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眼:你想要一只人面螺吗?它可以让你沉沦幻境,永享繁华呢。
夜深人静的山中,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拎着灯笼走在山道上。
其中一个神色紧张道:“刘子明,你说这云雾山中真的有鬼市吗?会不会是王屠户胡诌出来骗人的?”
山中的风有些冷,吹得两人手中的灯笼摇摇晃晃。那叫刘子明的看着夜色中云雾山阴森鬼魅的轮廓,擦了擦手心的汗:“我看未必是胡诌。那天在茶楼,你没听王屠户说得多么真实。王屠户是个粗人,平日里大字不识一个,你就是叫他编,他也编不出来啊。”
宋恒一想,点头称是。那天他们几个在茶楼喝茶,正碰上王屠户在茶楼说他在白雾山的一次奇遇。
据王屠户说,他平日里杀猪为生,但祖上却是猎户。他自己空闲的时候会进山打猎,由于人强马壮,弓箭娴熟,王屠户艺高人胆大,常常进入白雾山人迹罕至的深处,短则一两天,长则三四天,王屠户就能猎到寻常猎人猎不到的许多珍禽异兽,带回城中高价卖给那些喜欢滋补野味的达官贵族,豪绅富贾。
那天王屠户追着一头梅花鹿走入白雾山深处,不料天色忽变,原本晴朗的天一下子晦暗下来,山中也渐渐起了白雾,雾气越来越浓,渐渐把整座白雾山都笼罩了。王屠户在山中迷了路,一直逗留到夜里,也没能找到回来的山路。
子夜时分,山中白雾散去,夜空中星辰璀璨。
王屠户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奇景,只见山中出现了一座城,高高的城墙绵延六七里长,城内亭台楼阁,屋舍俨然,有街巷,有酒楼,有游人行走,有孩童嬉戏,或隐或现,若远若近。看似近在眼前,却又虚无缥缈,不可捉摸。
王屠户又累又渴,见了酒楼,忍不住抬脚就朝那虚无缥缈的城郭走去。
行了约盏茶功夫,那若远若近的城郭居然真的就到了。
朱红色镶金边的城门打开,一个相貌俊美的黑袍男子走出来,正要开口说话,一眼瞥见王屠户挂在腰间的一柄弯刀,脸色骤变。只见他退回门内,衣袖一挥,城门紧闭,王屠户再眨眼,眼前的城郭已经消失不见了。
回来后,王屠户逢人便吹嘘自己的这番奇遇。他光着膀子,在茶楼中大说特说,唾沫横飞:“是真的啊,我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鬼市,就在白雾山中。”
“王屠户,你是不是吹牛啊?那你说说鬼市是什么样子的,跟我们人间有什么不同?”在茶楼喝茶的宋恒一脸的不相信。他的同伴刘子明也道:“我也听人说过鬼市,可这么多年,谁也没见过,怎么就那么巧让王屠户你见到了呢?”
王屠户见有人不信,大声道:“鬼市跟人间没什么两样,我亲眼见到鬼市中有亭台楼阁,有车马游人,有灯火通明。要不是那个奇怪的男人突然把城门关了,说不定我就能进入鬼市讨碗酒喝了。”
有人咂嘴道:“王屠户,如果你真的见到了鬼市,那你肯定就回不来了。”
王屠户朝那人瞪了一眼:“回不来是啥意思?”
那人道:“传说凡人见了鬼市,就会有去无回,会被永远留在鬼市出不来了。”
刘子明忽然笑出声来:“既然传说鬼市是有去无回的,那王屠户见到了鬼市,怎么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满茶楼的人都哄堂大笑,显然都认定王屠户在吹牛。
王屠户是个火爆脾气,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质疑,这火气噌噌噌就上来了。他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弯刀,往桌上重重一放,瞪着眼睛道:“刘子明,你看清楚了,这是我王家祖传的一柄古刀,它斩金断玉,削铁如泥。我祖先曾是前朝大将,在沙场上斩敌无数。后来前朝更迭,这把刀传到了我爷爷那辈,我爷爷是个猎户,这把刀被他用来猎杀山中千万生灵,之后传到了我手里,我是个屠户,这把刀被我用来宰杀牛羊,杀猪杀鸡。仔细算算,这把刀屠戮过多少生灵万物?我爷爷曾说,此刀煞气重,寻常人带着这把刀,定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可将军、屠户这种原本就杀戮过多的人带着此刀,反而有驱邪挡灾的作用。如今想来,鬼市中的那个男人突然关了城门,定然是因为惧怕我腰间挂着的这把刀。”
王屠户的这番解释也有几分道理,就连刘子明也没了声音,王屠户得意洋洋瞥了他一眼:“刘子明,你和宋恒老弟不是怀疑我胡编乱造吗?所谓眼见为实,白雾山深夜子时,鬼市便会出现。你们如果深夜入山,就一定会见到鬼市,只是不知你们敢不敢去呢?”
刘子明呵呵一笑,底气不足道:“有何不敢?只是若见不到鬼市,你怎么说?”
王屠户豪气冲天:“不管见没见到鬼市,只要你们敢深夜子时去白雾山,以后一年之内,来我猪肉摊买猪肉,我不收你们银子便是!”
王屠户赌注下得忒大,茶楼里的人沸腾了。一个个跃跃欲试,撺掇道:“刘子明,不要怂。王屠户都下血本了,你和宋恒老弟千万不可退缩啊。”
原先一直在喝茶的宋恒不淡定了,他推拒道:“你们这帮浑人,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传说怎么说来着?凡人见了鬼市,会被永远留在鬼市再也回不来了。我跟你们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吗?”
有人道:“不对啊,王屠户不就回来了吗?可见鬼市未必如传说中的那样有去无回。”
宋恒道:“那是因为王屠户有……”
哒的一声,王屠户将弯刀往宋恒面前重重一放:“我把这把祖传宝刀借给你们。宋恒老弟,你一直这般推脱,怂得跟个娘们儿似的,有意思吗?”
宋恒硬生生吞下半截未说完的话,与刘子明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桌子上的杀猪刀,心中欲哭无泪。耳边是众人的起哄声:“刘子明,宋恒,不要怂。白吃一年猪肉不要钱啊,这赌局你俩稳赚不赔啊……”
被逼上梁山的两人只好拿着王屠户的祖传杀猪刀,怀着复杂的心情深夜入山,拎着两只灯笼在山中疑神疑鬼转悠了半天。
此刻,已快到深夜子时。山中雾气渐浓,渐渐把整座白雾山都笼罩了。刘子明二人手中拎着灯笼,行走在白雾茫茫的山中,仿佛踩在云雾里。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待到子夜时分,山中白雾散去,夜空中星辰璀璨。
刘子明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奇景,如同当日王屠户所见那般,山中出现了一座城,高高的城墙绵延六七里长,城内亭台楼阁,屋舍俨然,有街巷,有酒楼,有游人行走,有孩童嬉戏,或隐或现,若远若近。看似近在眼前,却又虚无缥缈,不可捉摸。
刘子明惊诧道:“这莫非就是王屠户当日所见的鬼市?”
身边没有人回答,刘子明转头,愕然发现宋恒已不知去向。此时此刻深夜的山中,居然只有他一人。
刘子明害怕起来,拎着灯笼急得团团转,高声呼唤宋恒的名字。
那若远若近的城郭居然瞬间漂移到了刘子明的面前。
朱红色镶金边的城门打开,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走出来道:“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来到孤月城,我是孤月城城主李月歌。”
刘子明呆呆地望着眼前自称孤月城城主的男子,只见对方穿着一袭衣料华贵的黑袍,衣袖和领口处用金丝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长眉斜飞入鬓,双眼狭长,眼尾上挑,鼻梁高挺,薄唇殷红如血,顾盼间隐隐有妖邪之相。
刘子明被对方一双狭长的眼睛看住,竟然有了瞬间的迷茫。
而同一时刻,与刘子明走散的宋恒在山中迷路了。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走的,走着走着居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宋恒拎着灯笼在弯弯绕绕的山道上焦急行走,一边呼唤刘子明的名字。
忽然一个巨大的田螺出现在了山道上。那只黑色的大田螺足足有瓦缸那般大,把个狭窄的山道挡了个结结实实。宋恒一开始以为谁家的瓦缸被扔在了山中,可转念一想,瓦缸又笨又重,就算要扔,大概也没人会抬着这么笨重的瓦缸扔在山里。
正当宋恒拎着灯笼认真地研究这个黑乎乎的大田螺时,原本是田螺触角的地方忽然伸出一张人脸,人脸枯瘦如柴,仿佛被吸干了血肉,只剩一张皱巴巴的皮绷在头骨上,眼眶深陷,面如核桃,它见到宋恒,立即嘶哑着嗓子向他求救:“救救我……救我出去……”
宋恒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灯笼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尖叫着手脚并用逃命一般逃下山去,连王屠户借给他的祖传杀猪刀也不知丢在了哪里。
那只大田螺还在宋恒身后绝望地喊:“救我出去……我好难受……千万不要相信他……千万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而同一时刻,刘子明终于回过神来,传说中见到鬼市的人,会被永远留在鬼市再也回不到人间。刘子明心中刚一清醒,生出一丝警惕,谁知一接触到黑袍男子的目光,人就恍惚起来,他迷迷糊糊跟着黑袍男子走入了孤月城。
孤月城中街道宽敞,灯火通明,处处都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高楼大宅,人们穿着绫罗绸缎,锦衣华服,载歌载舞,一路欢声笑语不断。香车宝马来往不绝,商铺店面鳞次栉比。刘子明一路目不暇接,惊叹道:“这座孤月城好生繁华,城民们看起来衣食住行都分外精致奢华啊。”
城主李月歌听了,眸光转动,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并不答话。二人坐在一辆镶金嵌玉的华贵马车上,沿着宽敞的街道又行了一段路。忽然一个人冲了出来,他一手持酒杯,一手持酒壶,拦下了城主的马车,激动地说:“尊贵的月歌城主,请让我敬您一杯酒。我原本只是一个生活贫苦的樵夫,穷得连个丑媳妇都说不上,自从遇见了您,我才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是您让我住上了大宅子,让我吃上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您还帮我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做媳妇。如今我有屋有粮,有妻有子,人生夫复何求?月歌城主,您真是个大好人。”
樵夫说着说着,竟然因为太过感激而流下了一串眼泪。
李月歌表情淡然,显然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他示意车夫将酒杯递过来,自己仰首喝光了杯中的酒,然后坐在马车上,用平淡又不失关怀的语气对那樵夫说道:“居有高楼华屋,行有香车宝马,食有山珍海味,穿有绫罗绸缎,有娇妻相伴,有美妾服侍,有子孙绕膝,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这本就是一个人活在世上的追求。我身为城主,这本来就是我该为城民们做到的事,你又何必谢我?”
樵夫热泪盈眶地望着李月歌:“总归是要谢谢城主的,是城主让我拥有了美好的一切。”
“我们孤月城不拜菩萨,不拜佛祖,只供奉仙螺。只要你虔诚供奉仙螺,你就可以一直拥有眼前美好的一切。”李月歌的声线低醇清冽,听起来神秘又充满了蛊惑。
那樵夫一脸虔诚道:“月歌城主,我一直都精心供奉仙螺。我把它养在水缸里,每日给它换最新鲜最干净的清水。它原先只有鸽卵大小,如今都已经有一只母鸡大小了。”
李月歌轻轻点头,赞许道:“很好,孤月城正需要像你一样虔诚的城民。你先退下吧,今夜我有贵客要款待。”那樵夫连忙恭敬跪下,恭送李月歌一行人离开。
马车载着他们一路行远,刘子明回头看去,只见那樵夫依旧跪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对着他们乘坐的马车叩首跪拜,姿态虔诚得无以复加,显然是对李月歌奉若神明。
刘子明随着李月歌来到了一座奢华的府邸。整座府邸在晶莹剔透的琉璃宫灯映照下,璀璨如星,犹如琼楼玉宇。府内亭台楼阁,雕梁绣柱,奴仆成群,偶有珍奇花木点缀其间,端的是金碧辉煌,华美不凡,宛如皇宫。
李月歌早已令人设下一桌宴席款待,席上珍馐百味,美酒佳酿,玉碗金箸,好不奢华。
“月歌城主,方才那人说的仙螺是什么东西?”刘子明一边品尝美味佳肴,一边忍不住好奇问道。
李月歌示意一旁的美貌侍女斟酒,他喝完酒,微微一笑:“仙螺是孤月城的圣物,正如我方才所说,我们孤月城不拜菩萨,不拜佛祖,只供奉仙螺。因为仙螺法力无边,它可以给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不论是金钱、美人、华服、珍馐,高楼,只要你想要,它统统都可以帮你实现。”
刘子明惊叹道:“这仙螺居然有这么神奇的法力?”
李月歌狭长的一双眼轻轻瞥向刘子明,忽地一笑:“看刘公子相貌堂堂,年纪尚轻,家中可曾议亲?”
刘子明一愣,随即摇头道:“未曾。”
李月歌便对方才那个美貌侍女道:“小柔,还不快给客人斟酒?”
那叫小柔的侍女玉手持酒,腰肢款款走到刘子明身边,替他斟了一杯酒,用娇美动人的嗓音道:“刘公子,请慢用。”
小柔的身上幽香阵阵,刘子明望着侍女在灯光下的美丽五官,还未饮酒,便已经迷醉,他痴痴地看着为他斟好酒后退下去的窈窕背影,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舍。李月歌不动声色看在眼中,举起酒杯道:“今夜已晚,待用完晚膳,便让小柔引你去厢房歇息,明日我再带你参观孤月城。”
刘子明欣然应下,二人推杯过盏,酒足饭饱,李月歌果然唤来小柔,吩咐她引着刘子明在专门款待客人的厢房歇下。
一夜好梦。翌日刘子明醒来,步出厢房,见天空漆黑一片,明月高悬,府邸中琉璃宫灯璀璨如星,不禁惊讶道:“我睡了多久?难道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了?”
“刘公子不必惊讶。”一袭黑袍的李月歌缓步而来,解释道,“孤月城常年都是夜晚,只见月光不见日光,所以才有了孤月这个城名。”
刘子明愣愣地点头,心头滑过一丝怪异。这世上怎么会有只有夜晚没有白天的地方?李月歌又道:“刘公子,今天我就带你参观一下孤月城,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上孤月城的。”
刘子明跟着李月歌乘坐着马车驶出了奢华的府邸,来到了宽敞明亮的大街上。街上灯火通明,如同昨夜所见,处处都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高楼大宅,锦衣华服的人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不断。
李月歌一路指点城中的景物,仙螺庙、观星塔、宝盖楼、琳琅园……
刘子明目不暇接,看着眼前繁华热闹的景象,不禁感叹道:“孤月城真是壮美繁华,若能一生居住于此,那真是不枉此生了。”
李月歌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刘子明:“刘公子,昨夜替你斟酒的侍女小柔,你觉得她如何?”
刘子明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女子柔软的腰肢,白嫩的柔荑,还有灯光下美丽的五官,以及对方娇艳动人的嗓音,身上沁人肺腑的幽香……刘子明目光迷醉,不由自主道:“甚美。”
李月歌笑道:“小柔今年已满十五,到了婚配的年龄,我将她许配与你,你意下如何?”
刘子明先是大惊,后又大喜,继而又发愁:“月歌城主,你当真要把小柔许配与我?我在家乡不过是个家境贫寒的落魄书生,连媳妇本都没攒够,根本不敢奢望能说上一门媳妇。在我的家乡,人们重男轻女,生下女婴溺毙者有之,直接掐死者有之,长此以往,大姑娘越来越少,娶不上媳妇的小伙儿却越来越多。我一个连媳妇本都没攒够的人,哪里娶得到小柔这么青春美貌的漂亮姑娘?我实在是想都不敢想,我想小柔姑娘也未必愿意嫁给我这个穷小子吧?”
李月歌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刘公子多虑了。你看街上这些人,那些男子有的年老,有的貌丑,有的家贫,有的个矮,可谓矮、穷、丑、老,但你看看他们身旁的妻子,是否个个年轻貌美,身段窈窕?”
李月歌这么一提醒,刘子明果然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只见街上走来走去的城民们,又老又丑又矮的男人身边,伴着的果然都是年轻美貌的女子。
刘子明心情复杂,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困惑道:“月歌城主,这是怎么回事?矮穷丑老的男人,为什么能娶到貌若天仙的女子为妻?”
李月歌眯眼浅笑,甚是自得:“这得归功于孤月城的一个城规。在孤月城,女子年满十五必须强行出嫁,且夫婿人选由城主指定。”
刘子明不解道:“婚姻大事关乎女子的终身幸福,若指定的夫婿不合姑娘心意,姑娘不肯出嫁怎么办?”
李月歌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转动,悠然道:“女子年满十五不嫁,在我们孤月城称之为圣女。一旦成了圣女,必将遭受所有城民的耻笑辱骂,口诛笔伐,流言蜚语缠身而上,相信没有人内心强大到可以和整个孤月城的城民抗衡,须知,人言可畏啊……”
刘子明内心悚然一惊,再看向街上那些年轻美貌的女子们,虽自己是男子,也不免为她们感到不平。生而为人,到了年龄,却被当作物品一般随意婚配给一个矮穷丑老的男人,且自己还没有拒绝的权利。一旦拒绝,便会被当成圣女承受所有城民的耻笑辱骂,这个孤月城对女子是多么刻薄恶毒啊……
李月歌见刘子明神色微凝,立即笑着解释道:“刘公子可是为这些女子抱不平?这就错了,若那么多年轻美貌的女子不肯嫁人,由得她们挑三拣四,那么条件差的男人上哪里去娶媳妇呢?若男人娶不到媳妇,人心不稳,那可是要生乱子的。为了维持孤月城的稳定和睦,人丁兴旺,我身为城主,这才制定了女子年满十五强行出嫁这条城规。保证孤月城的每个男人都能娶到媳妇,繁衍生息,这是我身为城主不可推卸的责任。”
刘子明道:“月歌城主忧心忧民,令我肃然起敬。城主所作所为,全无私心,难怪能将孤月城治理得这么欣欣向荣,繁华兴盛。”
二人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一处雕梁绣柱的大宅前。
刚走下马车,就有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泪痕的年轻女子跑了过来,她扑到李月歌脚下,抓着他的袍子叫道:“城主,救救妾身。妾身的丈夫一喝醉酒就打妾身,自从成婚以来,妾身每日都在挨打中度过,日子过得担惊受怕。请城主为妾身主持公道,好好教训一下妾身的丈夫。”
李月歌低头看着女子抓住自己衣摆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朝旁边的两个侍从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侍从立即上前,将女子架开,喝骂道:“你这不晓事的妇人,突然冲出来拦住城主,疯疯癫癫的,冲撞了城主怎么办?还不快些退下!”
那女子挣扎间,一双手臂从宽大的袖子里露了出来,手臂上满是青紫瘀伤。而女子的脸上,也有不少伤痕,有淤青,有掌印。看来她所言不假,的确是遭了丈夫的殴打。此刻,她一边挣扎一边带着哭音叫道:“城主,你不能不管妾身啊,妾身若是回去,会被自己的丈夫打死的……”
李月歌整理了一下衣摆,拂了拂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慢条斯理道:“夫妻之间偶尔争吵几句,那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再说,本城主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空理会你的家事?身为女子理当温顺体贴,丈夫偶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就该劝着些,忍着些,让着些,哪能大张旗鼓地跑到本城主面前告你丈夫的状?你的妇德呢?”
李月歌训斥了女子一通,挥挥手就让侍从把那女子带下去了。
刘子明忍不住插嘴道:“月歌城主,那名女子好像伤得挺严重的,手臂上都是淤青呢。”
李月歌不以为然道:“女子出嫁从夫,何为夫?夫就是女子的天。丈夫打骂自己的妻子,旁人是没有权利去过问的,因为那是别人的家事。只要不是打死了人,夫妻间闹得再厉害,那也不过是家事。即便我是城主,我也不该去过问人家的家事。”
对方说得好有道理,刘子明居然一时难以反驳。他怔怔地看着身旁的李月歌,只觉得自从认识此人后,对方说的话明明有违常理,可处处都自有一番道理。唉……
李月歌不知刘子明心中所想,此刻他指着眼前这座雕梁绣柱的大宅,对刘子明道:“刘兄,你若愿意在孤月城长住,我将这座宅子送给你如何?”
刘子明大惊道:“这么大的一座宅子,月歌城主要把它送给我?这如何使得?”李月歌道:“你既然要与小柔成亲,难道你们二人成亲后睡在大街上么?成家成家,没有房子还是家么?”
刘子明道:“话虽如此,可房子不比其他,哪是说送就送的?月歌城主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李月歌叹道:“难道你一路参观孤月城,都没有发现一件事吗?你一路所见的高楼大宅,里面灯火通明,窗户大开,你可曾见过有人住在里面?”
刘子明一回想,自己一路所见,的确有很多高楼大宅里面灯火通明,却无人居住,不由疑惑顿生:“月歌城主,这是怎么回事?那么多宽敞华美的楼宇,无人居住,岂不是暴殄天物?”
李月歌继续叹气:“这都怪我。当初建造孤月城时,一心想把孤月城建得壮观繁华,盖了太多的高楼大宅,如今住都住不完。这些楼宇空置太久,没有人气滋养,总归不好。”
刘子明道:“那月歌城主可有补救措施?”
李月歌道:“自从我发现了这个问题后,自然是采取了补救措施。首先,我制定了一条城规,孤月城的男女到了婚配年龄就要强制婚嫁,然后安排他们住进空置的宅子;其次,一对夫妻必须生两个以上的孩子,至少得有二孩。唯有如此,无人居住的空宅才能后继有人,直到把空置的房屋都住满。”
李月歌一双狭长的眼睛幽幽看住刘子明,意味深长道:“孤月城需要新鲜的血液,仙螺也需要源源不断的人供养。”
刘子明似懂非懂,愣愣点头。
李月歌带着他步入华美的大宅,只见大宅内亭台楼阁,花草点缀,处处精美奢华。待逛完宅子,刘子明已然心动,留在孤月城,就可以娶美人住豪宅,人生过得那般惬意快乐,他还有什么不愿意呢?
三天后,刘子明大婚。
刘府内,满堂宾客,锣鼓喧天。李月歌作为主婚人,坐在喜堂的上首,满脸笑容地接受一对新人的叩拜。来参加婚礼的城民们喝酒的喝酒,说笑的说笑,婚礼热闹极了。
“咱们城主真是十辈子都难以遇到的大好人,你看,他为我们城民事必躬亲,什么事都替我们打点好,又是负责娶妻,又是赏赐房屋,衣食住行,就没有城主不操心的。有这么好的城主,是我们的福气啊……”
“就是,就是。多亏了咱们孤月城的圣物仙螺,仙螺法力无边,可保佑大家一生受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城主让我们好好供养仙螺,我们一定要精心供养,不可懈怠才是。”
“正是,正是……”
城民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传到了李月歌耳中,后者唇角勾起,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接过新人递来的新人茶,仰首饮尽。
婚礼过后,杯盘狼藉,宴席结束,宾客散去。
李月歌从座位上起身,自袖中掏出一只鸽卵大小的黑螺,对一身吉服的新郎官刘子明道:“这是孤月城的圣物仙螺。你既入孤月城,从今往后便是孤月城的城民。我们孤月城不拜菩萨,不拜佛祖,只供奉仙螺。今后,你需好好供养这只仙螺。”
刘子明恭敬地接过仙螺捧在掌心,想起那天的樵夫,问道:“月歌城主,这只仙螺只需要以清水供养吗?”李月歌点头道:“是的,你每天给它换一次清水即可。不过,它会慢慢长大,你见了无须太过惊讶。”
刘子明想起那个樵夫说过的话,他说原先只有鸽卵大小的仙螺长到了母鸡大小,心中不由惊讶,母鸡大小的螺是不是太大了点?他忍不住问道:“月歌城主,仙螺究竟会长到多大?”
李月歌一双狭长的眼微微转动,神秘一笑:“仙螺究竟能长到多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子明被李月歌的故弄玄虚弄得心中如同猫抓,心痒难耐:“我真的太好奇了,等不及想看看仙螺究竟能长到多大。”
李月歌转身步出喜堂:“刘兄,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浪费时辰。”
自此,刘子明便安心留在了孤月城,过起了美人豪宅的惬意日子。他遵照李月歌的嘱咐,将仙螺养在白瓷盆里,每日换一次清水。
随着仙螺渐渐长大,白瓷盆难以装下,刘子明便将已经有一只白鹅大小的仙螺养在了白瓷水缸中。这一日他去井边打水,等将一只黄铜脸盆打满水,端起来要走的时候,忽觉头晕目眩,险些连黄铜脸盆都端不住。
他不得不把脸盆放在水井台上,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感觉像是失血过多一样。
刘子明又歇息了一会儿,准备重新端起脸盆,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焦急响起:“刘子明,刘子明……”
刘子明吓了一跳,环顾四周,空无一人。那声音继续道:“刘子明,你看到我没有?你往有水的地方看。快点,陈道长布下的镜花水月阵法只能维持半炷香的时辰。”
有水的地方?刘子明连忙低头往脸盆里一瞧,只见水中宋恒正一脸焦急地对着他的方向大声呼唤,旁边是一个闭目做法的青衣道士,此刻正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宋恒,你现在在哪儿?那天我们一起入白雾山,后来你怎么就不见了?”刘子明惊讶万分。
宋恒大概是从水里看到了刘子明,目光一喜,继而又焦急道:“刘子明,你听我说,你已经进入鬼市了。那晚我们去白雾山后,子时,白雾山起了大雾,后来雾散,你我就走散了。我那晚遇到了一只瓦缸大小的黑色大田螺,里面居然伸出一张人脸,吓得我连滚带爬跑下了山,王屠户给我们的那把祖传杀猪刀也被我落在了山里。后来我下山后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生怕你也同我一样遇到了大黑螺,所以我就请来凌云观的陈道长,请他帮忙寻找你的下落。陈道长说你一定是碰到鬼市了,凡人进入鬼市绝对不可以对鬼市中的任何东西生出贪念,否则就会永远留在鬼市回不来了。”
宋恒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把刀,“这是王屠户祖传的那把宝刀,陈道长说这把宝刀可驱邪降妖,那晚若不是我幸好带着这把宝刀,我也会遇到鬼市回不来的,所以我后来又去白雾山把这把宝刀找回来了。”
刘子明听得心中忐忑不安,宋恒说他遇到一只瓦缸大小的黑色大田螺,里面还有一张人脸,怎么听起来那么像他此刻供养在白瓷水缸中的仙螺呢?李月歌说仙螺会越长越大,又不告诉他仙螺究竟能长到多大,难道仙螺最后会长到瓦缸大小吗?那仙螺里面的那张人脸又是怎么回事?
刘子明脸色惨白惨白的,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此时宋恒又急急忙忙说道:“陈道长说水为至阴之物,可通阴阳,连六界,陈道长的修为尚不足以直接进入鬼市救你,但是他可以把这把驱邪降妖的宝刀以水为介送进鬼市。刘子明,能不能从鬼市出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宋恒说罢,便转头对闭目掐诀的道长说道:“陈道长,请做法。”
陈道长闻言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做法的桌案前拿起一支朱砂笔,凌空不断画出符文。刘子明只觉得脸盆中的水剧烈晃动起来,似要沸腾。
正当此时,一道清冽低淳的声线响起:“刘兄,你对着一盆水自言自语什么呢?”
刘子明心中一惊,转身看去,却见一袭黑袍的李月歌正悠然站在他身后,一双狭长的眼睛幽幽望着他,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
“没、没什么。”刘子明半是心虚半是惊惧,悄悄挡住了李月歌看向脸盆的视线,“月歌城主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李月歌走上前,淡淡道:“让开。”
刘子明不想让开,可一接触到李月歌的目光,神志竟然迷糊起来,不由自主地让到了一旁。李月歌眸光一沉,上前几步,俯首看向此刻剧烈沸腾的一盆水,冷着声线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衣袖从水面轻轻拂过,剧烈沸腾的水瞬间恢复了平静,水波不兴。
水中再次映出宋恒和陈道长的身影。隔着水面,被打断法术的陈道长与李月歌的一双妖目对上,竟然身形一晃,喷出了一口血。
“陈道长,你怎么了?陈道长,你醒醒啊!”
刘子明听到宋恒焦急的呼唤声,连忙上前察看脸盆,只见盆中清水平滑如镜,哪里还有宋恒和陈道长的身影。刘子明心慌意乱,抓着黄铜脸盆道:“人呢?为什么人都不见了?”
“刘子明,我好心留你在孤月城长住,锦衣华服、高楼大宅、香车宝马、美人醇酒,任君享用。可你却企图勾结牛鼻子老道,想要对付我。刘子明,你未免太不识好歹了吧?”李月歌的目光有些阴冷。
刘子明回过神来,在李月歌的注视下步步后退:“我、我没有。”
李月歌一步一步缓缓逼近,刘子明惊慌后退,结果脚下一绊,跌坐在了地上。他扬起脸看着面色阴沉的李月歌,大气都不敢出。李月歌俯下身来,一个字一个字道:“没有最好,今后你就安心留在孤月城,供养仙螺。”
刘子明没出息地点头,连连答应:“好,好。”
李月歌转身离去,在经过小柔身旁时,目光含着一丝警告,冷声斥责:“你是怎么服侍丈夫的?不能收住丈夫的心,让他安心留在孤月城,本城主留你何用?”
小柔似乎很怕李月歌,她低着头声音紧张道:“妾身知错,妾身一定会好好劝相公的。”
李月歌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梳着妇人发髻,一身妇人装束的小柔见李月歌的身影走出了李府大门,赶紧跑到刘子明身边:“相公,妾身扶你起来。”刘子明一下子挥开她的手,目光中闪过一丝恐惧和厌恶:“别装模作样了,谁知道你是人是鬼,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小柔美丽的脸上浮现一丝悲戚:“相公,妾身是人啊,是跟你一样的凡人。”
刘子明从地上爬起,理都不理小柔,自顾自地走了。
入夜,刘子明睡在雕花大床上,旁边睡着年轻貌美的妻子小柔。以往,刘子明贪恋小柔的美貌,夜里总要和她温存一番才睡,如今却想身边躺着的这个女子,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刘子明便绮念全无,哪里还敢跟小柔温存?
他一个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听小柔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相公,你再不逃的话,就来不及了。”
刘子明吓了一跳,惊坐而起:“你说什么?”
小柔原来也没有睡着,她披衣而起,对刘子明道:“城主给你的那只仙螺会越长越大,但是城主却没有告诉你仙螺会长到多大,是么?”
刘子明愣愣点头。
小柔叹道:“城主自然不会告诉你,因为等到仙螺长到瓦缸大小时,便会把供养它的人吞进螺壳里,以人的血肉为食,直到把人的血肉吸食干净,成为一具干尸为止。”
刘子明惊惧失色,宋恒说他在山中碰见一只瓦缸大小的大黑螺,里面还有一张人脸,莫非……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不是跟李月歌一伙的么?”
小柔摇头道:“我同你一样是人,又怎么会跟城主是一伙的呢?”
刘子明半信半疑道:“那你知道李月歌是什么东西,他是人是妖?”
小柔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城主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这孤月城就是他用法力造出来的幻象,这里有高楼大宅,华服美食,香车宝马,绝色美人,凡人一进入孤月城,就会被这里的一切所迷惑,一旦对这里的东西生出贪念,就再也回不去了。”
刘子明叹道:“你知道不少啊,那你又是怎么来到孤月城的?”
小柔垂泪道:“妾身和孤月城里的那些女孩子都是被城主诱拐来的。城主会变幻不同的样貌,去凡间诱拐女孩子。若遇到女童,城主会幻化成慈祥的老婆婆,用糖果糕点诱骗女童跟他走;若遇到少女,城主会幻化成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用甜言蜜语诱哄天真的少女跟他回孤月城;若遇到不肯上当受骗的,城主则会露出本来面目,直接抓人回孤月城。就这样,城主从凡间拐来很多容貌出挑的女孩子,训练她们,恐吓她们,奴役她们,逼迫她们诱惑进入孤月城的凡人男子,令她们强行出嫁。”
刘子明不解道:“你们就没有想过逃吗?”
小柔无奈道:“怎么没有?一开始我们这些女孩子中也有不肯屈服的,想在子夜时分城门打开的时候逃出去,可是都被城主抓回来了,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城主的手掌心。城主对出逃的女孩子十分残忍,抓回来后剥皮抽筋,再用幽冥鬼火烧其魂魄,令她痛苦难熬,受尽折磨后才魂飞魄散。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逃跑了。”
刘子明呼出一口浊气,叹道:“李月歌手段这般狠辣,我又怎么逃得出去?”
小柔目光柔和地看着刘子明道:“如今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还不如赌一次。每当子夜时分城门便会打开,你只要对孤月城里的东西不再心存贪念,就能走出城门回到人间。”
刘子明点点头,看向小柔的目光终于放下了戒备:“小柔,你和我一起逃吧?”
小柔摇头道:“城主手段何等厉害,你能逃出去便已是万幸。如果两个人一起逃,惊动了城主,只怕一个都逃不了。”
刘子明略一迟疑,便不说话了,他走到白瓷水缸前,惧怕地看了一眼清水中的仙螺,然后毅然出了李府,朝孤月城的城门走去。
一路上他躲躲藏藏,避开街上孤月城城民的视线,来到了城门口。他躲在一处灯火照不到的角落,耐心等待子夜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子明的身后是孤月城灯火通明的街道,有彻夜不眠的城民载歌载舞,欢声笑语隐隐传来。
忽然时辰到了,朱红色镶金边的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刘子明目光一喜,立即从暗处走出,跑向城门。
“刘子明,你要去哪儿?”一道低沉冷冽的声线传来,刘子明身形一僵,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一袭黑袍的李月歌正站在灯火通明的街上,一只手紧紧掐住小柔的脖子,此刻正面容邪佞地看着他,“刘子明,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即刻扭断小柔的脖子。”
小柔被掐得喘不过气,她徒劳地挣扎着,目光看向刘子明,艰难说道:“不要管我……城门很快就会关上,你快逃……”
刘子明并不是狠心绝情之人,尤其当小柔这般舍命维护时,他更加不忍心抛下小柔自己逃命。眼前是性命危在旦夕的小柔,身后是正在缓缓关上的城门,刘子明站在原地陷入两难的境地,向李月歌求饶道:“月歌城主,你放了小柔吧,她是被我连累的。”
李月歌妖目微微转动,目光冰冷:“放了她?这个贱人,唆使你逃跑,她该死!”说罢手上用力,小柔嘴角流下一缕殷红的鲜血,她最后看了刘子明一眼,带着对自己命运的悲伤和无能为力永远闭上了双眼。
城门缓缓关上,李月歌丢开小柔的尸身,上前一步目光阴鸷道:“刘子明,我好心留你在孤月城,让你居有高楼华屋,行有香车宝马,食有山珍海味,穿有绫罗绸缎,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所有追求,我都帮你实现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刘子明看了一眼小柔的尸身,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色,握着拳嘲讽道:“李月歌,你诱拐人间女子,用造出的幻象迷惑凡人男子,把他们当作仙螺的宿主吸食其血肉,可谓阴毒至极。如今被我识穿,你还想妖言惑众骗谁啊?”
李月歌微微一怔,勾唇冷笑:“世人贪婪愚昧,易被幻象所惑,你倒是个难得清醒的。既然你不肯做人面螺的宿主,我留你何用?”说罢,掌心幻化出一团冰绿色的幽冥鬼火,一掌朝刘子明打来。
城门已关,刘子明无路可退,就在那团幽冥鬼火快要触及他衣角的时候,已经关闭的城门猛地被一股极其霸道的罡气震开,一道身影飞快御风而来,一剑将幽冥鬼火劈落在地……
回到人间的刘子明曾经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走出鬼市。不料柳暗花明,峰回路转,有仙门弟子闯入了孤月城,将现出大黑螺原形的李月歌就地诛杀。
那仙门弟子降服李月歌后,朝孤月城的夜空扔出一颗鲛珠,清越的声音响彻天地:“东海鲛珠,破幻象,清神志,可解天下万千幻象。沉迷之人,速速醒来。”
蛟珠在夜空中华光大绽,一瞬间,孤月城中原本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宅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堆堆的碎石瓦砾,月色下宛如一个个垒起的坟包。而锦衣华服载歌载舞的人们也停了下来,如梦初醒,目光迷茫地望着孤月城中的一切。
回到人间的刘子明成了茶楼里最受瞩目的人,众人都纷纷围着他好奇不已,入了鬼市还能活着出来,委实稀奇。大家纷纷问他在鬼市的经历,刘子明毫不吝啬,痛痛快快将自己在鬼市的所见所闻讲述了一遍,末了叹道:“世人为了这么一堆碎石瓦砾,甘愿成为人面螺的宿主,被这邪物吸干一身血肉。自以为住着高楼大宅,睡着高床软枕,怎不知自己夜夜睡在一堆碎石瓦砾上呢?”
这之后,有传言就从茶楼流传到了坊间。传言说荒山野岭有邪物人面螺,会造出幻象万千,幻化出高楼华屋,雕梁绣柱,美轮美奂,迷惑误入山中的凡人。若凡人生出贪心,住进这些空无一人灯火通明的楼宇,便会被人面螺吞进螺壳,被这邪物慢慢吸干一身血肉,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