沉重,一颗心无缘无故地发疼。
自始至终,没有问出也不敢相信,宋盈烁,你和周昱川究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