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眼:你想要一只采生瓶吗?它可以让你奇货可居,财源滚滚呢。
雍州城出了一桩奇事,有人用铁链牵着一头怪熊在街头卖艺。那怪熊三分像人,七分像熊,浑身长满棕色熊毛,会提笔写字,却口不能言。若有人递纸求字,那怪物便以爪执笔,写下一字。观者啧啧称奇,一时间一传十十传百,引来观者无数,争相打赏钱财,只求亲眼目睹怪物写字的奇观。
那怪物的主人有了这只奇异稀罕的宝物,在雍州城短短数日,便已赚了无数白花花的纹银。
这一日到了天黑时分,那人照常收摊,将地上装路人赏钱的一个瓦罐收起,哗啦啦倒出里面的铜板,揣进自己口袋,然后牵起拴在怪熊脖颈上的铁链,一人一熊,沿着街道往南去了。
一个穿着补丁旧衣的乞丐目光不善地望了片刻,忽然抬脚追了上去。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乞丐拦住了对方的去路,凉着嗓子道:“兄弟近来入账不少啊,我盯了你好几日了,这几日你一个人就将雍州城百姓的赏钱都赚走了,让我一个行乞为生的人吃什么喝什么?你这么做事,就是不懂规矩了。”
那人见对方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一副叫花子的模样,不屑道:“天底下的芸芸众生,都是各凭本事吃饭。乞丐行乞为生,艺者卖艺为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雍州城这么大,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赚走所有人的赏钱呢?”
这乞丐正是雍州城的一名恶乞,名叫朱富贵,明面上是个叫花子,背地里却坏事做尽,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爹娘虽然给朱富贵起了一个富贵名字,可惜讽刺的是,他偏偏是个行乞为生的叫花子,一生贫贱穷苦,与富贵二字沾不上一分一毫的关系。这个与富贵无缘的乞丐偏偏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一条生财之路,让他从此吃穿不尽,享用不完。
此时听对方三言两语就想推脱,朱富贵冷哼一声,指着那蹲在地上看上去呆头呆脑的怪熊道:“你敢说你牵着这只怪熊招摇过市没有影响到我?那好,把这只怪熊借我几天,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只怪熊究竟有没有影响到我。”
那人瞪眼道:“这哪行,这怪熊是我谋生讨赏的工具,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件宝物,我凭什么借给你?”
朱富贵冷笑道:“你又不肯承认你挡了我的财路,又不肯借这怪熊给我,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遇上吧?你让我没了财路,你就不怕我也断了你的财路?”
说罢,目光看向怪熊,一脸厌恶道:“怪模怪样,又不像人,又不像熊,长得跟只怪物似的,看着怪恶心的,不如弄死了事。”
朱富贵掏出一把匕首作势要杀怪熊。
那人混迹市井,也是个精乖伶俐的主,见状忙堆出一脸笑来,阻止道:“兄弟何必这般赶尽杀绝,你我不过都是市井中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为的都是混口饭吃。我弄砸了你的饭碗,是我的不是。可你要再弄砸我的饭碗,这不是两败俱伤吗?有话好好说,这怪熊是我谋生的工具,兄弟万万手下留情,莫要弄死了它。”
朱富贵怎么会真的弄死这只能为人赚来无数赏钱的怪熊,他只不过是想把怪熊从那人手里抢过来而已。许是那人看出了朱富贵的用意,当下毫不隐瞒,将他如何得到怪熊这件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原来这人之前是个耍猴人,有一天在街头耍猴时,一位年轻公子路过,站在人群中观望了片刻,等到围观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后,那年轻公子对耍猴人说道:“用一只猴子招揽生意,每日起早贪黑的在街头卖艺表演,也不过得赏钱寥寥。我倒有一法,可助你财源滚滚,获利终身。”
耍猴人见这年轻公子长得斯斯文文,一表人才,凤目顾盼间自有一股沉着稳重的气质,不像是信口开河的样子,连忙说道:“若公子真有办法令小人发财,还请公子指点一二。”
那公子便道:“猴子翻跟斗,钻火圈,人们见得还不够多么?自古‘物以稀为贵’,寻常普通的东西便卖不上好价,唯有稀奇古怪,世所罕见方才惹人注目,引来观者如潮。只要看的人一多,还怕赏钱会少吗?”
耍猴人想了想,道:“我见过有人用吹笛子的方法令蛇翩翩起舞,有人把脑袋伸进鳄鱼的血盆大口却安然无恙,有人能驱策狼群作战,这些算不算稀奇古怪?”
那公子摇摇头道:“畜生始终是畜生,它们看起来聪明,能听从人类的命令配合人类表演,但领悟力始终有限,比不上人的智慧。何况要掌握训蛇、训狼的本事,也不难,你可以,别人也可以,算不上稀奇。”
“那依公子所言,什么才算稀奇古怪,世所罕见?”
“自然是世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比如一只动物突然有了人的智慧,会提笔作画,通晓人性。”
耍猴人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小人从来没见过动物会写字作画的,更何况还拥有人的智慧。”
“没有么?”年轻公子一双凤目在晦暗的暮色里闪烁着妖冶的光,“可以把人变成那种动物啊。”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耍猴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朱富贵震惊的神色,续道,“我依照那位公子的嘱咐,抓了一个活人,浑身用针刺得鲜血淋漓,又剥了熊皮趁热裹在此人身上,将养几日,待熊皮与人长成一体,人熊即炮制而成。”
朱富贵的目光立即看向蹲在地上呆头呆脑的怪熊,狠狠抽了一口气道:“你是说这只人熊,其实是个人?”
在得到耍猴人肯定的答复后,朱富贵不由心神震撼,冷不丁退了两步,然而只片刻间,他又上前一步,目光灼灼,三分贪婪七分狂热:“那年轻公子为什么会帮你?”
“我不知道,也许他是碰巧路过,看我穷困潦倒,这才帮我。”
朱富贵双目一眯:“你把这只人熊让给我吧,你自己再依葫芦画瓢炮制一个。”
那耍猴人摇摇头道:“这人熊炮制容易,可要让它听命于我却是难,若不是那年轻公子对它施了法术,这只人熊又怎会对我言听计从?且那位年轻公子曾对我说,世人贪财逐利,见了我这等敛财的奇异手法,必会逼问于我。但此法的敛财之道,就在于一个‘奇’字,倘若知晓人熊来历的人多了,大家为了钱财都炮制出人熊,那么往后人们在街上就会随处可见‘人熊写字’的奇观,到那时候,本来稀奇古怪,世所罕见的‘人熊’,还会引得众人争相目睹吗?”
朱富贵怒极反笑:“你说来说去,不就是不肯把人熊给我吗?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不过把人变成人熊以此谋利,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我怎么能替你隐瞒呢?我现在就去找官府揭发你。”
“你先别走,我还有话没说完。”耍猴人忙一把拉住作势要走的朱富贵,“那位公子说了,倘若有人逼问人熊的事,便让对方去雍州城外的紫竹林找他,他自会传授对方其他的敛财之道。”
朱富贵眼前一亮,忙问道:“那位公子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我去了紫竹林就一定能见到他吗?”
耍猴人道:“那位公子并未透露姓名,不过他说自己不喜欢人多喧闹的地方,故而隐居在雍州城外的紫竹林,你去了紫竹林自然就会找到了。”
朱富贵转身便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头道:“你若骗我,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一路风急火燎,终于到了城外的紫竹林,朱富贵在紫色竹海中寻了片刻,一无所获,竹林里连一间竹屋都没有,哪里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朱富贵气馁了一下,又打起精神,朝着虚空摆出一副恭谨的表情,对着空气说道:“小人特意前来求公子指点迷津,请公子现身一见。”
竹林静悄悄的,没有半声回应。朱富贵耐心等待了片刻,又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依然是小心翼翼的措辞,恳请对方现身一见。
薄雾冥冥的紫色竹海传来竹叶被风吹动的瑟瑟声,竹林风轻拂过人的面孔,带来幽幽的冷意。朱富贵一个人站在紫色竹海中,忽然生出一种惧怕的感觉来。真是蠢啊,怎么就轻易相信了耍猴人的话呢?这里安静得如同无人之境,看起来又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他大老远一个人跑来这片紫竹林,是抽的什么风啊?眼看天快要黑了,竹林里冷意幽幽,看起来怪吓人的。等回了城,看他怎么收拾那个骗他白跑一趟的耍猴人。
正打算离去的朱富贵刚一转身,便见一个人影立在薄雾冥冥的竹海中,竹林里光线昏暗,衬得那人影影绰绰,面貌难辨,把朱富贵吓得叫了一声,险些绊倒。
一身靛青色丝质长袍的年轻公子轻笑一声,神态悠然道:“是你在找我么?”
朱富贵看清对方的样貌,回过神来,忙不迭点头道:“正是小人,小人朱富贵,是雍州城行乞为生的叫花子,小人过够了穷困潦倒,沿街乞讨,受人白眼的日子,请公子指点小人一条生财之道,让小人不要再过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年轻公子闻言,勾起唇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这个么,容易。只不过你我素昧平生,我为何要帮你呢?”
朱富贵的表情愈发恭谨,点头哈腰道:“公子能指点那个耍猴人,令他赚得钵满盆盈,小人就知道公子是个有本事的,若公子肯指点小人一条生财之道,小人愿一辈子受公子差遣。”
“若这生财之道有违良知,以伤害无辜人的性命为代价,你也愿意?”
朱富贵愣了愣,目光中闪过一丝狠绝:“自古‘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放眼世上的达官贵人,富贾豪绅,谁的脚下不踩着他人的尸骨?谁的手上不沾着人血?良知对贪婪的世人来说,是个太奢侈的东西,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我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更加不会以拥有良知为荣。”
年轻公子“呵”的一声轻笑,凤目淡淡扫了一眼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的朱富贵:“都说财能通鬼神,今日听你一席话,本公子才明白,鬼神,不就在人的心里么?一直以来,本公子都想找一个心里住着恶鬼的人为我所用,你这样的,就很好。”
朱富贵讪讪一笑,弄不清对方是嘲是赏,小心翼翼睨着对方的脸色:“那公子可愿指点小人?”
“自然。”年轻公子掌心幻化出一只拳头大小的宝瓶,那宝瓶周身流光溢彩,起先是拳头大小,在年轻公子的掌心却像是有生命力般渐渐变大,眨眼的功夫便大如酒坛,轻盈悬空在掌心上方。年轻公子轻轻一抛,酒坛大小的宝瓶便飞到了朱富贵面前的地上,宝瓶周身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看上去仿佛是瓷器店里随处可见的一只花瓶,但朱富贵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只寻常的花瓶。
惊得目瞪口呆的朱富贵听见年轻公子问他:“你可听过‘采生瓶’?”
“没、没有。”朱富贵好半天才合拢下巴。
“这就是能给人带来滚滚财源的‘采生瓶’。”年轻公子的口气平淡自然得像是在谈论如何烹饪一道美味的菜肴,“抓一个幼童,砍断其四肢,将他放入采生瓶中,教会他唱歌吟诗的技能,即为世所罕见的“瓶中人”。你可将这‘瓶中人’置于闹市供人观赏,到时候自然是观者如堵,财源滚滚。随着采生瓶中的幼童日渐长大,这‘瓶中人’便愈发稀罕,你得此宝物,便可一生奇货可居,财源滚滚。”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砍断四肢,血流不止,难道不会死么?”朱富贵虽则心动,可也疑惑。
“采生瓶是本公子炼制的一件法器,一个人即便被砍断四肢,只要还剩一口气,将他放入瓶中,就能得到瓶中源源不断的灵力滋养,可保性命无忧。”
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朱富贵平生第一次听说,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犹豫,继而是贪婪,最后迅速化为狂热,走上前将采生瓶捧在怀中:“多谢公子赠我这等稀世奇珍,将来小人发达了,一定前来重谢公子。”
年轻公子轻轻挥了挥袍袖:“本公子记住你的承诺了,去吧。”
朱富贵捧着采生瓶欢天喜地的去了。
这之后,朱富贵便出了一趟城,在远离雍州城的小镇上抓了一个在街上独自玩耍的五岁孩童,带到了雍州城外。在一处山洞里,朱富贵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剔骨刀,在孩童恐惧的目光中冷血残忍地砍断了他的四肢。
按照那位年轻公子的指点,朱富贵将孩童放入采生瓶中,原本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孩童,像是得了观音净瓶里杨枝甘露的滋养,瞬间恢复了生气,睁着一双惊惧的眼看着凶神恶煞般的朱富贵。
朱富贵大喜,又恐吓孩童,若敢在人前指认他,便立刻将他弄死。那孩童年幼弱小,落在恶人手里,哪里敢反抗半点,像个人彘一般被装在瓶中抽泣着应了。因自己学识粗浅,朱富贵便只教了孩子一些民间传唱的小调和三字经,待过了十来天,见孩童学得差不多了,朱富贵便带着这个炮制出的“瓶中人”下山去了。
雍州城的街上人来人往,其中一处尤为热闹,被围观者围得水泄不通。偶有人群的议论声传来——
“这真是天下奇事啊,这瓶中的小人儿会唱歌会吟诗,我可从没见过。”
“这么小的一只花瓶居然装下了一个小孩。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呢。”
“我只听说过花朵里有拇指大小的花仙子,却没见过花瓶中还能有花瓶童子的。”
“真羡慕这个摊主,也不知他从哪里弄到这么个稀罕宝物。瞧瞧,这才几日,这瓶中人就已经替他赚了不少银子了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人们或羡或妒的目光扫过朱富贵,齐齐在心中遗憾,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发财的运道呢。
朱富贵站在围观的人群中央,看着摆在地上的一只钵里很快就被丢满了赏钱,满意极了。虽然耍猴人的那只人熊会写字作画,可却不会口吐人言,哪有他的瓶中人会唱歌吟诗来得稀奇?那位年轻公子说得对,世所罕见,奇货可居,方能财源滚滚,获利终身。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随着孩童清脆的吟诗声,人们纷纷惊叹,大感惊奇,铜板丁零当啷不断被丢进钵里,钵里盛不下了,人们就干脆丢到了地上。朱富贵站在漫天钱雨中,激动得目光狂喜,丑态毕现。
这一幕落在了人群中的两个乞丐眼中,二人神色嫉妒,对视一眼便悄悄离去。这一天朱富贵赚得钵满盆盈,夜里收摊回去的路上就被劫了。
十来个叫花子手执竹板打着节拍,唱着莲花落堵住了他,其中两个乞丐正是白天在人群中目睹瓶中人吟诗的那两个,此时乞丐头目光贪婪地看一眼朱富贵怀中抱着的瓶中人,冷着嗓子道:“朱富贵,大家都是雍州城街上讨饭的叫花子,靠着别人的赏钱过日子,如今你一个人就将雍州城百姓的赏钱都赚走了,让我们哥几个靠行乞为生的人吃什么喝什么?你这么做事,就是不懂规矩了。”
朱富贵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再看看这十来个围住自己的恶乞,脸色难看了起来。这是看他发财,眼红来了。
怀中抱着的是一棵摇钱树,经不起磕碰,朱富贵想息事宁人,忙堆起假笑应付道:“几位兄弟,大家平日里在街上行乞,都是相识的,何必伤了和气呢?不如这样,我今天得到的赏钱分一半给兄弟们,就当是我请兄弟们喝酒了。”
朱富贵掏出一个钱袋子痛快地倒出了一半赏钱,乞丐头却站着不动,不肯接那赏钱,冷笑一声:“朱富贵,你还真把哥几个当叫花子打发了啊?哥哥我就明说了吧,我们不要你的赏钱,我们要你怀中抱着的这只‘瓶中人’。”
朱富贵闻言脸色僵了僵,平生第一次觉得,原来横财与横祸,有时候是相伴相随的。见朱富贵不肯给,乞丐头喝一声:“抢!”
众乞丐一拥而上,双方立刻抢成一团。朱富贵紧紧抱着采生瓶不撒手,被对方操着打狗棒痛殴了好几棍。忽然夜空中传来鸟的怪叫声,沉闷如哨音,一只簸箕大的怪鸟扇动着翅膀像车轮一般旋转而飞,眨眼间飞到了众人上空,展开的翅膀足有两米长,更令众人惊骇的是怪鸟长了九个头,浑身青羽,鸟嘴鲜红,落在一处墙头,九只脑袋十八只眼珠子错也不错地盯着众人。
几个凡夫俗子哪里见过这种九头怪鸟,见它九只脑袋十八只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自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抢朱富贵的瓶中人,纷纷屁滚尿流地逃了。
那怪鸟看一眼跌在地上吓得腿软的朱富贵,扇动翅膀如来时那般,像车轮一般旋转着飞走了。这之后的几天,朱富贵又数次遇到恶乞的打劫,可每次都有九头怪鸟出现吓走恶乞那群人,连续几次不得手,恶乞一群人知道朱富贵有九头怪鸟守护,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了。
“不就是花瓶中装了一个孩童,让他唱歌吟诗吗?咱们自己也能炮制出来。”乞丐头恶狠狠地说。几个财迷心窍的恶乞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雍州城内抓了几个孩童,带到了城外的一个山洞内,砍断了他们的四肢,将之放进花瓶里。可惜那些娇弱的孩童在花瓶中痛苦哀嚎,血流不止,只熬过了三天,便如一只只没了生气的鹌鹑,永远垂下了脑袋。
一个心腹急切道:“大哥,这些孩童被砍断四肢后,很快就死了。做不出‘瓶中人’这可如何是好?”
“不是才死了几个么?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乞丐头没好气道。
“可、可是……”心腹瞪大眼道,“那不是猫狗兔子啊,那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
“你人也抓了,砍也砍了,眼下人死了,你哭天抢地表示不忍,你是在逗我?”乞丐头骂完心腹,总结道,“可见这炮制‘瓶中人’本来就是十不得一活。”
若能炮制成一个‘瓶中人’,便可财源滚滚,获利终身。想到此,乞丐头便吩咐手下:“这几天大伙儿入城再多抓几个来便是。”
几个乞丐将孩童的尸体从花瓶中取出,随意丢在了后山,然后再下山掳人。一群丧尽天良的恶乞为了能炮制出“瓶中人”,抓了一批又一批孩童。
阴暗的山洞里,几十只花瓶被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花瓶中装着一个个被砍断手脚奄奄一息的孩童。乞丐们下山后,山洞中空无一人,有九头怪鸟扇动着翅膀像车轮一般旋转而飞,浑身青羽,鸟嘴鲜红。怪鸟飞进山洞,九只脑袋十八只眼珠子贪婪地盯着花瓶中的孩童:“香,真香,人类幼子肉嫩骨脆,当真是世间难得的美味。”
九头怪鸟将孩童从花瓶中一个个叼出,如同享用美味一般开始食用起来,只不过它有九个脑袋,一头得食,八头争食,互相争得不可开交。
待将花瓶中的孩童全部吃完后,九头鸟留下一地骨头,拍拍翅膀,如同来时那样像车轮一般旋转着飞走了。
等天明后,乞丐们上山一瞧,见一地白骨,惊骇之余只当是山中野兽猎食,惋惜一阵后再次下山掳人。
雍州城短时间内不少孩童被掳走,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坊间开始流传妖物吃小孩的传言,流言越传越烈,终于引来了降妖伏魔的道士。
这一日耍猴人依旧在街头展览人熊,却听一个蓝衣道士站在人群中道:“天底下哪有畜生会写字作画的?这只怪熊我瞧着倒像是人变的。”
耍猴人一愣,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齐齐望着语破天惊的蓝衣道士。
“你这个老道,胡诌什么呢?”耍猴人愣了一下,马上紧绷着面皮呵斥对方。道士微微一笑,用手指向蹲在地上呆头呆脑的怪熊道:“我有没有胡诌,你清楚,他也清楚,不如让他自己来说,是我胡诌还是你在招摇撞骗。”
耍猴人目光闪烁,眼中的慌张一闪而过,待看了一眼呆呆的怪熊,忽地一笑:“这只怪熊虽然会写字作画,可却不会口吐人言,道长执意要这畜生说,那在下倒要看看,你怎么让它开口说话。”
“要开口说话,这有何难?”道士气定神闲道,“这只怪熊原本是个人,因为被妖物施了法术,封了神识,所以才变得呆呆笨笨,口不能言。只要破了此人身上的法术,他自然就能恢复神智,还能将自己的遭遇向大家一一道来,也能揪出陷害他的奸人。”
耍猴人面色一变,踌躇不定地看着对方。围观者的心都被提了起来,难道眼前这只怪熊真的是人变的?把一个人变成动物,天底下真的会有这么丧尽天良的法术吗?难以置信的众人齐齐看向蓝衣道士。
道士双手结印,指尖一道光芒朝怪熊飞去,眨眼间,众目睽睽之下,那只原本呆头呆脑的怪熊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依旧是满身棕黑色的皮毛,可原先呆滞的眼神明显变得清明起来,此刻望着耍猴人的目光犹如吃人的恶兽。
人群哗然,纷纷退后数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从地上站起,浑身披着熊皮的怪人。
那耍猴人心知事败,趁着人们惊诧万分,议论不止的时候,飞快将钵里的赏钱倒进自己口袋,正打算趁乱逃了,那怪人一眼望过来,立刻怒容满面,大步上前一把扯住耍猴人,眼睛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记得你!就是你将我害成今天这副模样的!”说罢提起醋钵儿大的拳头,迎面就是一拳,打得耍猴人一脸血,兀自嚎叫不止。
那怪人哪里解恨,在围观人群的哗然声中,竖起手肘,朝着对方的心肺处狠狠一击,耍猴人哀嚎一声,立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疼得他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滴水一般落下,连连讨饶道:“好汉饶命 !我当日鬼迷心窍,见你是来雍州城游玩的外乡人,且又是孤身一人,这才起了歹心,用迷药将你迷晕,偷偷背出了客栈。可出主意把你变成熊的,另有其人。哎哟,哎哟,疼死我了,把你害到今天这地步的罪魁祸首并非是我,你饶了我吧。”
那怪人住了手,却依旧提着耍猴人的衣领不放:“我自然知道,那个穿靛青色丝质长袍的年轻公子与你是一伙儿的。他会妖法,就是他教你用了残忍的手法把我变成人熊的!”越说越恨,忍不住提拳又打。
“且慢,你这样当街打死了他,岂不是落实了行凶杀人之罪?不如把他交给官府,由官府定罪。我朝律法,犯采生折割罪,一律杖毙。”
那怪人闻言,将鼻青脸肿的耍猴人一把丢在地上,朝着道士拱手道:“多谢道长出手相救,那就依恩公所言,在下即刻把这贼子扭送去衙门。只是那个会妖法的年轻公子……”
蓝衣道士道:“贫道此番前来雍州城,就是要降妖除魔的。你只管去衙门,那害人的妖物贫道会收服它的。”
那怪人看了看身上的熊皮,再看向耍猴人的目光已是带着刻骨的憎恨,问道士:“道长可有办法去除我身上的熊皮?”
道士道:“等贫道将那吃人的妖物降服,你可来紫云观找贫道,贫道自有办法去除你身上的熊皮。”
怪人谢过道士,一路像拖死狗一般拖着耍猴人去了。匪夷所思的人熊一事令围观的人们兀自惊叹不已。
“原来这会写字作画的怪熊,根本就是人变的呀。”
“真是匪夷所思啊,把人变成狗熊,用铁链子栓着,像畜生一样在街上卖艺挣钱,这也太残忍了吧。”
“天底下的妖物都一样,伤天害理,祸害百姓,造孽啊。”
“妖魔固然可怕,可比妖魔更可怕的是人心。若人心不贪,又怎会引来妖魔的窥视?”蓝衣道士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朝躲在人群中的朱富贵看去,后者心虚,不敢在原地久留,转身拨开人群匆匆忙忙走了。
夜色笼罩,朱富贵在雍州城中从白天逗留到夜晚,也不见街上有孩童独自一人行走。朱富贵心知这段时间雍州城连续失踪了许多孩子,导致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坊间的传言从来都是夸张离奇的,那些人居然说,雍州城有会吃小孩的妖怪出没。
吃小孩的妖怪?亏那些人想得出来。朱富贵嗤之以鼻,若真有会吃小孩的妖怪,他怎么就从没见过呢?这些孩子失踪,多半是让那群恶乞掳走了,他们见他用瓶中人揽财无数,起了效仿的心思,多半是掳了这些孩童炮制瓶中人。可这些恶乞不知道,瓶中人被砍断四肢得以不死的秘密,全在于这只采生瓶上。没有采生瓶,无论炮制多少个瓶中人,最终都难逃一死。
由于朱富贵的那个瓶中人只会唱一些简单的小调和背三字经,朱富贵担心时间长了看客们见怪不怪,给的赏钱会越来越少。所以他急着想物色一个新鲜的瓶中人,最好能多会一些才艺。
在空寂无人的街上寻觅一番后,朱富贵一无所获,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阵细细的哭泣声,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男孩蹲在不远处的墙角,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正捂着脸抽泣。
朱富贵目光一喜,几步赶上前,装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来:“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爹娘呢?”
那孩子哭着道:“我生病了,看病要花很多钱,爹娘嫌我累赘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可怜啊,唉,你爹娘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呢?”朱富贵叹气,眼珠一转,忽然道,“我认识一个大夫,医术很好,或许他可以治好你的病。”
那孩子抬起头来,目光期待地看着朱富贵:“真的吗?”
朱富贵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不过那位大夫住在城外的青萍山,轻易是不会下山给人治病的,幸好你遇见了我,我与那大夫相识,若是我带你去,那位大夫一定会医治你的。”
孩子深信无疑,天真道:“伯伯,你人真好,那你快带我去吧。”
朱富贵道:“嗯,治病要紧,你这就随我连夜出城。”
那孩子应了一声,想站起身来,发现双足无力,苦着脸道:“一定是蹲得太久了,腿麻了,伯伯,你拉我一把吧。”、
朱富贵不疑有他,伸出手想拉孩子起来,说时迟那时快,那孩子飞快将一枚黄符朝朱富贵的掌心“啪”的一扔,然后像只灵活的小豹子一跃而起,迅速逃了出去。
朱富贵只觉掌心处传来一阵灼热,像是被火灼烧一般,低头一看,那道黄符居然贴着肌肤燃了起来,痛得他尖叫一声,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滚,扑灭了掌心的火焰,这才捂着鲜血淋漓的血掌从地上踉跄爬起。
还未站稳,便听一声厉喝:“孽障,今日贫道在此,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朱富贵莫名其妙,抬头望去,却见一名表情严肃的中年道士正持剑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他,在道士身后,却是方才那个孩子,此刻正躲在道士身后探头探脑地望着他。
朱富贵捂着血掌,怒火攻心,目露凶光地看着那孩子,恨声道:“小杂种,敢算计老子,老子早晚剥了你的皮。”
那孩子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听了朱富贵的威胁,居然毫无惧意,反而叉腰道:“妖怪,你打得过我师父再说。”
朱富贵气得鼻子冒烟,这小杂种原来是这道士的徒弟,这师徒俩是设了个圈套陷害他啊。
“你这欺世盗名的道士,连是人是妖都分不清,也敢出来降妖除魔?”朱富贵指着白天见过的蓝衣道士痛骂。
那道士目光落在朱富贵被黄符灼伤的手掌上,嗤笑一声道:“孽障,若你不是妖物,为何会被贫道的降妖符灼伤?近日雍州城一连失踪了许多孩子,有人向官府报案,说曾在夜里亲眼见到有妖物吃小孩。贫道受官府邀请,带着徒弟在此地守了三天,果不其然就撞见了你。须知降妖符不会灼伤凡人,能被灼伤的,可想而知会是个什么东西。你这孽障,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朱富贵又是困惑又是惧怕,见道士扬手朝他又扔出几张降妖符,他扭头就跑。他是吃过这种黄符的苦头的,当下也不敢与那道士辩解,卯足了力气朝远处逃去。
那道士紧追在后,漆黑幽暗的雍州城上空,隐约有鸟的怪叫声传来,沉闷如哨声。
朱富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道士会将他当成妖物,一心想除了他?忽听身后一声锐响,原本刺向朱富贵后背的宝剑被一股罡气震飞,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一身靛青色丝质长袍的年轻公子眉眼冷煞,衣袖拂动,立在夜色中冷冷看向那道士,朱富贵穷途末路之下乍一见到对方,宛如见到了救星,叫道:“公子救我!”
那道士见这年轻公子仅凭一股罡气便能震飞自己降妖除魔的法剑,知对方实力不浅,当下也不敢掉以轻心,厉声道:“穿靛青色丝质长袍的年轻公子,能把人变成人熊的,可是你?”
年轻公子冷嗤一声:“是我又如何?”
“既然是你,那就让贫道收了你为民除害!”
年轻公子面有薄怒,双目一眯,冷声道:“不自量力。” 一股强大的罡气迎面袭来,那道士连同他的徒弟登时像两只狂风里的葫芦一般被刮了出去,待到尘埃落定,那师徒二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上一声,便摔在了泥土里,人事不知。
年轻公子提着朱富贵的肩膀,在夜色里御风飞出了雍州城。
紫竹林中,夜雾弥漫。年轻公子一路御风而行,将朱富贵带到了紫竹林。朱富贵双脚落地,依然如坠云端,仿佛脚下踩着一团棉花,他又惊又疑,又喜又怕,朝着负手而立的年轻公子连连作揖:“多谢公子搭救,想不到公子竟有如此神通,连那道士也不是公子的对手。”
年轻公子转过身来,眸光淡漠:“那些牛鼻子老道还不足以让我忌惮。”
朱富贵忙不迭点头:“正是。只不过小人不明白,雍州城的孩童失踪一事,明明是那群恶乞所为,为何会闹出妖怪吃小孩的传言?”
年轻公子的面容在夜色里高深莫测,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谁知道呢?这个世上的人总喜欢以讹传讹,不是吗?”
朱富贵哦了一声,低头看一眼自己被降妖符灼伤的手掌,疑虑道:“可是公子,为何那道士会将我当成妖物,我明明是人,为何他的降妖符能灼伤我?”
年轻公子道:“那采生瓶是我炼制的一件法器,你日日与采生瓶相伴,自然沾了少许妖气。那道士将你误认为妖物,也没什么奇怪的。”
原来眼前这位年轻公子是妖啊,自己早该想到的。可是对方为何会赠自己采生瓶,又对自己无所求呢?还在自己被道士追杀的时候及时出现救了自己,这不符合妖的本性啊。朱富贵满心疑虑却不敢问出来,只心有余悸道:“若不是公子救我,这次我恐怕就要命丧在那道士剑下了。”
年轻公子淡淡道:“你无须惧怕,那道士受我一击,已受重伤,三年内再无力出面降妖,你明日可继续在城中用‘瓶中人’揽财。”
朱富贵得了年轻公子的许诺,便不再有顾忌,这之后依旧每日在雍州城街上用“瓶中人”赚得赏钱无数。
一只花瓶里生长着一个孩童,会唱歌会吟诗。而拥有这只“瓶中人”的乞丐,靠着这件宝物奇货可居,财源滚滚。这一幕叫有心人看在眼里,难免不生出一些其他的心思。只要炮制出一个“瓶中人”,还怕无钱可赚吗?
一些原本就心术不正的人眼红了,更多的人加入了炮制“瓶中人”的队伍。他们背地里掳了孩童,砍断四肢后放进花瓶中,如同先前的那帮恶乞一样,满心期待地希望能炮制出一个“瓶中人”,好让他们此后可以不劳而获,财源滚滚。
可惜这些被装进花瓶里的孩童,都被深夜出现的九头怪鸟吃了。雍州城有妖物吃小孩的传言也越来越多,有自家孩子被掳走的百姓闹上衙门,要雍州知府为百姓主持公道。
那知府令手下衙役将吵闹的百姓赶走,对左右道:“不过是几个平民家的孩子,也值得本官兴师动众去捉拿那妖物?本官马上就要告老还乡了,卸任前只求顺顺当当万无一失,还管那些庶民的死活干什么?有什么问题,留给新上任的知府吧。”
在雍州知府的放任下,城中孩童失踪的越来越多,一开始是一些平民家的孩子,后来平民家的孩子不够捉了,渐渐有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孩子也失踪了。这些达官贵人可都是在雍州城有头有脸的人,这些人在雍州城的地面上跺跺脚,整个雍州城都要抖上三抖。
知府不敢得罪这批权贵,便不紧不慢的着人调查起孩童失踪一案,又请了不少降妖伏魔的修道之人一同商议除妖之事。就在这当口,知府的小儿子也失踪了。知府老来得子,只有这么一根独苗,此时才真正慌了神,顶着一张被夫人挠花的脸,气急败坏地贴出缉拿令,重金悬赏有能之士斩妖除魔,救出那些失踪的孩童,当然最重要的是救出自己的宝贝儿子。
雍州城山雨欲来,就连财迷心窍的朱富贵都深深感到了不安,他跑到紫竹林对那位年轻公子忧心忡忡道:“公子,雍州城那么多孩童失踪,必然是有些人眼红我靠着‘瓶中人’发了横财,这才掳走那些孩童想要炮制‘瓶中人’。这件事已经惊动了官府,听说知府大人的小儿子也被掳走了,官府那边查起来,顺藤摸瓜定然会查到小人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年轻公子冷着脸道:“我赠你‘采生瓶’,本就是要让其他人眼红,让他们拐了孩童炮制‘瓶中人’,只是连我自己都想不到,人类又贪婪又愚蠢,掳走平民的孩童就算了,竟然蠢到掳走达官贵人们的孩童,这下子还不惹火烧身?”
朱富贵奇道:“公子为何要用‘瓶中人’引诱那些人掳走孩童呢?”
年轻公子似笑非笑,却不回答。朱富贵看着对方一身靛青色丝质长袍,猛地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的那只九头怪鸟,青羽红嘴,盘旋而飞,又联想到坊间有妖怪吃小孩的传闻,他隐隐约约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年轻公子多半是那只九头怪鸟,它给自己采生瓶,让自己用“瓶中人”招揽钱财,分明是把自己当个活招牌,引得那些心术不正的人眼红,纷纷拐走孩童炮制“瓶中人”,而它就趁机吃掉那些被砍断手脚放在花瓶里的孩童。
见朱富贵脸色,年轻公子这才出声道:“看样子你也猜到了,我只不过投出了一粒饵,人类就如我所愿造下了这许多的孽。都说妖物吃人,可真正吃人的还是他们的同类啊。”
年轻公子摇身一变,化作一只簸箕大的九头怪鸟,浑身青羽,鸟嘴鲜红,九只脑袋十八只眼珠子幽幽看了一眼惊惧得跌在地上的朱富贵:“我要逃了,朱富贵,你自求多福吧。”
九头鸟扇动着翅膀像车轮一般旋转飞上了紫竹林上空,眨眼间就去得远了。
朱富贵惊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公子,你不能走啊,小人没了公子的庇护,如何在这雍州城安身立命啊?”
九头鸟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倒霉的朱富贵。
这之后,没了九头鸟庇护的朱富贵果然被降妖除魔的修道之人抓住,被关在牢车里游街示众的时候,愤怒的百姓冲上前来,砸烂了牢车,将他从车上拖下来,经历丧子之痛的百姓们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
朱富贵在一片叫骂声中死在了狂怒的百姓手下,死状凄惨无比。雍州城经历这次大乱后,那只能勾出人心中贪欲的采生瓶,却不知去向。
坊间传言,有九头怪鸟“鬼车”,青羽红嘴,盘旋而飞,常在夜间掳走孩童,食人幼子,狡诈可恨。若家有小儿,则在夜里要吹灭灯火、放狗看家护院,九头鸟惧怕犬吠声,若夜临小儿窗前,听到犬吠声则会被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