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临空
千澄色2020-07-31 13:363,500

  清明节那日,我和白菩提把小葡萄的东西收拾了,带到后山焚烧。

  都是小葡萄生前用过的东西,一些小被子,绒球之类的。

  看着淡淡的白烟袅袅升起,回想起从前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我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窒息般的难受。白菩提的眼眶亦是红红的,虽然强忍着,不做什么表情,但我知道他其实和我一样难过。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搂着我,我们谁也不说话。隔了一会儿,东西都烧光了,天也下起了小雨。白菩提揉了揉我的胳膊,“走吧。”

  毛毛细雨,润物无声,绝没有大到需要撑伞的程度,我却还是把红罗伞打了开来。上次被息滟弄出的那道窟窿还在,雨丝顺着那窟窿落进来,在我左侧的肩膀上凝成一层薄薄的雾珠。

  “红罗伞好歹也是一件不错的法器,也不知有没有人能够修补好它。”

  “补不补好又有什么区别呢,我都是一个快死的人了。”话出口的同时我感到一旁白菩提的身体无形中僵硬了几分,后悔口不择言,忙换了个话题,“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还真是一点儿没错呢。融融细雨把树上的叶子都洗亮了。”

  他心不在焉附和我的话,“的确比没下雨之前绿了一些……”

  余下的路程里,他没再说话,我也没再另起话头。两个人就那么沉默无声地走在被春雨濡湿的小径上。等回到家,夜鸢已经蒸好了青团。

  早上夜鸢就说屋后头的艾叶长势茂盛,要拿来做青团。

  油绿如玉的一枚小小团子,软糯柔韧,散发着艾草的天然清香,轻轻咬上一口,里头鲜红的豆沙馅儿就流了出来,甜美芳香,肥而不腴。是小葡萄生前最喜欢的零嘴之一。

  他常常央我包青团,可我总是说还没到清明。为什么一定要等清明才吃呢?为什么就不能包给他呢?泪水又一次盈满了眼眶,夜鸢看得一惊:“不会吧,我生平第一次做青团,但也不至于难吃到哭……”

  “别理她。”白菩提把我手上的青团拿来,“青团是小葡萄最爱的食物,肯定又想起小葡萄了……”

  夜鸢叹了口气,端着装满青团的盘子去了徒叔叔那里,去给徒叔叔吃了。

  徒叔叔一边吃一边忧叹着:“门毅和小纤就是寻不到下落,这样下去可真是愁人啊。”

  琴琴眉目间也含着隐忧:“何止是门毅与小纤,息滟不是也不见人影了么,就怕他们是被息滟给控制了。”

  “不会吧……”

  “有什么不会,对于息滟来说,门毅莫不是比鹤江更有用的帮手?”

  “可门毅凭什么帮她呀?”

  “凭小纤。”白菩提横插一句话进来,“假如息滟控制住了小纤,以小纤来要挟门大哥的话门大哥屈服是早晚的事。”

  “而且,”白菩提继续道:“从一开始我就预感息滟另有盘算,皇宫夺回的太容易了,她不是一直很在乎这个皇位吗?就这么轻易放弃很不合情理。除非她是在以退为进,下一盘更大的棋。”

  “皇城失守在她意料之中,她真正的目的是门毅。”琴琴眸中闪过一丝儿锐利的光,“因为以鹤江的本事根本不足以帮她统治天歌城乃至整个天下,她需要的是门毅或者小白这样强大的梦貘。”

  “所以那天不论追过去的是门毅和小纤还是小白与幽草都只有一个结果……”

  听到这个结论,大家均沉默了。

  门毅反水几乎已成了定局,即便他能够忍受小纤的死,定然也受不了她受折磨。就像白菩提可以容忍我死,容忍我枯萎,却未必容忍得了我饱经虐待一样。

  这样一来,门毅的存在就变成了一包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药,让人提着心吊着胆,日日夜夜不得安生。

  我们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了息珩,叫他不要掉以轻心。他听后把拳重重一捶书案,“我就知道这个皇城攻下的太过容易,里头定有什么猫腻,果不其然。”

  “看来真如她所言,她的目标是整个大妫,乃至天下。”

  “这个可恶的女人!”

  “你现在骂她也没用,须得赶紧找到她的藏身之地要紧。这样吧,把搜索范围从全城扩大到天歌城周边的一些苍山大泽,争取有所收获。”

  息珩沉声,“我这就差人去办。”

  从皇宫出来后,我对白菩提说:“难道我们真的就无计可施,只能被动地等着别人宰割吗?”

  “要是有办法我早行动了,还用在这里唉声叹气?”

  “唉,门大哥也真是的,一点儿线索不留给我们。”

  “他肯定也摸不着头脑,等明白过来中了人家的圈套为时已晚了。”

  “息滟说不准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对付他和小纤呢,真不想和他们兵戎相见。”

  “想那多干嘛,走一步算一步罢。”看到九香面铺的招牌近在眼前,“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去老伯那吃碗面吧。”

  “你这么一说,的确有些饿了,这一天下来就吃了那么一口青团。”

  到了九香面铺,老板上了新款夜息香面,白菩提管老板要了两碗。我刚要打手势叫老板上一碗即可,两碗吃不了,却听白菩提慢条斯理道:“今晚我陪你一起吃。”

  我讶然,旋即笑靥荡开,“突然对我这么好,该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这就叫对你好了,那你也太好满足了。”

  “当然了,因为吃饭对我很重要嘛,我就是喜欢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

  他的手心忽然覆在我搁在桌案上的手背上,语气无比温柔道:“以后每一顿饭我都陪你一起吃。”

  “真的?那你可不准反悔!”

  “谁反悔谁是小狗。”

  一会儿夜息香面端上来了,扑鼻的香气钻入鼻孔,白菩提一边拌着面一边说:“我发现你很喜欢吃这些带有异香的食物。”

  “怎么说?”

  “夜息香,茴香,还有紫芹、香荽这些不都是你爱吃的嘛,味道都很香烈。”

  “没那一回事儿。我只是不挑食罢了。”把筷头调转过来敲他脑袋,“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谁叫我被你管得死死的呢。”捧过面碗吃起了面。

  我只管把头埋进面碗里吃吃地笑。

  吃到一半,忽然听人大喊:“快看,天上的月亮怎么变红了?”

  放眼望去,纤尘不染的夜空中悬挂的那一轮绝大好月果然如泼了血一般,红的刺目。血月这种情况在大妫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每一次必伴随着灾殃。

  看到这个血月,我和白菩提心头均有几分凝重,面也吃不下去了,当下回到家中。一路上,血月主凶之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已经引起了少部分百姓的恐慌。家里三个也在议论,徒叔叔比较迷信这些事,说血月临空乃是大凶之兆,大妫的气数怕是要尽了,琴琴和夜鸢均不以为然,徒叔叔就问白菩提对血月之事怎么看,白菩提耸耸肩说他觉得还挺好看的。

  他这一说,琴琴和夜鸢也连声附和说好看,拿了把椅子就到外面看红月亮去了,懒得跟徒叔叔争辩。徒叔叔一肚子话憋着说不出口,气全撒我身上了,“你瞅瞅找的这个男人!”一摔门,回屋了。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用别人都听不到的声音小声嘟囔着:“我觉得我找的男人挺好的……”

  我们四个在外面看了半宿的月亮,越到后来颜色越赤,到了后半夜赤色散去,月亮恢复到正常颜色,我们这才回屋休息。

  第二天例行跟夜鸢去市集买菜,走到一个摊位前,拿起一根尚凝着露珠的西葫芦回过头去想问夜鸢早上我们吃西葫芦馅包子好不好,或者煮一锅粥,把西葫芦拿来炒鸡蛋。无数个和夜鸢模样相似的透明人扑了上来。她们手里握着短刀,一人一刀捅在夜鸢身上,夜鸢很快浑身浴血了,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临死之前我竟看到她嘴角是含着笑的。

  其中一只梦生子在夜鸢死后迅速实化成她的模样,但是下一秒就遭到了来自同伴的攻击。就这样,几十个“夜鸢”自相残杀,剩下最后两个同归于尽了。

  不过是顷刻的功夫,夜鸢就不在了,我面前还出现了一堆“她”的尸体。西葫芦从手中跌落,一同跌落的还有眼泪。

  我拼命往家的方向跑,殊不知那里还有更大的悲伤在等待着我。

  院子里躺着一堆“徒叔叔”的尸体,白菩提跪在院子中央,看着手上一点点消逝的七彩流光,束手无策。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他面前,同他一起跪在地上,想要抓住那些流光,想让它们不要消失,可是我握不住,什么都握不住。

  白菩提抱住我:“幽草,别这样。”

  我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堵得我极难受,忍不住放声悲鸣。白菩提把我按进他怀里,我发不出声,唯有咬他的胳膊发泄。他的小臂都被我咬出血了,他却一动不动,任由我咬。

  不在了,什么都不在了。

  我简直就是一个天煞孤星,但凡跟我沾上关系的人全没一个好下场,师父是这样,现在琴琴夜鸢和徒叔叔又是这样,下一个会是谁?会是葡萄跟阿珩吗?也许阿珩已经出事了,只是我还不知道罢了。

  想到这里我嘴里硬是咳出一口血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因为急火攻心,我昏迷了两天两夜,醒来后被白菩提喂了点药,勉强恢复了几分精力。

  在我昏迷的这两天两夜里,息滟已经把天歌城搅了个天翻地覆。

  大批梦生子涌进来,很多人因此丧命。更有稀奇古怪的梦境被投放于天歌城各处,梦境与现实的界限被打破,一切都在模糊。

  与此同时,大妫的劫难降临了……

继续阅读: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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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梦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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