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姜雄一路护驾,姝则姬权利超过正室夫人,一时大权在握。
各城之中,姜雄的兵力最强,皇子是一个一岁的孩童,姜雄拥护皇子为御君主。二十三岁的姝则姬为君太后。她是最年轻的太后,白日垂帘听政,处理奏折,静夜里,无人时才能理得了心底最深处的相思。无人得知,相思本是有根的。德铭,你知道我们彼此不会忘记。
姜雄为人清正,官声亦好,被太后托付以政事,辅佐幼小的君主,政事井井有条。
这般过了数年,尉迟德铭入朝,看到雍容华贵的君太后高高坐在玉座上,他的目光剧震。姝则微笑,我终于不用再仰望你了。
她含着微笑转过半面,女人的美只是表,但我要这凤冠,它使我更美,更美,给德铭看,给众臣看,给天下人看,我是你们的太后。
尉迟德铭目光阴沉了。入朝后,守旧的众臣似乎看到一丝曙光,暗中向他靠拢,尉迟德铭处处牵制姜雄。终有一日,姜雄家臣告发主上,府中藏有兵器,密谋叛乱。
处死了姜雄,德铭进了宫。径直入了内宫,见了君太后。
君太后与小君主天嘉正在吃细点茶食。见了他,太后微笑相迎,“这里有南边新贡的好茶,来喝一盏。”
德铭接过茶盏,雨过天青色的茶盏,浮动的茶香,很醉人。
他在琢磨着看相持到最后,谁会受得久?她始终不着急,在他制造的暧昧空气里,浮动着一缕缕茶香,她保持着优美的姿势,头上的首饰是稀世珍宝,祖母绿、红宝石,猫儿眼,光泽沉沉,不张扬,却无人怀疑它们的价值。
尉迟德铭终于忍不住,令人带小君主离开,正色说:“我希望你能回心,再像从前那样待我。”
太后微怔,走上前,铺开的鸟羽织成的裙子如孔雀尾一般扫地,那样华贵逼人。她的手摸到他腰间那条青玉带,金螭钮,冰冷的青玉,她用手指划过。
君太后说:“是我杀了姜雄。”轮到他怔住,还记得在那次初会,文静端庄的少女对自己爱慕的眼神,如今的她,是朝野内外传说的妖后。
他拂袖而去。很久以后他才懂得她勾引姜雄,并且削弱他的势力,是为了他除掉前进的障碍。这是何等深沉的爱恋。
紧接着,君太后做事近乎疯癫,她母以子贵,掌握政权后,君太后以一尺来长的一根发簪赐死反对她的一干朝廷大臣,这根发簪式样精美,镶嵌八宝,有着尺来长的珍珠流苏,被称为明心针。
行刑的太监手法既狠且稳,往往一针刺入心脏,当时毙命。太后传言:既然你们说自己是忠心的,就把心剖出来我看。
除了赐死大臣,而这根明心针就插在她的发上,与祖母绿一起闪着魅惑的光华。
德铭地位岌岌可危,德铭的夫人垂珠,也就是尉迟家族城主的妹妹始终支持鼓励他,对丈夫说:“我信你必然有所作为。不要灰心,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尉迟德铭遣散美姬,与夫人作画吟诗,形影不离。
君太后行事越发癫狂,她手段狠毒,排除异己,以明心针赐死大臣,毫不迟手软。大臣们府门口出现手捧明心针的传旨意的太监,就是要赐死那个大臣。
德铭等待那根明心针,而宣旨的人始终没有来。那根明心针,夺目的美丽,戴在太后的发髻上。
尉迟德铭上朝,隔着闪烁的珠帘,与太后的对视,那样纠缠的目光,无法言说的心情,他们始终走不过,彼此目光的距离。
太后没有姜雄保护,而且行事愈加癫狂。名声人望已经坠地,并无亲信保护她,在别人的眼中,她简直是在找死。
太后倒行逆施,众家族家主不能坐以待毙,联合了尉迟德铭起事。
尉迟德铭暗中准备,调集兵马,谋举大事。旧部闻讯纷纷而来,朝中大臣也多数向他靠拢。
德铭得到夫人和夫人兄长的支持,大军士气高昂,一路逼近主城。天嘉帝躲在丹犀宫,不敢出战。
是夜,雪花纷纷,家臣们意气风发,“这次攻破城,德铭公成为天下共主,名至实归。”
尉迟德铭想:多年的筹备,在此一击,开口却是:“你们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这时有人来报说,禀德公,外面有一个女人要见您。
德铭与众家臣走出大门,见漫天大雪中,站着一个穿白裘的女人,她伸手解开风帽上的丝结,雪白的风帽缓缓滑落,露出一张面容来,乌黑的发髻上插一根长簪,翡翠、猫儿眼八宝,尺来长的流苏。
瞬间,德铭如被雷击中,当他见到那张如凝雪白梅般的面庞。
天下的女人那么多,唯有她是独一无二,无人可以代替。
他和她,已经过了半生,他轻轻吐出她的名字:“姝则。”
夜色迷离,她抛开身份,冲破夜色走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那许多的瞬间,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还深爱着这个人。
他挥手命家臣退下。
她说:“你这次起兵志在必得,我们已经不再年轻。权利于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两人不过步之遥,却始终也走不过。人生也如沙场,岁月留不住,往事留不住,情爱是否留得住?
他想说:姝则,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再是当初的你,我也不再是当初的我,我们肩上有各自的责任。开口却是冷静,“我和家臣已商议过,你入城为人质,我便不再进攻。”
飞雪如蝶,那风中的蝴蝶,美丽而脆弱,与花的生命一样,在春日里迷失方向。你可知我多年来在逃避,逃避已经变得陌生的你。
她说:以我为人质,我便成了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至少是,我不要让你轻视,我还要你记住我。
她拔下发簪,也就是那根明心针,放入他的掌心,说了一句:“我不会做你的人质,记住啊,我喜欢首阳山。不要弑君,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天地一片洁白。尉迟德铭看她渐行渐远,她白色的身影融入白色的背景。
他想开口留她,可她已经走远了。
一片片宛如白蝶的雪花细密地下着,风雪中,他大喊道:“你等我,我会到首阳山来找你。”
?那一夜,熊熊大火仿佛是红色的纱幕,那火的颜色,红得像化不开的胭脂。
丹犀宫的大火燃亮了夜空,烧了整整一夜。
尉迟德铭率军在宫门外,他一言不发,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手里握着一根长簪,光华夺目。
民间朝野,皆在议论,君太后这般硬气,宁死不降。
火光是她身后一片美丽的背景,反成了自己心中最宁静的地方,彼此的身份成为注定的枷锁。风声听来像是一声悠长的叹。
第二日清晨,德铭带人收拾太后的遗骨,追谥为颐馨太后,埋在了首阳山。
从此,皇帝不再理会政事,尉迟德铭成为权臣,接手政事,勤勉不倦,天下安定,百姓乐业。
十数年后,尉迟德铭禁不起众臣苦劝,被众臣上书拥立为帝。德铭帝不立妃嫔,终生只有一位皇后。德铭帝勤勉政事,夜半时分常常见御殿里他孤独的身影。他的手中拿着一物,光华胜于烛蕊。
晚年的帝王把帝位传给了儿子,自己和皇后垂珠住到鳢宫,被新帝尊为太上皇,他和太上皇后在一起,几十年来相敬如宾。
先天官为太上皇选墓地,征询上皇,上皇说:“定在首阳山。”先天官当下不敢多说,用笔记下。
这么过了三年,上皇出巡,路过首阳山,不顾侍从们的劝阻,最后一段路上皇下了竹舆,登上了山顶。
满天绚丽的云晖仿佛点燃了半山衰草,飞扬着火焰一般的色泽。
“你等得久了,我来了。真是老了,连上来看你,也要坐竹舆。”自己初见她时挺直的腰身,现在已然微驼,眼神也不复那时明澈。
上皇坐在墓旁,脸上露出微笑,“这墓地是你选的,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可还好?”忽然怔住,见对面石上刻着一行字:此针明心,以待君来。
“你知道我会来。”他伸手抓起一把变干了的土,带着余温的细土从指间流下,到最后什么也抓不住。
他慢慢把脸挨到坟上,仿佛是触到那温暖,伏在坟上,风吹落无数红色的花瓣,簌簌的乱红飞过。
他转了个身看着满天绚丽多彩的云,变幻着,变幻着,铺天盖地要压下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轻得要飞上那云彩。那五彩缤纷的云,就像是她抖开的一床锦被,把他和她覆盖。
他心知姝则用自己送给她的明心针来赐死大臣,让大臣们离心离德,她要送给他一场大富贵。她对他才是真爱。她的凤凰之途,就是一场黑化之路。她故意用她的坏,来成全他。
侍从们久等上皇不至,不顾上皇下的严旨上山顶来,见上皇靠在墓上,面露了然的微笑。
太上皇向山下走,夕阳拉出他落寞的影子,一根镶嵌八宝的簪子,尖端闪着光华,曾夺数十人性命,暴戾。被人称为明心针的一代珍宝,在暮色下闪光。
与此同时,在凤鸣宫内青苹手捧着这本话本子《明心针》感动得泪流满面,拿着一块粉红色的手绢擦眼泪。小德子在一旁劝说:“长公主不要伤感,这是话本子的剧情,不是真的。”
青苹抽抽噎噎地说:“《明心针》话本子里的女主是为了男主可以不要自己的名声,只为了他,宁可把自己抹黑。这样的反转构思剧情非同一般。本宫怎么写不出如此打动人心的话本子?本宫一定要见见这位枯木荣华,他封神已久,却从来不搞签售,搞隐身写作。本宫若是见到他,一定要个签名。”
这本《明心针》话本子写的凄艳绝伦,文笔优美。在青苹心中,这是一个值得让人尊敬的写手。因为这本《明心针》红了这么多年了,而这个大神一直没露过面,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姓。甚至连版税和画栏的银子都没有领过。但这本《明心针》的销量十分惊人,远超于同类话本子。
但是这本《明心针》话本子这几年却是禁书。御林军到各个书肆去查,发现售卖这本《明心针》的书肆,不是罚款,而是直接封掉书肆。
这是一本好话本子,为什么会被禁,青苹百思不得其解。明心针是穿插整个话本子的引线,一件信物,引动天下局势,前朝后宫局面为之改变。这个叫姝则的女子并不是为了凤冠,而是为了自己的意中人,竟然自己把自己给黑化了,黑化之后让自己的意中人得到天下的人心取得了人望,最终取得了天下。
《明心针》话本子的梗其实是虐恋梗,爱你就为你死,我把生命和凤冠都给你,只为了你取得你想要的权力。
青苹认为《明心针》反转的手法远远高于《教主要双修:抢个王爷做鼎炉》,就以文中的情意而论,那种深沉的爱恋远远比鼎炉文要吸引人。难怪红了这么久,读者的黏性愈加强。
这种构思非同一般,一个女子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甘愿放弃凤冠和生命来成全他。把自己黑化为妖后,这是一种何等了不起的情爱?这样的构思,早就把那些男女情爱的套路文甩出十条街!
青苹知道话本子红不红,火不火在于话本子的梗,也就是构思。读者也不是傻子,一看似曾相识的剧情就知道套路文,读者记不住套路文。如同这本《明心针》话本子就属于殿堂级的。
大神也有心仪的大神,也是某位大神的粉丝,青苹抱着这本《明心针》感动得泪光闪闪。青苹派遣很多侍卫去寻访这位话本子大神枯木荣华,终于得到了消息,枯木荣华大神竟然也在找苹果书斋主人,说自己很喜欢苹果书斋主人写的耗子系列文。他约了青苹在曲水花园见面。见面时每人手里拿一本《明心针》话本子。
青苹怕林疏词不许她去,先是亲手为他做了金针菇木耳鸡蛋面条,用托盘送到了知事堂去。虽然面条煮的不太熟,木耳有些硬,但林疏词一声不响的吃下去。青苹看他很忙,觉得他不会有功夫关心她去哪里,就离开了知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