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瘤的破解之法找到了,这场无头官司也终于接近了尾声,大家折腾了这么久,到了最后才发现居然全白忙了。
青寻原本便无心插手此事,只因芅姜的要求,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他自然没有理由再掺和下去,天一亮就回了宅子。而芅姜则带着手下们消灭肉瘤去了。
当日下午。
因为事情进展顺利,芅姜结束地比计划地早了一些,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可做,她干脆去经香阁给青寻帮忙了。
经香阁就是青寻的香料铺子,铺子虽然开张不久,生意倒是十分不错,芅姜一进去就没闲下,一直忙到天快黑了,才走了最后一位买香的客人。
“想不到你这铺子的生意居然这么好。”芅姜掂了掂手里的铜板,丢给了在记账的白琬,然后走向了青寻。
青寻一边清点着货架上的货物一边问道:“你的事情解决了?”
芅姜轻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城里的都解决了,南山那个大的还没有。”说着,她故意往青寻身边挪了一步,问道:“你那个祗精香的手串还有没有了?”
青寻一愣:“怎么?”
芅姜耸了耸肩:“还不是为了对付那肉瘤,你给我的全用完了……”
青寻自顾自地忙碌着,没有接话。
芅姜也知道,自己这么厚着脸皮地来要不太好,她叹了口气,道:“早知道那玩意可以用醋解决,我还这么费神干什么呀?”
白琬“哼哼”了一声,接过话音:“谁让铁涛喊你吃的时候你不吃,那会儿吃了你不就知道了。”
芅姜看了白琬一眼,目光中有着几许黯淡。她这个样子,气味闻不到,咸淡尝不出,吃了又能发现什么呢?不想叫对方看出来,她故意反唇相讥:“嗳,你别这么说,最后还不是因为我厉害,才找到了用酸醋克制它的方法?”
白琬不屑地白了她一眼:“算了吧你,你连醋味都闻不出来,要不是主人,你现在还在头疼吧。”
芅姜倒也没否认,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些许自嘲。一抬头,却发现青寻一动不动地在看着她。
有些发懵,她愣了一下。
青寻却问道:“你没有味觉和嗅觉?”
芅姜迟疑了一下,神色中有了那么些不自然。可是再一想,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没有遮掩过,算不得秘密,便也就无所谓了。她道:“是啊,没有很久了,也习惯了。”
青寻又没有说话。
白琬记完了账,收起账本便跑了过来,问芅姜道:“阿姜,那你消灭了南山的那个肉瘤之后会离开吗?”
她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芅姜一把拉住白琬:“你要赶我走?”
白琬扭过脑袋:“你这么烦人,当然早走早好!”
芅姜一见如此,乐得“哈哈”大笑,一把捏住了白琬的腮帮子:“想得美,我要是不走了呢?”
白琬急了,小脸涨得通红,一把拉开芅姜的手便抱怨道:“你怎么这么烦?”
芅姜这一下子笑得更欢,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对呀对呀,你有本事赶我走啊!”
两人打打闹闹之间,芅姜又回头看了一眼青寻,她发现青寻的神色忽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深沉、复杂,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似在酝酿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似曾相识……
夜冷风寒。
南山断崖之下,芅姜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动向。
断崖之上,葵娘已经严阵以待,就等着芅姜一声令下,她好将酸醋倾倒向肉瘤。
原本,倒醋这件事情是芅姜自己来做的,葵娘说兴风行雨的事情她在行,强烈地要施展一下,芅姜便也就不和她争了。
将近子时,芅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朝着空中发出了一个信号。
葵娘随后便在断崖上兴出一团水汽,改变了风向。
风向一变,大雨接踵而至。
芅姜不想被沾一身醋雨,幻出自己的小伞,继续观察着前方那肉瘤的状况。
经过这些日子的生长,那肉瘤此刻已经变得十分巨大,肥硕的身躯就像是一团被子一样,覆盖住了大片山头。醋雨一淋上去它就仿佛是掉进滚油里的肥虫,不停地在抽搐蠕动,发出“噗噗噗”的声响。
芅姜之前见识过那肉瘤化开的过程,一看它体积有快速膨大的迹象,快速地便往后退。
可是那肉瘤抽抽搐了一阵,皮肉居然开始外翻,上面的黑眼珠子像弹珠一样被弹射向了四处。
那黑眼珠子具有吸附能量的作用,一沾到地面便开始疯狂吸食地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让地面开裂。
而肉瘤那端,一阵剧烈地抽动之后它居然安静了。
芅姜来时是有思想准备的,她知道这个肉瘤巨大,肯定不会像前面几个好对付,可是她没想到它这么顽强。
一看一击不成,她再次向葵娘发出了信号。
葵娘二度施雨,醋雨从大雨变成了暴雨。
雨水来得太急,泄不出去的全都积聚在了凹塘里,那黑眼珠子一接触到醋水,慢慢地都化开了。可是那肉瘤却依旧顽固,一阵剧烈抽动之后却还是没什么大的动静。
酸醋有限,来时带得就不是很多,连着两番喷洒几乎所剩无几。
芅姜看着还是没什么动静渐渐失了耐性,飞身上了断崖,将葵娘用剩下的一点也撒了上去。
两人干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前方还是没什么动静。
芅姜和葵娘对视了一眼,彻底地蔫了。“走吧。”她道。
一番辛劳却要无功而返,葵娘也十分沮丧。
两人转身,正要离开。
突然,“噗”地一声巨响,直冲天际,像什么被炸开了似地惊地两人一怔。
芅姜扭头一看,只见肉瘤中央窜出一缕黑烟飞向了空中,而肉瘤的皮肉就像之前的那些一样,都扁塌塌地瘫软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东西?
芅姜被那黑烟惊到了,赶忙往前,想看清楚些。可就在此时,她的心脏猛地一阵抽动,眼前闪过一个模糊不清的画面。
葵娘一看芅姜的神色不对,赶忙上前:“姐姐……”
芅姜摇了摇头,问葵娘:“你看到那个东西了吗?”
葵娘一脸的迷茫:“什么东西?”
“就是……”芅姜本想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停下了。南山这么大,有些精怪神鬼也属寻常,她连这都在意,是不是也太大惊小怪了?想到这儿,她又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了肉瘤。
那肉瘤总算是化开了,此时已经不到原来的一半,还在不断地缩小。
她咬了咬牙,莫明地有些不甘。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和力气,一直以为这肉瘤内藏玄妙,可是到最后得来的却只是一摊酸水,连个渣都没有……
愣神间,葵娘却似乎发现了什么,用力地扯了扯她的衣袖,指着另一端的山崖:“姐姐姐姐……你看……”
芅姜一愣,循声看去,且见着山崖上站着一个人,那人迎风而立,身材修长,一袭素雅的青衣凸显出尘的气质,周身缭绕着金色灵光,超凡、脱俗,仿若仙人。
感到了一丝好奇,她又仔细地将那人看了一遍,发现那竟是青寻。
青寻怎么会在这里?她感到了一丝不解。
而前方,青寻身上撩绕的金光逐渐汇向他的手掌,又从他掌中散出,随风落向了各处,所到之处,干涸的地气开始回转,万物开始有了生机。
看到这儿,芅姜忽然之间明白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青寻最是冷漠无情,连白琬的都不曾放在心上过,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青寻没有的只是那世俗的情和爱,对于这个世间的眷恋,他并不比任何人少。
葵娘没看出青寻在修补地气,她不解地问芅姜:“姐姐,青寻他在干什么呀?”
芅姜拉着她的手,转过了身,道:“他在做他想做的事情,走,我们不要打搅他。”说罢,看了一眼手腕上那串新的祗精香手串,余光扫过身后,带着别样的笑容,和葵娘一起消失在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