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林款已经泪流满面,宋盈烁掏出屁兜里装的卫生纸,犹豫着递给她,林款接过来抹了一把眼泪鼻涕继续说:“我怕。我怕死了你知道吗,我没有一分一秒不在期待着他突然出现把我带走,然后我狠狠地甩他一巴掌,问他说你算个老几。可是我还是没出息地,屈服了。你知道吗,我悔婚的时候,真的是做好了孤独终生的打算的。我从不去想,我能等来他。所有人都说我傻,说我成不了大事,我真的到现在,一事无成,真的。”
情到深处,林款再次泣不成声,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卧槽,卧槽,偏偏每一声,绝望的程度都在加深。
“能被你这样爱着,是他的运气。”宋盈烁难得认真。
《圣经》旧约里,耶和华命令罗得一家逃离一座马上就要被毁灭的罪恶之城,并且在奔逃的路上不能回头,所有人都遵守了耶和华的命令,只管头也不回地往前逃命,只有一个人回头了。她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被唤为罗得的妻子,从此化身为盐柱。人人都拿她来当作因为抵抗不住诱惑而失败的例子,但克制是一种能力,遵循内心的勇气又何尝不是?就算化身为盐柱的危险,也依旧会为了当初的温馨的记忆和充满感情的城市回头看深情一眼,这样的人,无论什么下场,都不算亏待了自己。
宋盈烁站起身,迟疑着把手放在哭泣的林款身上,拍了拍,这个女人只有在周昱川面前才张扬无比,人人唤她款姐,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离开了周昱川自己就是一个小女人。
拥有强大的爱的人往往也具有强大的温柔,宋盈烁怜爱地唤了一声:“款姐。”
林款被这低缓的声调打动,深情地回望。
“可以给我涨点年终奖金吗?”
“……”
说到生意,林款立马振作,有理有据地痛斥了一番宋盈烁扮猪吃老虎,闷声发大财的行为,并且强烈要求宋盈烁以后去后厨帮忙。
宋盈烁心服口服地称赞她真是天生的商界精英,两人贫了一会,渐次进入梦乡。
算着日子马上快过年了,林款干脆让宋盈烁放了年假。在努力摆脱掉抱住自己大腿,并喊着“款姐你可千万不能炒我鱿鱼啊,一定要带薪休假啊带薪休假”的宋盈烁后,林款的内心是崩溃的,她终于对宋盈烁的表象麻木,费解地问安森林你到底喜欢这缺心眼的姑娘什么啊?
安森林笑而不语,一只手偷偷攥住腰后拧自己的小爪子,拿到眼前,放在嘴边亲了一口。宋盈烁瞬间就老实了,脸蛋通红。
林款拒绝了这碗狗粮,甩袖而去,一去不回头。
所有人都觉得宋盈烁和安森林在一起实在是大跌眼镜,就连林款这个忠实盟友也在自己脱离单身行列后公然叛变,开启全民保护宋盈烁模式。
宋盈烁好笑地看安森林好不容易征服了自己后还要和大家对抗,隔岸观火得怡然自得。
陈师傅整理好厨房,套上外套准备回家,和大家道了再见,出门时发现下雨了。
大家一时都围在门口,林款犹豫着说:“店里只有三把伞,要不陈叔您先拿一把回去,一会我送……”
下着雨,林款不留宋盈烁太晚,不太情愿地让安森林护送宋盈烁回家,安森林哥俩好的样子对着林款抛了个媚眼。
林款不想理他,叮嘱宋盈烁说:“不要让他和你打一个伞。”
安森林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宋盈烁都笑笑,置身事外。
回去路上,宋盈烁一言不发,她知道这几天安森林都在想要和她进一步发展,可是太刻意反而失了先机,宋盈烁犹豫着不敢再和他发展,两人关系相较于以前反而变得生疏了些。
别人打伞是遮雨,宋盈烁打伞是挡风,她把伞竖在面前,逆风而行的样子看上去羸弱又可怜,安森林把伞遮在她的头上,胳膊不老实地围着瘦弱的肩膀虚虚环了半个圈。
“你干吗?”宋盈烁警惕地躲开两步,任凭雨落在头发丝上。
“你那样打伞能挡住什么雨,我怕你着凉。”说着,安森林又要走近。
宋盈烁小碎步快走,半个身子在雨中。
安森林受不了这姑娘的别扭,说:“快回去吧,再吹风该感冒了,我不靠近你行不行,啊?”
宋盈烁表情的和缓在他最后一个贱贱的“啊”上凝固,瞪了他一眼,愤愤跑走,剩安森林在后面追,像个老妈子一样说:“你慢着点,别摔着了,哎呦。”边跑边招手喊,夸张的语气让人忍俊不禁。
小镇楼房低矮,大都伫立在街道两旁,不知道多少熟人躲在窗户后偷偷笑着这个追求真爱的老男人,可是他不在乎,他就像女娲补天,像夸父追日,像精卫填海,像一切夸张的神话故事,立志把自己的爱情,造就一段传说。
总有好事之徒喜欢造谣是非,很快风言风语传遍了整个小镇,当谣言进入林孝的耳朵里,已经演变成宋盈烁整天和安森林住在一起了。当时他在茶水间,也就是大厅的角落,弯腰倒暖水瓶里的水。两个年轻的女孩八卦着来接水泡红糖,女孩子说这种脏事情时是可以用各种脏的语言来形容的,正说着一个水壶“砰”地砸开,壶胆四分五裂碎成星屑,吓得两个人尖叫一声。大厅静止,人都看过来,满脸通红的林孝一双眼睛发红,双手紧紧握拳,在众人的注视下愤然走出大厅。
大厅内一时嗡嗡声四起,林孝在职那么多年,没有一天不是勤勤恳恳上班执勤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面馆里的人都很惊奇于大白天看见林孝回家,还热情地招呼他来喝两杯,大家都挺喜欢这个秉公执法、平易近人的警察的。林孝没有心情理会,走向正在扫地的宋盈烁说:“你不在家在这里干吗?”
宋盈烁被抓包,表情尴尬,林款赶来救场,笑嘻嘻地喊了声:“林局长您大驾光临什么事啊?!”
林孝这几天在忙大案子,很久没有回家了,他瞪了林款一眼,吹胡子瞪眼:“你的事一会再找你算账!你跟我出来。”林孝指指宋盈烁,转身出去。
宋盈烁心怀侥幸,只是打工而已,自力更生,应该没什么的吧?
走出门,看见林孝的警车,他敲敲车窗,宋盈烁慢吞吞地走过去,坐在了后排。
林孝发动车,一下子窜出去老远,一路无言。
冬日的冷清始终挥之不去,日光始终凉薄,宋盈烁随着路程的加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她欲言又止,终于在看见火车站的轮廓时问出声:“林叔,我们这是去哪?”
只是兼职没有告诉他而已,不会真的把自己送走吧,要是真的,卧槽,这哥们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林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车停在路上,抽起了烟,说:“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和你爸爸非亲非故,为什么和你们家那么亲近吗。”
宋盈烁确实好奇,自从爸爸去世后,林孝不再出现,却每年都在过年时打来一大笔压岁钱,妈妈却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这个对自己百般纵容叔叔从何而来。
“你爸爸是个好人,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是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