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本是我青龙寨之人,却心生歹念闹出这诸多事端来。”
沈缚山目光灼灼地看着领着众人奔赴而来的叶琅书,眼中似乎压制着什么,那样沉沉的情愫被他箍在眼底深处,叫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却又害怕这份情谊太过沉重叫人受不住。
沈缚山暂且放下心中想要立刻奔到叶琅书面前将她紧紧抱在自个儿怀里的想法,反而抬手冲刚刚解了毒如今已几乎大好的众人示意了一下。
寨中那群反叛之人立即被围了起来。
“这等不顾情意的背叛作为,即便你等对寨子有诸多功绩,也难以抵过!”
沈缚山将重剑剑尖重重扎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咣当声,泥屑顿时飞溅,衬着沈缚山阴沉冷厉的面容,越发叫阿赵等人心生畏惧。
“寨……寨主!我错了,我错了!都是刘二和……和宋清海蛊惑我的,都是他们!我、我们是被骗了啊,都是他们骗我的!”
那阿赵之前就软了什么,如今听见沈缚山这话,三魂七魄散了个干净,好不容易等灵魂归体了,着急慌忙地连滚带爬就爬到沈缚山面前拽着他的袍角。可沈缚山刚才杀了那么多人,浑身上下去全是血,阿赵抓着他的袍子用力,本就没干透的袍子竟又溢出几分血色来。吓得阿赵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松手,双手撑在粗糙的泥地上一个劲儿往后挪,满脸惊恐,就跟沈缚山衣服上染的是他的血似的。
“赵叔,和我兴这一招,可是来不通的。”
沈缚山盯着不远处瘫坐在地上的阿赵看了看,嘴角突然勾出一抹笑意,可眼角却并不见笑纹,“别说我不信,就是我信了,你也摘不干净。”
沈缚山拖着重剑往阿赵走,重剑在地上拖行,发出一阵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摩擦声,隐约还能看见地上因摩擦生出的火花来。
阿赵看着沈缚山这个样子,心脏咚咚咚直跳,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连求饶认错的话都忘了。
“你要是无辜,那我寨中惨死的那些人,又该往什么地方伸冤去?”
沈缚山刚刚扫了一下被叶琅书救出来的众人,虽然只是一眼,可他却知道少了究竟有多少人。且他不久前和陆鸣在寨子外面清扫叛徒的时候,可没少看见倒在血泊中想要抵抗这群叛贼的兄弟。
思及此,沈缚山眸中寒光大盛,手腕一个翻转就将重剑提了起来,又微微挪动了一下步子,正好遮住了叶琅书的视线,“心怀不轨的反叛之人,只有一个下场。”
沈缚山的手极快,快得连阿赵脸上的惊恐还没来得及消散,那张大了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声尖叫,他的脑袋和身子就彻底分了家。
“死——”
沈缚山的声音极轻,像是插满了毒针的羽毛,轻飘飘的扫着刘二和宋清海的耳朵,那银针却突然扎进了皮肉,毒药顺着鲜血流遍全身,不多时,就叫人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那颗染了血的脑袋轱辘轱辘就滚到了刘二面前,那双心有不甘的瞪得极大的眼睛就这样盯着刘二,张大的嘴仿佛在无声的说:我在下面等你。
刘二软成了一滩烂泥,看着阿赵头身分离的模样,张嘴想要尖叫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叫,都叫不出声了。
“你若不生出这么多事来,我也不会对你下手。”
沈缚山用衣袖擦干净了剑上的血迹,眼睛只看着手里握着的重剑,说这话的时候也并不去看那已然没了活路的刘二。
“你们当年跟着我爹,就像你们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看在我爹的份儿上,也不会亏待你们。”
沈缚山扯下袖子,提着重剑对准了刘二的脑袋,“可你们偏偏不愿过这安稳日子,没事儿也要闹出事儿来。”
刘二听着沈缚山的话,似乎已经从刚才濒死的张皇失措冷静了下来,他嘴皮子颤了两下,连带着胡须也颤巍巍的。
“若是叫你在比你年虽小经验少的人手底下讨生活,你如何甘心!”
阿赵脖子处的鲜血刚刚汩汩流了许久,现在已经流不出什么了,刘二盯着那碗口大小的伤疤看了许久,似乎连眼睛都带上了血色。
“我跟着沈淮显这么多年,可到头来,我得到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名誉、地位、财富,什么都没有!”
刘二当年在沈淮显手下就只是个只会偷奸耍滑,好事儿上赶着去,真遇到什么苦差或者危险的差事,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如今却义正言辞地觉得是自己当年跟错了人,所以才平庸了一辈子。
“安稳的日子?我要的不是这种安稳日子!我要的权势地位,沈淮显给不了我,你给不了我,难道还不兴我自己挣吗!”
刘二挣扎了几下,似乎想从地上站起来。可他浑身瘫软,浑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别说站起来了,就是挪动一下都显得有些艰难。
沈缚山眼中的杀意越发浓重,脸上也罩上一片阴寒,他冷眼瞧着刘二挣扎数次却自始至终都没成功过的工作,突然偏头发出一声“嘎巴”脆响。
“你不甘愿屈居在我手下,可如今,你们这些满腔不甘心的,加起来年纪长我几十上百年的人,还不是输了?”
沈缚山说完这话,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他的剑尖直指刘二眉心,面上因为今日之事萦绕了几分戾气。
“你当初生出背叛之心的时候,就该想到如今的下场。”
“成王败寇,这是小辈还给刘叔你的最后一句忠告。”
沈缚山抬手将剑往前一送,重剑直直插进刘二的眉心,穿过他的脑袋,剑尖从后脑袋瓜冒了出来,带着一丝浓重得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杀了阿赵和刘二这两个反叛头子,如今就只剩下宋清海了。
可沈缚山似乎没打算现在对宋清海动手,反而抬头朝叶琅书所在的位置看了去。
他将重剑扔给了陆鸣,又将自己那件带着浓厚血腥味的外袍脱了下来。他原本雪白的里衣也被鲜血染红了,沈缚山把外袍扔在地上,盯着自己将鲜血衬得越发明显的里衣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干脆把里衣也一起脱了。
叶琅书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从沈缚山身上移开,见他脱了外袍不说,还真打算把里衣也一块儿脱了,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可她刚才流了不少的血,乍一动弹竟觉得有些头重脚轻眼前发黑,可叶琅书不愿沈缚山在这个时候分心来处理自己的事情,便咬了咬舌尖硬是撑着让自己看起来无恙。
“虽到了春天,可夜里还凉着呢。”
叶琅书只说了这句话,就被沈缚山拉着手腕带到了自己怀里。
沈缚山分明满身的血腥味,可叶琅书却觉得说不出的心安。她听着叶琅书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之前的紧张害怕似乎在这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对不住。”
沈缚山抱着她,紧紧揽着叶琅书的削瘦单薄的肩膀。
刚刚琅书就是用她这副单薄柔弱的身躯,斩断了宋清海和刘二的退路,叫他没有后顾之忧的,这般轻易就将人拿下。
可明日,分明该是他们二人成亲的日子。
思及此,沈缚山的手越发紧了。
他当初带叶琅书回寨子,是想让她享福的,是要她做一个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一切按着自己心意生活的女子。可如今,他的琅书却要为了他顶着满心的恐惧,站在血肉横飞的血泊里,替他考虑这么多事情。
沈缚山有些难受,胸口堵着的那口气,就像是寒冬腊月地啃了一大个硬邦邦的白面馒头,还寻不到水可以喝。噎得他几句要断气。
如果不是他太弱,如果他能够强大一些,又怎会叫琅书再来替他忧心这些事情。
归根究底,是他还不够厉害,所以才护不住叶琅书,护不住这寨子里跟了他这么多年的人。
沈缚山抱着叶琅书,贪婪地从她身上汲取他如今所需的温暖。他的目光从叶琅书肩膀越过,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双眼有些迷茫无神。
刘二有句话说的没错。
权势、地位、财富,有了这些,才能护住他放在心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