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琅书额头上敷着被捣碎的药草,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心底是信沈缚山的,可还是忍不住想要生气。
气他从未告诉过自己这寨子里竟有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泼辣姑娘。更何况,今日宋玉秀能打上门来,明日后日就能有张玉秀李玉秀。若真是这样,日子还要如何过下去!
叶琅书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正冒热气儿的肉粥,面前还摆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半点食欲都没有。
这粥是沈缚山刚刚和药一并给她带来的,又给她配了几个小菜,生怕叶琅书饿肚子似的。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了,一定要把饭菜都给吃了。
沈缚山这样,叫叶琅书哪里还舍得再生什么气,不过难得仗着沈缚山的喜欢,想骄纵一下罢了。
笃笃笃——
叶琅书刚把额头上的草药弄下来,发现额头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准备再上点药装作没好的样子掩人耳目,房门突然就被人敲响了。
她愣了一下,把草药重新敷了上去。想着这个时候来敲门的,不是沈缚山就该是张婶,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快步上前把门开了。
可她一开门就发现来人竟是一群女子,心中道:难不成还真是什么张玉秀李玉秀扎堆儿来了吗!
脸上一下就没了血色。
“你……你别着急啊!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刘阿金开门就见叶琅书脸色煞白的,又有些防备地瞧着她们,生怕叶琅书觉得她们这群人是和宋玉秀一样来找她麻烦的,连忙把手按在门上急声说自己不是来找事儿的。
“我叫刘阿金,是寨主叫我们来陪你说话的。夫人你千万别误会!”
叶琅书闻言才算放下心来,脸上的神色要缓和了些,听到刘阿金开口便叫她夫人,睫毛轻轻颤了颤,有些不好意思。她想到自个儿刚才失礼的模样,略点歉意地对刘阿金那群姑娘笑了笑,让开道邀她们进来,又低声道:“我胆子有些小,让姐姐们看笑话了。”
叶琅书这么一笑,刘阿金那群平素就跟男儿一般的姑娘们呼吸都窒了窒,难怪寨主这般稀罕这个姑娘,娇娇小小的跟只兔子似的,她们看了都觉得乖巧,更别说寨主了。
“你们进来坐一会儿吧。”
叶琅书能清楚地感受到这群姑娘盯在她身上的视线,觉得越发有些不好意思来,脸上慢慢染上了粉红色,一边又连忙让道想让刘阿金她们进去坐。看得刘阿金心都化成水了,下意识地伸手戳了一把叶琅书的脸。
叶琅书吓得猛眨了几下眼睛,刘阿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给收回来了,嘴巴却都笑得咧到耳后根了。
“叶姑娘你别生气啊,阿金姐就是这样,看到可爱好看的姑娘就忍不住想上手,你可千万别被她吓着了。”
跟在刘阿金身后的另一个姑娘见叶琅书一副惊着了的模样,生怕她被刘阿金吓到了,一把把刘阿金扯了过来,急急解释给叶琅书解释着。
叶琅书没料到自己刚才竟被一个女子轻薄了,这青龙寨的姑娘怎么……怎么都跟男子一样。
叶琅书颇费了几分周折才算是把刘阿金等人给叫进了屋里来,脸上还因为刚才刘阿金的动作有些泛红。虽说宋玉秀不在这儿,可她对着这群寨主里的女土匪心里还是有些怕得慌,便安安静静坐着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乖巧得紧。
她也实在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只是觉得这几个姑娘的性子和刚刚那宋玉秀的,简直天壤之别。哪里像是在一个寨子里,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可偏偏刘阿金不是个安静女子,叶琅书不说话这屋子里也就没人说话,安静得让她浑身不自在,只好盯着叶琅书那张好看的脸蛋看。
却正好让她瞧见了叶琅书额角正敷着药的伤口。
“哎呀!”
刘阿金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叶琅书面前冲她一抱拳,脸上满是愧疚之色。
“夫人,今天我刘阿金除了是因为寨主的吩咐过来的,也是为了来给你道歉。”
“要不是因为我和宋玉秀吵嘴,她也不可能跑过来动手打人还害你受了伤。人虽然是宋玉秀打的,可这事儿到底也算是因我而起的。你要是想出气打我行骂我也行,反正我不会还手就对了。”
刘阿金从小被当成男孩儿养大,这道歉认错的方法也跟男人似的,她害叶琅书挨了打,就想让她再打回来。叶琅书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刘阿金这般的女子,一时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刘阿金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可拳头不但没吃着,居然还听见叶琅书笑了,把她弄得一头雾水的。
“既然动手打我的人不是你,我若是打你来出气又像什么话呢?”
叶琅书笑着起身走到了刘阿金跟前扶了一把她的胳膊,又领着她坐了下来:“动手伤人的人都还躲着没来道歉,哪里有责怪姐姐你的道理呢。”
叶琅书胆子是小,可却不是个因为胆小就是非不分的人,动手打她的人叫宋玉秀,不是眼前这个性格如男子般直爽的刘阿金。
刘阿金性子爽快,见叶琅书这么说便也挠了挠脑袋没有非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意思,心里倒是对叶琅书越发有了好感。
原本她还以为叶琅书就是长得好看,和她们这些在青龙寨长大的女土匪比起来更像女儿家一点,原来还是个拎得清事儿的。
“这宋玉秀若是不惹点事儿出来那还叫宋玉秀吗?若不是因为宋叔在,寨子里哪儿能容得下她啊。”
刚才那个帮刘阿金说话的女子见叶琅书没有和刘阿金计较的意思便松了口气,可想到这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只会惹是生非的刘阿金,火气便上来了,先是猛灌了一大杯水然后才咬牙切齿地说出这番话来。
“且不说这次咱们下山济贫的事儿!就说上次咱们出去劫镖的时候,要不是因为宋玉秀看上了那镖局千金的衣裳硬要剥下来,我们也不可能差点被那镖局的人追上了。就因为这事儿阿金姐还受伤了呢。“
那姑娘此话一出,剩下的几个姑娘就跟着也抱怨了起来,言语里全是对宋玉秀的不满。
“本来也是,要是宋玉秀功夫好还行,可她偏偏一身三脚猫功夫,我们出去打个劫抢个东西还得顾念着她,一点忙帮不上还总是拖后腿。”
“若我是宋叔,早晚得被宋玉秀给气死!还有宋叔也是……虽说他和老寨主是拜把子兄弟,那会儿又救了寨主一命,可也没有这般吃功劳本儿的道理啊。更何况宋玉秀只是运气好姓了宋而已,人又不是宋玉秀救的,凭什么就这么由着宋玉秀的性子胡闹。”
另一个姑娘想来是憋了好一阵儿了,今天总算是有些忍不住了,可说完这句话就被刘阿金扯了扯袖子瞪了一眼,这才有些不甘不愿地安静了下来。
叶琅书安安静静听着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心中却暗自记了下来,看来那个叫宋玉秀的姑娘在青龙寨也不是什么招人喜欢的角色。之所以能在青龙寨这般放肆,也只是因为他有个对沈缚山一家有恩的爹爹……
可她之前推门而入找她麻烦的时候……却一口一句贱蹄子,仿佛自己是女主人似的。而且寨子里这么多人不喜欢宋玉秀,可为何她还是能待着寨子里呢?
难不成是因为她和沈缚山之间有点什么?所以宋玉秀看见她的时候才会那么生气。
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叶琅书咬了咬下唇,有些怯生生地看了刘阿金一眼,声音不大地问了句:“阿金姐姐,那个宋玉秀……和你们寨主可是……”
“这都是哪儿来的话!宋玉秀能配得上我们寨主吗,她一心想嫁给寨主,寨主还不想要呢。”
刘阿金瞪大了一双眼睛连忙高声反驳着,突然想起刚才寨主特意让她们记得的事儿。
刘阿金见叶琅书竟然误会了宋玉秀和寨子有点什么,生怕她再继续想岔了连声道:“你可千万别想岔了,咱们寨主这么多年可就只抢过你一个姑娘回来,寨主平时过得跟和尚似的,可没别的女人,也就那个宋玉秀整天做白日梦想缠着寨主,寨主躲都来不及呢!”
叶琅书不过就问了那么一句,刘阿金就回了好几句,旁边几个姑娘也生怕叶琅书不信似的连忙应和着,就怕叶琅书误会。
这姑娘可是寨主抢回来的唯一一个姑娘,万一因为误会宋玉秀和寨主的关系给气跑了,她们上哪儿找个媳妇儿赔给寨主啊!
“我……我知道了,知道了……”
叶琅书被这群姑娘吓得哪儿还敢不信,缩了缩脖子直说自个儿知道了,刚刚刘阿金等人说的话全都装在了脑子里。
这沈缚山没有过女人。
张婶说过,沈缚山自己也说过。
叶琅书想到自己那位爹爹后宅数不清的小妾,又想到处处以她为先的沈缚山,突然觉得自个儿这小性子使得太不懂事了些。
刘阿金见叶琅书有些出神,生怕她多想,抬着屁股底下的凳子向叶琅书那儿挪近了点,拉着叶琅书的手,斩钉截铁地道:“你也别担心,那宋玉秀欺负了你,寨主定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
“你可是寨主亲口承认的寨主夫人,就算这次宋叔在,他也不能了包庇宋玉秀,你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