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叔——”
刘阿金也看到了宋清海的脸,惊讶地脱口而出。
她原本想着宋清海是沈缚山派来接应她和琅书的,可宋清海在北院里安安静静待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插手寨中事务,沈缚山怎么可能派他过来接应!且看宋清海这阵仗……
刘阿金心中一紧,握着叶琅书的手也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她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嗓子眼儿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叫她发不出声来。
“宋叔,明日就是我与缚山成亲的日子,您这样……是做什么呢?”
叶琅书感受到了刘阿金的异样,不动声色地将刘阿金护在了自己身后。她直了直腰,用自个儿那不大宽厚,甚至算是单薄的肩膀把阿金挡在了后头,又目光灼灼地对上了跟前不怀好意的宋清海。
“姑娘这性子,可与初来那会儿,大不相同了。”
宋清海拄着拐杖往叶琅书走近了一步,却只有一步。夜风呼呼地把他的头发吹起,有些凌乱地在他脸上扫着。
“宋某记得,你刚上寨子那会儿,连句话都不大敢说吧。”
宋清海的声音有些嘶哑,可口口声声只称叶琅书做“姑娘”,又不正面回应叶琅书的问题。显然是没打算把叶琅书与沈缚山成亲的事儿放在心上。
“此一时彼一时。琅书也记得,宋叔以前,似乎是从不跨出北院儿的。怎么今夜,就领着这么一大帮人到我院子里来了呢。”
叶琅书强撑出一抹镇定来,笑着与宋清海说话,可她身后的刘阿金却能感受到叶琅书身上轻微的颤栗。
她在害怕。
“呵——”
宋清海轻笑了一声,那笑声被风吹散,不甚清晰地钻进了叶琅书的耳朵里。
“深夜来访,自然是有要事了。姑娘也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与我虽没什么交情,可阿金却是我看着长大的小辈。想来,姑娘也不想真动起手来,伤着你们吧。”
宋清海冷眼盯着叶琅书瞧了会儿,这才慢慢悠悠地说出这句话来。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上了年纪的苍老和嘶哑,听在叶琅书耳朵里,就如同锯木头一般叫人浑身难受。
“宋叔,你若是因为宋玉秀之事对我心有不满,那你寻我就是,与阿金没什么关系。”
叶琅书看着眼前这个和宋玉秀仅有几分相像的宋清海,除了宋玉秀,她实在想不出与宋清海之间还有什么恩怨。
“琅书!”
刘阿金见叶琅书竟有舍了自己来保她的念头,登时慌张地喊了一声,又有些费力地抓住了叶琅书的衣袖。
“你们两个倒是姐妹情深。”
宋清海实在是厌烦这种戏码,颇有几分嘲讽地盯着她二人看了看,视线最终又落在了叶琅书身上,“你与宋玉秀如何,我是不大在意的。”
宋清海顿了顿,盯着叶琅书,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来,“只是……你对沈缚山而言,还有几分重要性罢了。”
叶琅书闻言心中一跳,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与世无争却突然生出二心的宋清海。
他是宋玉秀的生身父亲,却说根本不在意宋玉秀如何。且从他的只言片语里,这宋清海分明就是要抓了叶琅书来威胁沈缚山!
“宋清海,你究竟是何意!”
叶琅书心中惊骇,只被自个儿心中那个念头吓得脸色苍白。
他们这般肆无忌惮,举着火把大张旗鼓的模样,压根儿不怕被人瞧见。难不成,这整个寨子……都被宋清海控制了?她心中惊慌,脑子却越见转得快了起来。叶琅书抬头看见宋清海身后跟着那人手中拿着一张帕子,微微咬牙不动声色地从自己袖子里摸了点东西出来。
“叶姑娘是聪明人,至于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宋清海哪儿能看不出叶琅书拖延时间的打算,他冷笑一声,自己倒是没上前,只微微挥手,底下就有个穿着一身精干短打衣裳的男子快步上前。
叶琅书佯装受惊尖叫一声,拉着刘阿金就往后退,却在动作见喂刘阿金吃下了一颗药丸子。叶琅书二人还未后退几步,那男子就直接上前,用手中那帕子捂住叶琅书口鼻。叶琅书原本还欲挣扎几下,不多时却浑身无力,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冬生——”
阿金看清了来人的脸,只吐出这最后两个字来,口鼻就被人捂住,随即便眼前一黑,与叶琅书一块儿晕了过去。
“这么多年下来,二哥果真还是这般有本事。”
刘二正命人把寨子里的人都捆了扔在大院儿后头的屋子里,就瞧见宋清海带着已经昏迷的叶琅书和刘阿金往这儿走了过来。
他瞧着屋子里昏昏沉沉身上使不出半分力气来的众人,素日里那张长期带着谄笑的脸上闪过一丝狂喜。
他今天还真得好好谢谢那群不知死活贸然上来寻晦气的官兵,若不是他们前头一战,叫寨子里的战斗力被削弱了不止一半,又正是心思懈怠的时候。否则怎么他们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将药下进了今夜的饭菜里。叫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整个青龙寨握在了手里。
刘二连忙上前去迎了腿脚有些不便的宋清海,视线却不断在宋清海身后的叶琅书身上打量。
“沈缚山和那陆鸣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躲着去了,这寨子上上下下我搜遍了都没找到人。”
刘二冲刚才出手击晕叶琅书和刘阿金的冬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人交到自个儿手上。可那冬生就跟没看到似的,站在宋清海身后不肯动弹。
刘二的脸色有一瞬的难看,自以为隐蔽地瞪了那冬生一眼,连带着对宋清海也没有之前那般热切。
“二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刘二身后还跟着几个已经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虽是跟在刘二后边,却越过刘二只问宋清海。颇有几分只听宋清海吩咐的意思。刘二本就没那么好看的脸色越见难看起来,之前就一直在心里打的算盘,如今更是叮咣直响。
刘二之前扰了他们许久,他们虽然不甘心屈居于沈缚山这个毛头小子手下,可若要他们跟着刘二这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杂碎,他们宁愿安守现状。若不是宋清海也起了意,他们是不会跟着刘二生事的。
说话的人是当年就与宋清海颇为亲近的,姓赵,没什么正经名字,宋清海等人叫他就直接叫阿赵。比他年纪小的同辈唤一声赵哥,沈缚山这样小了一辈的,就叫赵叔。
“没找到沈缚山,我心中总是有些不安稳。”
那阿赵手中拿着把明晃晃的大刀,在那群被捆起来毫无反抗之力的众人头顶上虚虚晃了一圈,脸上神色有些焦急。
只宋清海却十分冷静地理了里自己的衣袖,又转头看了一眼至今昏迷不醒的叶琅书,言语冷淡,“别说是寨子里这么多人都在这儿,就光是她在,沈缚山就不会冷眼旁观。”
“如今找不到就算了,迟早……也会自个儿送上门来的。”
宋清海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冷眼瞧着院子里被捆着的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众人,脸上竟半点歉疚与不安都没有。
他话音刚落,还不等刘二和那阿赵说什么,就听见从不远处传来的略显急切的脚步声。
宋清海拄着拐杖悠悠回身,冷眼瞧着一个小喽啰逃命似的朝他们这儿奔来,后面则是身上溅血,提着重剑,满脸杀气猎猎而来的沈缚山。